衆人擡頭看去,卻見商奉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了正陽殿內,神色傲慢。
本來大祭司和他的七名親傳弟子除非城主召喚,平時是不需要來正陽殿的。
便宜師父想見自己,來這裡倒在意料之中,沒想到商奉璋也來了。
沈覓心裡一沉,有種不詳的預感。
只聽商奉璋冷聲道:“七難塵師何其罕見,又豈是隨隨便便就能突破的?”
邱雪面露不滿,剛要出言反駁,卻被姜鐸拉住。
姜鐸連連朝商奉璋行禮:“見過二師兄。”
商奉璋昂着頭,眼角流露出一絲不屑。
衛承易拍了拍姜鐸的肩膀,說道:“二師兄雖然話說得糙了些,但道理卻沒錯,修行之路異常艱苦,你雖然得到了‘納塵丹’,也莫要因此懈怠。”
姜鐸連聲稱是。
這時,商奉璋用餘光瞥了一眼沈覓,陰陽怪氣地說道:“沈大人,聽六師弟說,這次晴眉鎮一行你又立了頭功,恭喜啊。”
沈覓笑了笑,說道:“立不立功不所謂,主要這次晴眉鎮一行,不辱使命,保護好了少城主,少城主也更加信任我了。”
商奉璋臉色一沉,冷聲道:“我還聽說,沈大人在危機關頭,以二難塵師的實力,種下了神紋?”
沈覓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無論是極石還是神紋都歸濁染城所有,普通人沒有權力使用。私藏更是不合法的。
果然,商奉璋話鋒一轉,冷笑道:“我倒是好奇,沈大人是從哪弄來的神紋?”
這時,忽然背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商大人不必奇怪,那神紋是我給他的。”
衆人側目,看到大總管一身深色灰袍,雙手攏在袖子裡,笑呵呵地朝大殿內走去。
衆人紛紛行禮。
大總管擺了擺手,目光和藹地注視着沈覓,說道:“唉,可惜我不懂什麼修塵術,以爲神紋誰都能用,沒想到差點害了沈大人的性命。”
“不過好在沈大人天賦異稟,雖是二難之軀,依舊能輕鬆駕馭神紋,實在是令人欽佩,等一會兒城主上得殿來,我定要親自將此事匯稟,濁染城向來不喜歡埋沒人才。”
他一出場,氣勢頓壓商奉璋半截,畢竟位階不同,商奉璋也不好再說什麼,哼了一聲,回到了隊列之中。
沈覓跟衛承易的人打了個招呼,也跟隨大總管走到隊列之中。
大殿裡的隊列分爲兩半,一邊是神官的隊伍,一邊則是灰鱗衛的隊伍。
沈覓看了一圈,灰鱗衛的隊伍中,依舊沒看見二總管。
倒是驚喜地發現葛彥也在隊伍之中。
他雖然臉上沒什麼血色,但卻很精神。
這時,沈覓忽然聽到窮奇在他腦海中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這小子有問題。”
沈覓一怔,下意識地以爲窮奇是在說葛彥,奇道:“他有什麼問題?”
窮奇卻道:“不是他,是剛纔語氣不善的那個人。”
“商奉璋?”
窮奇“嗯”了一聲,說道:“這小子身上有妖氣。”
沈覓心中一緊,朝商奉璋的方向看去,卻見他也在注視着自己。
商奉璋見沈覓看他,冷哼一聲,偏過了頭去。
“不會吧?”沈覓難以置信,“他可是七難塵師,濁染城的四羽神官,怎麼可能墮落到修煉妖法?”
窮奇悶聲道:“也未必是修煉妖法,可能只是隨身攜帶着什麼妖族煉製的寶物。”
沈覓不置可否,“他若是真和妖族有關係,難道大祭司會看不出來嗎?”
“連冰室裡的傢伙都能看出我修煉妖法,大祭司可是九難塵師,難道會發現不了?”
窮奇也拿不定主意:“或許是他身上的妖氣太弱,別人沒太在意。”
“畢竟我是因爲妖法來源於古樹,對我來說十分親切,所以才能察覺的。”
爲什麼商奉璋會和妖族有聯繫?
沈覓不理解,以他的身份,能夠從妖族那得到什麼?
窮奇這時總結道:“不管怎麼說,還是對他多加小心吧。”
沈覓點了點頭,心說本來自己對他也沒什麼好感。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大殿頓時安靜了下來,衆人紛紛低頭行禮。
城主大步流星的穿過人羣,坐在上位。
落座之後,城主便迫不及待地開口道:“諸位大人,前些天,我命玉瑤去晴眉鎮慰問,本意是臨近冬日,送些棉衣,以表濁染城寬恩於民,不曾想,這一去,卻牽扯出一樁大案。”
“想必大家也都聽到了一些傳聞,那段幹氏的二族長竟然勾結天人會,不僅想謀逆篡位,更是試圖打開裂隙,放出妖族,陷行衍與水深火熱之中。”
說到這,城主頓了頓,掃了一眼以商奉璋爲首的神官隊伍,有些不滿;又有些無奈地說道:“這件事王城那邊已經得到了消息,並送來了書信,說讓我徹查此事,不可有半點疏忽大意。”
說罷,求助似地看向大總管,道:“張大人,你有何想法?”
大總管神色平靜,不緊不慢地說道:“段幹氏本是外族,上任城主將其收爲麾下之後曾承諾過,不過多幹涉其內政。”
城主皺眉道:“張大人的意思是……”
大總管淡淡地說道:“段幹族長雖有失察之責,但這次晴眉鎮一行,也多虧了他們,二小姐才安然無恙,晴眉鎮的百姓也沒有受到傷害。”
“可以小懲大戒一下,罰他們三年稅邑,並收回極脈,想必段幹族長定能感受到城主恩典,從此再無二心。”
“可,”城主眼神閃爍,有些不情願地說道:“這樣的懲罰,王城那邊會輕易應允嗎?”
大總管看了一眼城主,說道:“晴眉鎮內亂以平,罪魁禍首也已伏誅,過多的懲罰恐生民怨,城主想要平息王城怒火,與其懲戒段幹一族,不如想想怎麼清除天人會的殘餘勢力。”
沈覓心中覺得有些不妥,大總管畢竟是屬下,說這麼強硬的話,竟是一點面子不給城主。
果然,城主臉上浮現出一絲慍怒,沉默了下來。
大總管卻恍若未見,繼續說道:“天人會久居濁染城,如毒蟲一般吸食濁染城的血肉,之前一直忙於政務,無心理會,城主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徹底將他們從濁染城祓除。”
“若是得手,抓到天人會的關鍵人物,自然也就能堵住王城的嘴了。”
城主聽他這麼說,眼前一亮,道:“張大人可是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大總管微微一笑,說道:“祈雪大典之前,將他們連根拔起,若是做不到,屬下定將提頭來見。”
此話一出,底下頓時一片譁然。
有灰鱗衛勸道:“大總管,天人會久居濁染城,其枝蔓早已蔓延至各處,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肅清,還望三思啊!”
城主也跟着說道:“張大人,天人會的事還是從長計議吧,又沒有人逼你,何苦自絕後路呢。”
大總管微笑道:“請城主放心,我早想好對策,這麼說只是想讓大家看到我的決心。”
“可是這未免也太過魯莽,萬一……”城主顯得憂心忡忡,大總管是他的精神依託,沒有了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沈覓心裡也十分驚訝,根據他對大總管的瞭解,並不覺得他是這般莽撞的人。
除非…他已經抓到了天人會什麼把柄。
但即使這樣,有必要將話說得這麼絕嗎?
還是說,他故意這麼說,來混淆視聽?
這時,見大總管再次長躬不起,朗聲道:“屬下心意已決,還望城主成全。”
城主沉默半晌,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就依張大人的意思吧。”
“對了,”城主想了想,說道:“這次去晴眉鎮,隨行衆人爲保護玉瑤,不顧安危,以命相搏,理應重賞。”
說着,他掃了一圈底下的人,說道:“銀鞘衛葛彥,爲保護玉瑤,險些送命,現提拔你爲金鞘衛,賞黃金千兩,絹百匹,府宅一套。”
“四羽神官姜鐸、邱雪,救駕及時,賞極石十兩,絹百匹。”
“瘍醫晏晏,醫術高超,多次救下隨行衆人,賞黃金五百兩,靈芝百株。”
“還有……”城主目光在底下衆人找尋了一圈,最終落到沈覓身上,“七等持刀衛,沈覓。”
“晴眉鎮一行,除奸細,戰妖獸,打破天人會的陰謀,立功無數,加之之前在清遠山救過玉瑤,數功並獎,我決定……”
說到這,城主突然頓住,沈覓感覺自己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賞金玉螣蛇衣一件,升爲玉鞘衛,辦玉瑤左右,並加爵賜字。”
話音剛落,底下又是一片嘈雜。
加爵賜字,那可是從平民變爲了貴族,家中親戚都能沾光,雖然沈覓並沒有。
城主擺擺手,制止了他們的議論,笑道:“諸位大人,賜給沈大人什麼字,你們有沒有好的建議?”
這時,聽大總管道:“屬下夜觀星象,忽見一星大如鬥,皓如燈,色如血,熒熒如火,離離亂惑,正是行跡飄忽不定的熒惑星。”
“熒惑守心,長庚伴月,乃是大凶之兆,城主可借賜字之機加以壓制。”
城主皺眉問道,“大總管的意思是……”
大總管朗聲道:“沈大人於離亂之際而出,恰可賜其字爲扼惑。”
行衍朝中,凡是賜字之人,均爲貴族,其身份可延續給後世百代。
——《浮世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