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喜拉着涵兒進了麗春堂,二人先去了自己的屋子。隨喜其實不愛吃雞子兒,因將這十個雞子兒又送了給涵兒,口裡說道:“你知道你愛吃,不如我都給了你吧。但我要囑咐你,剛纔我們去廚房聊天,你見了二奶奶,嘴裡不要說出來。”
涵兒聽了,就道:“你放心,我說這個做什麼呢?難不成,讓她要特意知道咱們偷懶似的?”因又對隨喜一笑。二人出了房間,前後腳去了春琴的臥房,但見牀上空空的,春琴並不在。涵兒疑惑問:“二奶奶這是去了哪裡了呢?想必這會子見不見了我們,心裡頭只更生氣的。”
隨喜聽了,想了一想,就笑:“這難道不好麼?她這不在了,咱們兩個正好清淨清淨。”
話說,春秋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心裡只是難受。她口裡叫喚了隨喜涵兒幾聲,兩人也自不答應。春琴心裡更是氣了。
她悶悶地起了牀,穿了衣裳,喝了口冷茶,想了一想,就往園子裡走了。到了園子門口,但見雲霧繚繞的,只是不能將景緻看得分明。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卻也不知該看什麼,但坐着就是不想走。
那園子裡,窸窸窣窣的,似乎有人。春琴見了,心裡就吃驚。但想了一想,嘴角兒卻又泛出一絲微笑。這園子裡除了那葛花匠,且還有什麼人呢?果然,葛花匠聽出了有腳步聲,也就躬着身子從花叢裡出來了。霧氣將葛花匠的臉上身上都打溼了。他的頭髮也亂了。他小心翼翼地走過來,見了春琴,低頭就道:“小的見過二奶奶。”
春琴見了葛花匠,就笑:“這裡雲霧真大。”葛花匠聽了,也就笑:“二奶奶,這園子就是這樣怪異,早晚雲氣大,剛走兩步,就見不清裡頭什麼樣了。總是要到了中午,太陽老高了,雲氣散盡了,這園子裡的花木才能看得清的。”春琴聽了這話,也就道:“花神,這
與你難道不是好事兒麼?這一天到晚的,藉着這霧氣,誰也不知你在裡頭做些什麼?”
葛花匠見二奶奶叫他的諢名兒,想了一想,趕緊就道:“雖如此,但小的也不敢。究竟府里人也多。”
春琴一聽,更是問:“那如果府上人不多,你是不是就敢在裡頭偷懶了?”她心裡頭不痛快,從昨天一直到現在,柳墨染一直未到這裡來。真正這比打她罵她還難受。躲在這裡,和這個有趣的花匠聊會子天,權當解悶。葛花匠聽了,趕緊就回:“縱沒人,小的也還是不敢。小的就是做個行當的,見了這些花花草草,心裡只是再喜歡不過的,如何就會偷懶兒呢?”春琴聽了,就道:“花神,我不過與你玩笑兒呢!”這葛花匠想了一想,就對春琴道:“二奶奶,如今這園子裡的藍丁香,可是開得比昨天更多更好看了。”
春琴聽了這話,心裡並不信,因就問:“竟是這樣快?”葛花匠就道:“二奶奶,這花兒草兒其實就和人樣呢。只要喝足了水,便就能一氣長出好些兒的。您若不信,小的便帶你過去瞧。”春琴一聽,心想:反正現在自己也沒別的事情,不如就隨他去看看。因就對着葛花匠點了點頭兒。
園子云霧繚繞,春琴雖慢悠悠地走,但到底看不太清腳底下,生怕自己踩了什麼東西。那葛花匠見了,就在前頭道:“二奶奶,這地上除了花草,都是平整的地,你只管走,不會跌倒的。”
春琴聽了,心裡頭還是不放心,因就問:“果然不要緊麼?這地上果然那沒有一點石頭磚塊的,我可是不信!”葛花匠就道:“二奶奶,小的說沒有,便就是沒有。”春琴聽了,就問:“那你以什麼保證?”葛花匠聽了,想也沒想,就道:“我以性命保證。”
春琴聽了,就想再笑問他幾句,但見他說得認真,想想到底沒問。那葛花匠也就在一
簇藍丁香前停下了步子。此時,雲霧漸散,園子裡的花兒草兒只看得更分明瞭。一道陽光射來,春琴不用再低頭,就能看得清腳下的路了。“二奶奶,您瞧——”葛花匠得意地將地上的一簇藍丁香,向着春琴指了一指。春琴也就低頭看了一看,但見微風搖曳下,這一簇一簇的藍色丁香,真的就像蝴蝶一般,柔柔的,嫩嫩的。春琴就道:“果然好看,花神,看來你是用心栽培了。”葛花匠聽了,就認真道:“小的喜歡逗弄花草。這園子裡的每一處,小的都是精心栽培的。”春琴聽了,就問:“那些名貴的,和那些便宜的,到了你的手裡,都是一樣地待遇麼?”
葛花匠聽了,就道:“小的自然都是一樣地待遇。”
春琴走得有點累,因看着前面的一個石凳,便要坐下。那葛花匠見了,趕緊就上前一步道:“二奶奶,且等一等。”春琴見了,不知以爲何事,也就停住了腳兒。只見葛花匠彎下腰,從懷中取過一方帕子,將那帕子對着那石凳上細細擦拭了好幾遍,又用手抹了一抹,見果然一點不髒了,這才轉過身,對着春琴道:“二奶奶,您請坐吧。”春琴不想這葛花匠竟做這麼個舉動,心裡頓感意外,也有些感動。春琴想了一想,便對葛花匠道:“你也不用這也細緻,我到底不是千金的小姐。”豈知,這葛花匠聽了,偏偏說道:“小的不管這些。與小的心裡,您就是尊貴的二奶奶。小的只知道,不能將二奶奶懈怠了。”
春琴便就坐了下來,她看了一眼清晨柔和的曦光,徐徐問葛花匠:“你在這府裡多久了?我在這柳府裡也呆了一些時日了,怎麼從未見過你?”
葛花匠聽了,就回:“回二奶奶,小的卻是見過二奶奶您的。”春琴一聽,見這葛花匠說見過她,心裡大感奇異,因就問:“是麼?你見過我?可怎麼我心裡一點印象也沒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