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嗎?
傅雲墨雙眸一緊,“她沒有死,我相信她不會死”
他的固執令趙子林無話可說,閉上了嘴,沒有再去多說什麼。
接連摸排了好幾天,不斷擴散搜索範圍,洛謙過來的時候,趙子林說,“他這樣沒問題嗎?已經好幾天不眠不休了,能吃得消?”
看到河岸邊狼狽不堪的男人時,他沉吟了好一會纔開口,“隨他吧,如果不這樣他不會死心的,讓他這麼幹等着,會比讓他死還要難受”
“我覺得是沒有什麼盼頭了,警署那邊的人已經跟我說了要撤隊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人,估計早就被沖走了,這邊連着海,難以搜尋,我是怕他撐不住纔沒有跟他說實話”
洛謙脣角微沉,“那就撤隊,沒有必要的事不要再去浪費空氣力了,他不接受也必須要接受”
趙子林深看了河岸邊的人一眼,轉身離開時拍了拍洛謙的肩膀,“那你跟他說清楚,我去安排了”
“嗯”
趙子林離開後,洛謙纔過去,“要撤隊了”
“不許撤!”
眉峰一蹙,“你很清楚顧詩若不可能生還了不是嗎?就算現在加派人手也不可能找到她,這條河一直貫通連接到大海,她可能早就沉溺在深海了,傅雲墨,你接受現實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洛謙以爲傅雲墨又會憤怒大嚷,以爲他會怒聲反駁自己,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這一次傅雲墨既沒有情緒激動的打斷話,也沒有辯駁。
他只是沉默着不說話,昔日光潔的下巴冒出了青色胡茬,過長的黑髮耷拉下來,遮住了劍眉。
“傅…”
“收隊吧”他忽然間站起了身,嗓音低啞的說出了這句話後,就擡步離開,看都沒看洛謙一眼。
他站在原地狐疑的盯着那越走越遠的身影看了好一會,才收回了目光。
都摸不準傅雲墨現在的情況,他不鬧也沒有要發泄情緒的傾向,只是人變得越發沉默。
收隊已經快一個星期了,傅雲墨就像是沒有悲喜的傀儡,不哭不笑也不說話。
跟他說話,他也不搭理。
沅夏安時常都會來看傅雲墨,她總覺得顧詩若的事她也有一半的責任,何況在見證到了顧詩若寧願放棄自己也要傅雲墨活着的堅貞感情以後,她就更覺得愧疚和肅然起敬了。
私心裡,她希望傅雲墨能夠振作起來,哪怕現在沒有找到顧詩若…
因爲傅雲墨的狀況越來越孤僻,所以他們會輪流過來守夜就怕他做什麼不理智的事情,只是這一次恰好輪到了沅夏安。
夜色正濃,孤夜寂寥。
華燈初上的江川沉浸在如畫卷般的美麗霓虹裡,沅夏安幫忙收拾了公寓客廳以後,看了看時間。
時鐘指向了凌晨一點,她捂着嘴打了個哈欠,起身往樓上走去,準備去客房將就一夜。
幽暗的走廊透着微光,沅夏安微怔,放緩了腳步悄悄的走過去。
屋內暖光透過細小門縫斑駁而出,影影綽綽可以看到屋內的情形。
她看到一向不可一世的男人戴着耳機頹廢的坐在牀頭地板上,哭的像個孩子一樣傷心。
他們一直都沒有看到傅雲墨流露出自己的情緒,都以爲他是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所以才平靜了。
可是這一刻,沅夏安才知道是他們錯了,傅雲墨是接受了這個現實,可是他卻無法過去心裡的那道坎。
他一直念念不忘,在用自己的方式思念顧詩若。
沅夏安不忍心再看下去,悄悄的撤開了原地。
落地臺燈傾灑了一地暖黃,卻無法填補心底的空缺。
翌日一大早,沅夏安起來了以後,跟着保姆將早餐做好後,纔去樓上叫傅雲墨起牀。
擡手輕敲了敲,柔聲道,“傅叔叔,你醒了嗎?該吃早餐了”
屋內沒有人迴應,沅夏安微微蹙起秀眉,復又出聲,“傅叔叔,我進來了~”
仍然沒有人回答,沅夏安索性開了門進去,屋內空空蕩蕩的,去廁所找了一遍也沒有人。
她忙聯繫洛謙,手機接通的那一刻,她急急出聲,“叔叔!”
“嗯?安安,怎麼了?”
沅夏安着急的解釋,“我早上起來做好了早餐來叫傅叔叔,屋子裡沒有人,傅叔叔好像離開了,叔叔,他會不會出什麼事啊?”
她是怕傅雲墨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所以才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電話那端的人稍微沉默了一會。
窸窸窣窣的聲音自小巧的手機裡傳出,倏忽,洛謙低沉出聲,“安安,你不要着急,我相信你傅叔叔他自己有分寸的,他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來”
“可是…”
“安安,他是個成年人了”洛謙的一句話成功治住了沅夏安,她長長嘆了口氣,“好吧,但願他能夠想通”
紛飛飄揚的紅絲帶,往事歷歷在目。
他還是在這裡求着顧詩若和他重新開始的,一向不迷信的他,爲了能夠證明他們是一對,硬是做出了去拋絲帶的舉動。
絲帶拋上去了,現在他身邊卻沒了那抹倩影。
累累的紅絲帶在寒風中肆意飛舞搖擺,他就靜靜站着不動,遙想那個時候她說的話,她的笑容。
“我看你站在這裡很久了,來求姻緣嗎?”滄桑的聲音驚擾了傅雲墨的回憶,他微怔,側眸看向廟祝。
淡淡搖頭,終於啓脣說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句話,“不是”
“你好像很多煩心事,陷進了什麼愁苦中嗎?”對方似乎不在意他冷淡的態度,慈祥的笑吟吟出聲說着話。
傅雲墨斂下了眼睫,沉默寡言,對方將手裡捧着的籤筒遞到了他面前,“來這裡的人多半是爲了姻緣,你若誠心求問,倒不妨試一試”
他垂眸看了一眼那籤筒,遲疑着伸出手去拿了一支籤交給了對方。
拿過後,那人低低念出了聲,“第九籤,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下籤。”
“年輕人莫把自己陷入進往事裡不可自拔,要擡頭往前看,也許你重新開始會有新的境遇”他如是安撫,傅雲墨卻陷入了沉思中,擡眸看向那棵承載了美滿心願的姻緣樹。
廟祝走的時候,微微搖了搖頭,出聲道,“久待意中人不歸,相思也無憑”
無憑?
不,他會一直等下去,一天沒有看到屍體,他就不會相信顧詩若已經離開人世的荒謬事,他信,她會回來的。
他也信,一定還會再見。
既然紅線兩端已經繫上了,就不會這麼容易斷裂。
他戴上了耳機,沐浴在清晨的微陽裡,耳裡盤桓着的是顧詩若婉轉的話。
“其實我不後悔遇見你,重來一次,我也仍然會選擇相同的路。”
他也不後悔,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都從來沒有後悔過遇見顧詩若。
離開的時候,傅雲墨堅定了信念,所有人都放棄了,他也不會放棄!
……
設備簡陋的小醫館裡,一人正在抓藥,託着腮幫子的小女孩,脆生生的喊道,“阿爸,她怎麼還不醒啊?”
“她會醒的”抓藥的男人對着自己的女兒笑了笑。
這個人是被當地的漁民送過來的,據說是出海打漁的時候,撒下去的網捕捉到了這個人,所以就拉了上來,沒有更多的錢,就將她送到了自己這個簡陋落後的醫館。
“哦,阿爸,我出去玩了!”
“去吧,別亂跑”他正在抓藥,聽到自家女兒的話也只是寵溺的笑了笑。
沒多久,在外面玩的女兒忽然間叫出了聲,“阿爸,有人找你”
聞言,男人動作一頓,沒多久,那個找他的人就進來了。
矜貴容顏,得體的穿着,此刻正彎着脣角笑,“周老師”
“你怎麼過來了?”周江訝異的看着對方,對方卻只是笑,將提着的營養品都放到了桌上,“來看看您,聽說您退休以後就到了這裡來開醫館”
“雖然這裡是個小漁村,但也是我生長的地方,現在老了也做不了什麼事了,回來幫幫忙也算是盡點綿薄心意”周江如是說道。
“老師可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變了,變成了糟老頭子,倒是你好像沒什麼變化”周江笑着打趣。
對方無所謂的聳肩,“在您面前,我還是一個學生”
他的話引得周江哈哈大笑,欣慰的說道,“聽說你沒學醫了,接手了家族事業?”
“嗯,家裡的事我爸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他年紀大了該享享福,我就委屈點,放棄自己的夢想當一名正經商人也不錯”
周江點頭,“也對,你的路是註定的,現在能夠將家裡的事業扶起來,也很好”
“衍北來啦”一名穿着樸素的美婦人從門外進來,笑盈盈的看向他。
莫衍北忙起身,乖巧的叫道,“師母”
“你看這孩子,還這麼有心特意大老遠的跑來看我們,趕緊坐,我去給你倒茶”
莫衍北沒拒絕,帶着淺笑說道,“那就麻煩師母了”
不多時,女人便端着茶杯過來了,莫衍北忙接過,對方含笑問道,“衍北啊,我看你這年紀也不小了,交女朋友了嗎?”
女朋友?
他輕輕搖頭說,“沒有”
“那有意中人嗎?”
聞言,莫衍北微頓,腦海裡莫名浮現出一張臉,那個時候他以爲顧詩若出了什麼事,去了她租住的地方找她也沒看到人,接連蹲守了好幾天,直到房東說那裡的人退租了,他才死心。
最後,他聽說了她的婚訊,說要結婚了,就再也沒有去找過她,恰巧法國那邊的酒莊洽談還需要人去監督着,他就出了國,最近纔回來。
刻意的不去打聽那個人的消息,他想顧詩若現在應該過的很幸福。
想了半晌又覺得自己矯情,本來這人也不是自己的,跟他也沒有什麼關係,這麼惦念着,有什麼用?
思及此,莫衍北微微笑着搖頭,覺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可笑又天真。
“阿爸阿媽,那個姐姐突然間抽搐起來了,好恐怖...”原本竄沒了影的小女孩掀開了簾子,害怕的從裡面跑出來撲到了美婦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