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頤紅腫着眼飛快的出現在千羽翼面前。
她鬧了一天,原本穿戴好的華服,精心描畫的妝容,此刻皆是一塌糊塗,然而想到這個朝思暮想的男人,她名正言順的丈夫,她獨守空房五載換來的重逢,她根本來不及梳洗換裝,就急忙趕來。
看着那個日思夜想的男人,雖然那一頭紅髮令她陌生,可這畢竟是她的男人。
她看着那個站在臺階上的男人……
他,回來了……
“王爺……”
尚可頤一跺腳,就要扎進那個寬廣厚實的胸膛。
“雯雯是不是回來過?”
一聲嚴厲的質問止住了她前奔的腳步,波涌的情懷。
雯雯……
雯雯是誰?
她眨巴着淚眼,好容易想起一張巴掌大的臉,慘白的臉色……
雯雯……
叫得真好聽,只可惜那個女人,怕是早已被千人騎萬人跨最後餵了野狗吧!
想到當時的決斷,她很是快意,只不過千羽翼現在的緊張她不喜歡,很不喜歡!
憑什麼夫妻重逢,他問起的卻是那個賤女人?
本想遮掩過去,但是他這樣問了,又不好矇混。
她眸光一閃,端起平素的架子,然而亦不失女人的溫順體貼:“王爺說的是誰?自打王爺離京,這五年來,府中只是年節時纔有人走動,妾身亦偶爾回孃家探望,實不知這個雯雯所指何人……”
見千羽翼眯了眸子,她作勢思考了片刻,猶豫道:“若說府中來了什麼妾身不認識的人……妾身記得是王爺離府不久,有個女人找上門來……”
眼見得千羽翼攥緊了拳,她又彷彿無意說道:“當時跟她一同來的,還有個男子……”
男子?
不用發問,千羽翼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千羽墨。
他們那個時候就在一起了?怎麼碰到的?早就相識?對了,雯雯曾經在宮中住過一段時間,莫非……
可是雯雯知道他與千羽墨的關係,又怎會……
被脅迫?既是被脅迫又爲什麼回來找他?千羽墨的主意?他是什麼打算?
早知如此,自己當初就不該帶她回來,他對那個像狐狸一樣的人早有忌憚,可是爲什麼,爲什麼……
他的腦子一團亂,到最後,他只知道,雯雯回來找過他,她的心裡是有他的。早知如此,他就應該留在府中等她,也不至於……
可是當時,她怎麼會突然失蹤?她的確是遭遇了暉國的五行魔功,難道是……
他眼睛一亮,拳隨即一緊。
莫非是千羽墨,他想得到雯雯,於是就製造了這樣一種假象?否則,遭遇五行魔功,根本不可能生還。而且依他一國之主的能力,弄出這樣幾個以亂視聽的人並非難事。可是自己,自己怎麼就……
見千羽翼忽然凝成一副雕像,骨節咯咯作響,尚可頤有些害怕,然而她深知,點到即止,於是不再多言,擺出身爲王妃更是身爲女人的得體溫柔之態……娘說,只要男人得了女人的身子,就不會再對這個女人冷冷冰冰,而是疼愛有加,那麼……
“王爺,時辰不早了,王爺又遠途勞累,妾身服侍你……”
“大將軍,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害得妾身被王上好一通埋怨……”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嫵媚而慵懶的聲音。
尚可頤眼角一跳,旋即轉了身……
一個女人,一個有着彩色頭髮的女人,即便夜色濃稠也淹沒不了她的光彩,即便紗燈耀眼也掩蓋不了她的璀璨。
她只帶着一個侍女,卻彷彿擁有着前呼後擁的儀仗,施施然而儀態萬千的走來,下巴微擡,驕傲而妖冶的嫵媚便自眼尾,自脣角,勢不可擋的流淌下來。
這便是雲裔的聖女,夏語冰?!
她還是……他請上賜婚的新王妃?!
一時之間,只覺有兩道冷光似刀片一般自眼中飛出,直插向那雙勾魂攝魄的美眸。
可是人家彷彿根本沒看到她,徑自走到千羽翼身旁,親暱的挽住他的胳膊。
奇怪,方纔他渾身還繃得緊緊的,可是她這麼一碰,竟一下子鬆懈下來,而且勾了脣,斜睇向身邊的女人。
賤貨!
尚可頤心中怒罵,上前一步。
然而此刻,千羽翼就在旁邊,她自是不能像對洛雯兒一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於是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同樣微擡了下頜:“這位是……”
人家站在臺階上,她立在臺階下,如此的“仰視”,倒似崇拜。
尚可頤立時覺出不妥,然而更爲不妥的是,人家現在紅衣妖嬈,姿容嫵媚,而自己卻是蓬頭垢面,衣物散亂,甫一照面,就輸了一層,簡直是……
可她現在又不能回去更換梳洗,於是便拿出屬於王妃的派頭,打算從氣勢上壓倒對方。
然而人家根本不懼,因爲那也是一族聖女,相比於她這個說不上是第幾等的郡主,夏語冰纔是萬人之上。
尚可頤心裡的鬱氣越積越重,偏偏那二人自打對上眼就開始眉目傳情,根本就無視她的存在。
她忍了又忍,終於決定暫時放下架子,委屈的喚了聲:“王爺……”
彷彿此際纔想起她,彷彿此際纔看到她,那二人齊齊暼過眸來,那居高臨下的架勢頓令她覺得自己變得無限的小。
“這位就是尚家的郡主吧?”夏語冰微點了頭,語如和風。
尚可頤便憋了口氣,什麼尚家的郡主?她是千羽翼明媒正娶的王妃,你算什麼東西,竟敢這樣跟本宮說話?
然而夏語冰只問了這一句,便搖着千羽墨的手臂:“阿翼,冰兒累了,你陪冰兒休息去吧?”
說着,便挽着千羽翼要往綺夢居走。
“站住!”尚可頤怒不可遏,以至於她根本沒有看到,千羽翼的腳步紋絲不動,身子重新繃緊起來。
夏語冰好笑的睇向她,就好像她是戲臺上的小丑。
尚可頤怒火熊熊,真恨不能將眼前這個女人撕爛,再狠狠跺入地下。
然而爭風吃醋或是大打出手的女人最讓男人討厭,就算要收拾這個賤貨,也得趁她落單的時候。
於是她擺出受過優良家教的貴婦派頭,盈盈道:“王爺,按理,夏姑娘尚未過門,若是住在一起,總歸不合禮法,傳出去也讓人家笑話,將來怕是要看輕了夏姑娘。所以妾身已經爲夏姑娘準備了映月軒,就委屈夏姑娘幾日了。夏姑娘,本宮禮數不周,還請多包涵。以菱,你領夏姑娘……”
“可是冰兒和阿翼在一起習慣了,阿翼若是不在身邊,冰兒睡不着啊……”
尚可頤聽得太陽穴直蹦,轉瞬又聽她驚喜道:“不若阿翼跟冰兒去映月軒……阿翼,王府好大,又這麼晚了,冰兒害怕……”
她整個身子都貼住了千羽翼,看似軟語撒嬌,可是脣瓣時不時的碰着千羽翼的耳垂,仿若親吻,而胸前的豐挺亦是在他胳膊上揉來蹭去,那句不斷重複的“好不好嘛”,簡直就像母貓發|春。
尚可頤實在看不下去,袖子一甩,帶着人憤憤離開。
待人走遠,夏語冰方停止撒嬌,看了眼身後緊閉的門,又睇向千羽翼,目光挑釁而嫵媚:“怎麼,這就是你們幾度春宵的地方?”
這個“你們”,當然指的不是他與尚可頤。
“誒,”夏語冰重新貼了上來,妖嬈的斜睨他:“她,比得過我嗎?”
千羽翼終於緩緩轉了眸,看住她,黑眸冰冷。
“呦,別用這種目光嘛,”夏語冰颳了刮他的麪皮兒:“怎麼,見了老情人,舊情復燃了?”
“不,你本來就沒忘了她嘛……”她斜飛了眼風,挑逗又威脅:“怎麼,還沒找到破解獨情蠱的法子?你可要加緊呢,否則老情人飛了可怎麼辦?我看你那個弟弟,可是很着緊她呢……”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忽的勾脣一笑,緊接着她的腰間一緊,整個人便貼住了他。
腰下,是他火熱的堅挺在蠢蠢欲動。
她有些呼吸急促,指尖有意無意的勾畫他裸露的胸膛,眼底流媚的盯着他的邪笑,不自覺的流出一聲嚶嚀。
千羽翼橫抱起她,轉身踢開了雕花的門扇。
月光下,綺夢居三個字反着清冷的光。
夜蟲,四起。
==========
“雯雯……”
洛雯兒正穿過一條花徑,就被突然躍出的一個人攔住,一把抓起她,拖進旁邊的一處密林。
她自是知道這個人是誰,可是未等逃開,人已是被他圈進懷抱,灼熱的呼吸落在頸間,帶着痛意。
“雯雯,我都知道了……”
嗯,你知道什麼?洛雯兒無聲反抗。
“你受委屈了……”
反抗一滯,繼續。
“是他設計擄走了你,他騙了你。雯雯,你別怕,我會帶你走……”
“你在說什麼?”
洛雯兒終於掙開了他,可千羽翼轉眼又撲了上來。
“他慣會騙人,從小就是,你雖聰明,但絕不是他的對手。我也不是,可是這回……”
他忽然語氣一頓,頓令洛雯兒警醒,然而他繼續快速道:“不過你別怕,我一定會帶你走,你先忍一下……”
“帶我走?那你的新王妃怎麼辦?”
“我……”千羽翼語塞。
洛雯兒冷冷一笑,掙脫了他,轉身欲走。
人一下子被抓回來,用力按在樹上,人也壓了過來,眼底滿是怒火,嘲諷,和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