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雯兒只覺得白濂這幾日有些古怪,害得她每每看到他想說什麼又偏偏咽回去的樣子心裡就會堵上好久。
終有一日,白濂來找她了,帶着幾分氣急敗壞,手足無措,連眼圈都紅了。
她很高興……白濂終於要對她吐露心聲了,她終於不用再胸口犯堵了。
怎奈白濂劈頭蓋臉就來了一句:“掌櫃的,那個莫公子不是好人!”
洛雯兒嚇了一跳。這等語氣,這等神色,直接能讓人聯想到的就是莫習對白濂圖謀不軌,上下其手……
不過他這段時間總是對白濂挑三揀四,似乎……
然而也並非沒有可能。有一種人,在選擇心上人之前,總是要吹毛求疵,品頭論足,似乎是有意打消自己的積極性,卻不想,越是挑剔,越是不能自拔。
還記得上學的時候,男生若是喜歡哪個女生了,就拼命欺負那個女生,再看白濂的一臉委屈……
嗯,白濂是個男人……
不過依莫習的古怪,喜歡男人也沒有什麼不正常,而且她聽說,無涯的上流社會偏好男風,以英家世子英贊爲首,所以莫習追個風逐個流也很正常……哎呀,最近他頻頻跟自己提起白濂,該不是想讓她在其中穿針引線吧?她怎麼就沒有領會精神?
可是莫習,你要做什麼事能不能不這麼拐彎抹角?
但看眼下的狀況,莫習怕是耐不住了,於是直接表白了?只是白濂是個老實孩子,定是被他嚇壞了。
她急忙起身,親自給白濂倒了杯茶,還讓他坐下說話。可是白濂死活不坐,眼淚就在眼圈裡打轉。
“掌櫃的,你是個好人,可是那個莫公子,他不是好人!”
“這個我知道。”洛雯兒笑眯眯。
“他最近總是單獨找我談話……”
噫,莫習出手明顯比她的想象要快嘛。
“我躲都躲不開,經常突然就出現在我面前,跟個幽魂似的……”
莫習,你追男孩子的方法能不能不這麼恐怖?或許對你而言是一種浪漫,可是小白吃不消啊。
“別怕,他這人就是這樣子,慢慢你就瞭解了……”
嗯,她在幹什麼?爲莫習講好話?她當真想看到男男相對?
不過,沉睡了許久的腐女精神已然開始甦醒。
然後便見白濂臉紅脖子粗,好像被什麼噎到了一般,半晌方跺跺腳:“掌櫃的,你真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
實際是我有什麼不知道的,我只是不知道是否該贊成,其實我想告訴你,莫習是個很花心的人……
“掌櫃的,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那個莫公子找到我,是爲了,爲了……”
洛雯兒拳頭都要攥出水了。
“是爲了說掌櫃的壞話!”
什麼?
洛雯兒一時沒反應過來,卻見白濂義憤填膺。
“他說你就是在我們面前才充大方,實際欠了一屁股的債,估計這輩子都還不清,誰要是將來跟您在一起,就等着一輩子當牛做馬給您還債吧!”
莫習,你當真這麼說?你要幹什麼?
“他還說,他就沒看出您有什麼好,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乍看去還有幾分姿色,越看越難看。若是睡在您身邊,半夜起牀,估計得嚇一跳!”
莫、習!
“還有啊,他說您性子壞,動不動就發脾氣。不過特會掩飾,所以在我們看,您是寬仁大度,實際您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牆上的土都恨不能放鍋裡炸出三分油來!”
洛雯兒眯起了眼,深呼吸……
“然而最最重要的是……”白濂偷偷瞧了她一眼,忽然噤聲。
“說,我不會怪你……”
莫習,告訴你,不管你拿什麼打擊老孃,老孃都堅挺依舊!
“他說……”白濂再次瞧了瞧她的臉色,終於狠下心來:“他說關鍵您是個男人!”
什麼?
洛雯兒又糊塗了。
“他說自盤古開天闢地,歷來是陰陽相合,男歡女愛。夫婦之道,在於參配陰陽,通達神明,行的是天地之大義,守的是人倫之大節,萬不能有一點差錯,否則便會子孫難繼,是有失孝義,有失倫理,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洛雯兒幾乎要被繞暈了。
莫習,你在搞什麼,既是要追人家,怎麼還說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再有,既是你和他的事,把我攪進去幹什麼?
“掌櫃的,我懷疑,莫公子當是有了外心……”
“外心?”
白濂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咱們都知道,您和莫公子……關係很好,雖是有那麼一點……但是我們背地裡什麼也沒說。真的,掌櫃的,我們都很支持的,而且您和莫公子看起來也很相配。可是他忽然這樣說,分明是想拋棄掌櫃的,另覓新歡!而且……”
再搓搓手,更加不好意思:“他可能覺得我對掌櫃的有點那個,那個……然後他想放棄掌櫃的,又不想掌櫃的跟別人,所以才……”
洛雯兒已經漸漸明白了,怕是莫習聽到那天白濂留在手機裡的話,在替她擔心吧,所以兩面折騰。可他是不是太多餘了些?那天白濂明明聲明自己喜歡的是女人……
卻見白濂忽然攥起拳頭,正義凜然道:“不過掌櫃的,若是他當真敢變心,我第一個不饒他!我也要告訴這些個兄弟,只要看見他,見一次,打一次,把他腿打折,看他還怎麼往外跑?看他還怎麼勾三搭四?掌櫃的,你這樣不行,你總放他在外面,他那樣子一看就是個風流種子,你得把他……”
“好了,你先出去……”
“掌櫃的……”白濂還要繼續。
“先出去吧。對了,今天的事你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我也什麼都沒聽過……”
白濂見她一手支額,擋住了神色,只以爲她是太過傷心,於是抿緊了嘴,儘量悄無聲息的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洛雯兒幾乎連嘆氣都沒有力氣了。
天香樓雖然重新開張,然而生意明顯不如從前,現在即便從早開到晚,也迎不進十個客人。
後廚閒得要命,心卻開始慌了。
有人提議她降價。
可是她爲什麼要降價?僅僅因爲酒水出過問題?可是事情不已解決了嗎?
而且她一旦降價,便會有人覺得有利可圖,因爲人多是貪心的,會等她一降再降,說不準,還希望她倒找幾文錢呢。
降價,便等於降低身份,降低了在市場的競爭力。當然,這也的確是個法子,可是她不願意!
可她要怎麼辦呢?看着那零星的幾個客人,她當真有些茫然了,可是莫習還偏偏給她找麻煩,他怎麼這麼沒有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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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洛雯兒伏在欄杆上,看着她的七個跑堂圍着樓下僅有的一個客人,噓寒問暖,簡直無微不至。
可是他們圍得那樣緊,都快把客人憋沒氣了吧?
她早就告訴過他們……對待客人,可以謙恭,但不能謙卑,而現在,他們也不肯聽她的了。
她也知道,他們是在爲她着急,可是這樣,就能留住客人的心嗎?就能拉來更多的客人嗎?
她嘆了口氣,她昨天想了個辦法,趁着過年,她打算……
“噫,真是物以稀爲貴啊……”
千羽墨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邊。
洛雯兒想起他最近乾的好事,頓時回眸瞪了他一眼。
千羽墨不以爲意的笑笑:“我覺得你有必要學學,媚眼到底該怎麼拋?”
見她不說話,亦是望向樓下,笑道:“你不是要弄個什麼什麼八卦的冊子嗎?不若現在就開始。只是普通的文字怕是吸引不了他們,穿插幾幅春|宮吧,一定供不應求……”
“莫習,你還有沒有正經?”
“我怎麼沒有正經了?我說的難道不是生財之道?到時你不用開酒樓,直接改作書樓,還不用擔心被人投毒陷害,不過倒是要小心防火了……”
“你……”洛雯兒氣急:“我看我出了這檔子事你倒挺開心的,不僅沒有出手相助……我也沒指望你出手相助,可你不該落井下石!”
“我?落井下石?”千羽墨滿臉的不可置信。
洛雯兒索性把他近日的鬼祟說了個遍。
千羽墨思考良久,拿玉笛瞄準樓下的白濂,眯起眼睛,邪惡的點了點:“我怎麼說來着?我就是想試試他。你瞧,根本就不是個能保守秘密的人。爲了以絕後患,趕緊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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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越來越難做了,衆人卻都堅守崗位,也不顧洛雯兒的勸阻,竟跑到大街上去拉客人,弄得跟要打劫似的。
雖是替她着想,可是洛雯兒實在忍不住,終於發怒了。
“咱們的東西貨真價實,犯不着巴結別人,降低自己的身份!”
“可是掌櫃的……”
“我知道,你們都是在替我着急,可是急也不是法子。盛京不止是咱們一家酒樓生意清淡,臨近過年,大家都在忙着除塵掃舍籌備年貨,還哪有心情去酒樓閒逛?我看你們也都回家準備過年吧,月錢一文不少,待過了十五再來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