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溫桁和溫姨去了醫院,想着溫姨終於答應了溫桁正視自己的病情,我也就得了空,帶着依依回了杜辰淵那邊。
開門進去,裡面還是我們前幾天離開時的模樣。宋姐正巧在家,檢查了冰箱說,我們幾天都不在,東西也不知道有沒有壞掉。
我咬了咬脣,也就是說,杜辰淵那天從果園村離開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擔心大過於對他的埋怨。我知道杜辰淵不是一個說走就走,不負責任的人。我打電話問容卿可有他的消息,容卿說沒有聽說,又問我出了什麼事。我說沒什麼事,就是幾天沒有見到他了,電話也打不通。
容卿說他幫我問問看,讓我別急。我也就只能等容卿的電話了。
我焦急忐忑,言依依倒是沒思沒想,在屋子裡吵吵嚷嚷,宋姐看我心事重重的樣子,問我是不是累到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我說也好,或許等我稍做休息之後,容卿就會來電話。
才躺下沒多久,電話就響了起來。卻是陌生的號碼。我狐疑的接起,下意識的叫杜辰淵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就是猜想電話那頭的人會是他而已。
“這麼想我?”杜辰淵的聲音狀況顯示他的身體條件還好,帶着絲低笑。
敢情我這邊擔心得要死,他卻不知道在哪個安樂窩裡逍遙快活,倒有心情來調、戲我。
我生了氣:“誰想你?我想你有沒有被人綁架,三天都沒有音信。”
杜辰淵的聲音變得正經了:“擔心了?”
我咬了咬脣,不想說話。杜辰淵道:“別擔心,臨時出差,手機忘了帶。”
杜辰淵不是會迷糊到丟三落四的人,即便是臨時有急事要出差,自己打不了電話,至少會讓蘇婷給我打個電話,或許讓蘇婷把手機送過去。可是,他現在告訴我,他臨時出差了三天,而這三天,蘇婷沒有給過我電話,他的手機也仍然打不通。
可是,杜辰淵這麼說,自然有他的打算和理由,我何必戳破?
“我沒擔心!你自己注意身體,別太忙了。我和依依等你。”我想我能說的能做的,只有這句話和等這件事了吧。
杜辰淵低沉的聲音輕快了些:“好!不過,時間可能會有點久。”
我嗯了一聲道:“我剛好也有事,要帶依依去做。你彆着急。”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說,雖然他給我打了電話,可他用的是陌生的號碼,我不知道他究竟遇到了什麼困難,時間究竟要多久,但至少,他是平安的。
這通電話沒能打多久,杜辰淵那邊不知道又出了什麼狀況,通話被中斷了。雖然不知道杜辰淵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到底他來過電話,他讓我別擔心,我不擔心就是了。
雖然這麼安慰着自己,可到底心裡還是沒底,從房裡出來,宋姐正在給言依依弄點心,宋姐說剛剛家裡有人來過電話。
我問是誰,她說是容先生。
容卿?我立即又給容卿回了過去。容卿的聲音有些沉悶:“寸心,我這邊沒有他的消息。”
我愣了愣,原本還想着杜辰淵打電話給我,是因爲容卿找到他了。可現在看來,杜辰淵是好不容易纔給我打了這個電話。
他究竟出什麼事了?我內心忐忑不安,卻也不便跟容卿言明,只得壓在心裡,杜辰淵讓我無條件的相信他,我信他便是。
溫姨的病情漸漸的穩定住了,我帶依依去看她,不想在醫院外遇見了秦扇。許久不見,秦扇形容枯槁。
因着當年她和希蒙的事,我沒有再和她聯繫過,只當是兩條平行線。卻不料,她竟是住了院,並且看情形,不太樂觀。
陸希蒙陪在她的身旁,整個人瘦得脫了形。想來照顧秦扇也是一件很艱辛的事。
再次相見,才發現那時候我對秦扇的那些怨恨都不見了蹤跡,我愛過他,他從沒愛過我。或許人生在世,總是這樣重複而重複的錯過着。
言依依叫了叔叔阿姨,退到病房,陪溫姨說話去了。我推了秦扇到樓下散步,她的精神狀態還好,只是沒什麼力氣。
我看着她,昔日冷靜的秦扇此刻竟然露了絲絲的感性:“寸心,這個世界果然是存在着現世報的。”
我不置可否,也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
“當初,我明知道你喜歡着希蒙,卻還是不由自主的也愛上了他。原本我只想着讓你們在一起,你快樂就好。如果我一直都這麼想着,從來不生一絲的貪念的話,也許現在,我們幾個人都能生活得好好的。”
秦扇的心裡到底是自責的,可話說回來,真正相愛着的是她和希蒙,是我不應該去橫刀奪她的愛啊。如果當初她沒有以我的快樂爲前提,把希蒙推到我的身邊,也許那青春活泛的兩年,我也不曾那般的快樂過。
“扇子,那些都過去了。現在,我有言依依,和杜辰淵又在一起。如果五年前你們還是瞞着我,我不知道情況,或許到現在爲止,我都還愛着希蒙。”
秦扇道:“你呀,總是用情太深,不肯放過自己。”
我笑了笑,記得五年前在小洋樓的院子裡,秦扇也這樣說過我,當時是說杜辰淵外婆的事。
我猛然想起,外婆和溫姨的病症似乎一致!不自禁的問道:“扇子,當初杜辰淵外婆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秦扇道:“只是聽說她得了阿爾茨海默病,你和杜辰淵那年冷戰的時候,她已經到了晚期,病情時好時壞。知道你們冷戰,她去了你們家,你爲了她,被杜辰淵接了回去。那天早上,你和杜辰淵又狠狠吵了一架,給我打電話說要來找我。外婆知道你出門,想把你找回來,在外面出了車禍。”
“寸心,外婆出意外的真正原因,是她因爲發病,在馬路上暈倒,後面的車避之不及,才……所以,那是場意外,並不是你的錯。”秦扇還記得我因爲外婆的死而自責愧疚。
雖然是因爲外婆的病,可卻也是因爲出來找我。如果她不出來找我,就不會出現那樣的意外!
秦扇握住我的手道:“我知道你還在自責。可那件事情,杜辰淵從沒怪過你,你卻一直揹着這樣的一個枷鎖!”
“你怎麼知道他沒怪過我?”他一直記恨着我害了外婆,所以纔會在那個雨天用那樣暴戾的方式對我,纔會在後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他和我說過。”秦扇笑了笑道:“以前就提醒過你,杜辰淵愛你,可一遍一遍的說,你卻從來不信。外婆出事的時候,你每晚都做噩夢,杜辰淵給我打電話,讓我去陪你。他每天都守在外婆的靈前,卻還記掛着你。他怎麼可能會是恨你?”
“會是這樣麼?”我喃喃自語。那時候我的確自責內疚到不能自已,每天都做夢,夢見外婆在叫我,我每夜都不能睡,時常被噩夢驚醒。我不敢住在小洋樓裡,因爲外婆曾經在小洋樓裡住過。
我在致遠策劃附近找住處,找了很久都不曾找到合意的,秦扇說有個朋友正巧有同事的媽媽房子要出租,我便租到了一套又便宜,環境又不錯的公寓。
“那套公寓也是杜辰淵租好的。”秦扇看着我道:“他對你上心,知道你的所有心思。”
我愣愣的,爲什麼別人口中的杜辰淵都那般的好。可我卻總是看不見?
“其實……”秦扇道:“我想過去找你。依着你對希蒙曾經的深情,如果我不在,你也會替我好好照顧他。可是,你遠赴國外一別五年,從來不曾和我們聯繫過,我知道,你一定在心裡恨着我們。而這次回來,你和杜辰淵之間的變化,我都有稍作關注。寸心,你也愛上了辰淵,既然如此,我便不能再讓自己有私心。我走後,相信會有更好的人來愛希蒙,所以,你也一定要幸福纔是!”
她握住我的手,被病痛折磨得消瘦到只剩下骨頭的手,握在我的手指上,骨頭硌得我生疼。她這樣說,讓我不禁就要落下淚來。
如果我不是那麼怕受到傷害,早一點和她聯繫,也不會到了現在這般,我什麼都不能爲她做,被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給束縛。
“扇子,你說這些喪氣話做什麼?你以前那麼健康,一定會再好起來的。”我給她打氣,可目光落在她戴着帽子的頭頂,心裡一陣荒涼。
“骨癌晚期,我自己知道日子!”秦扇道:“不求你原諒我,但有生之年,能看見你幸福的生活,能和你再這樣握着手,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骨癌晚期!我隱隱記得秦扇在大學時期就曾偶爾犯疼過,彼時一疼就有好幾天下不了牀。當時年輕,從未當回事,卻不料……
秦扇虛弱的笑:“我現在最大的感悟,就是珍惜現在的每一天!在病中,我還和希蒙走了很多地方,那些美好,經歷過,就一定會留下最深的印跡。所以寸心,無論如何,珍惜你身邊的每一個人,每一次日出,每一次黃昏!”
秦扇說了太多的話,整個人歪在椅背上,力氣無以爲繼,面向夕陽,臉上難得的現出一抹淺粉。
希蒙過來,接過輪椅,推着向夕陽緩緩而去。我立在原地,任他們的影子被拖得老長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