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的一席話和一巴掌,不禁警醒了百里寒,也使他的侍衛侍女對流霜徹底臣服。自此,在他們心目中,流霜已然是王府的女主人。
風雨極大,一行人冒雨回到王府時,人人皆已成了落湯雞。
幾個丫鬟忙碌着爲百里寒換衣,流霜也到內室洗漱完畢,換了一套乾淨的衣衫出來。
輕衣纖衣爲百里寒褪去了外裳,瞧着一身潤溼的內裳正在躊躇,見流霜出來,施禮道:“王妃,王爺的內衣還是請王妃來換吧。”她們雖是百里寒的貼身侍女,卻還不曾這樣貼身伺候過。
流霜明白她們的顧忌,畢竟是男女有別,可,她也是女的,不是嗎?但,名義上,她畢竟是他的妃,瞧着百里寒昏迷的樣子,一陣心酸,她不能不管他的。
揮手讓丫鬟們退出後,流霜閉着眼睛,摸索着將百里寒身上的內衫褪去。他之前似乎是喝了許多酒,呼出的氣息裡有濃濃的酒味。此時也不知是醉酒,還是昏迷。
在扶起他爲他穿衣時,流霜的手,觸到了百里寒的後背,心不禁一顫。他的背上,觸感坑坑窪窪的,竟然是一道道的疤痕。
身爲醫者,流霜見過更重的傷,但從未見過這麼多傷痕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一道疤痕就代表着一次受傷,除了自己救他的那次,他又遭受過多少次的刺殺?
流霜記得,當年她救他那次,他身上的傷都已經敷了藥,是不會再留疤痕的。現今這些傷痕,是後來留下來的,是誰那麼心狠,不肯放過他。喪母以後的日子,他又是怎麼過的?
流霜閉着眼,不敢去看那些疤痕,只是輕輕觸摸着,淚水無聲地滴落在疤痕上。一處,兩處---她數着那些疤痕,想象着他曾遭受過的痛苦和折磨。每摸到一處疤痕,心裡便多了一分憐惜和疼痛。
一個人怎麼會遭受到這麼大的苦難呢!
雖然在人前,他是王爺,是前呼後擁風光無限的,可是,又有誰真正瞭解他內心的痛苦。
流霜淚水漣漣,好不容易爲百里寒換好衣衫。她溫柔地爲他掖好被角,坐在他旁邊,仔細打量着他的睡顏。
他的眉很長,是那種斜飛入鬢的眉,如水墨畫一般流暢。睫毛很長,卻不像百里冰的睫毛那樣彎翹,而是直直的,像漂亮的黑鳳翎一般低垂着。鼻樑挺直,有些孤絕的味道。脣形有些柔美,大約像他的母后。
熟睡中的他,沒有醒着時的冷冽和漠然,取而代之的是沉靜和安然。
流霜就坐在那裡望着他,只覺得胸內好似有春水在脈脈流淌,窗外的風雨聲似乎已經隱去。
他的強悍沒有打動她,可是他的苦難卻徹底擊中了她,讓她的心,只隨着他跳動。
夜是很長的,流霜擔心他驟發風寒,一直守着他。直到後半夜,流霜實在頂不住了,才趴在牀榻邊睡去。
大約被雨淋的有些感染風寒,這一覺流霜睡得很長。醒來時,已經躺在了牀上,百里寒早已不見蹤影。雨早已停了,陽光從窗子裡流瀉而入,映的室內光華流轉。
紅藕聽見動靜,走進來服侍流霜穿衣。
“紅藕,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我睡了多久?”
紅藕笑着道:“都到了傍晚了,小姐昨夜可能感染了風寒,所以睡得久了些。我看看,還有事嗎?”說罷,摸了摸流霜的額頭,道:“睡覺果然管用啊!”
流霜也覺得精力充沛,起來洗漱完畢,紅藕正爲她梳頭,就見百里寒踏着斜陽餘暉從室外走了進來,白衣素巾,衣袖飄揚。他神色清明,看樣子早已清醒。
百里寒神色淡然,好似已經將昨夜的事情忘記了,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但是,昨夜於流霜,卻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些斑駁的疤痕,已經深深刻到了她的心扉深處。
他坐在牀榻上,也不說話,只是看着流霜梳頭。
流霜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便有些亂了。紅藕爲她梳好頭,便悄悄退了出去。陸續有侍女端來了晚膳,流霜便坐下來用餐,席間,兩人並沒有說話。
用罷飯,百里寒忽然開口道:“今夜我帶你出去走走如何?”
自上次遭到刺殺後,流霜已半月沒有出府了。自然是憋悶的,但是想到厲害的秋水宮,也沒有敢去冒險。當然,百里寒親自陪她,情景自是不一樣了,他自然不怕什麼秋水宮。
只是,現在已是夜晚,他們出去做什麼?
“有事嗎?”流霜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淡淡的。
百里寒淡淡笑道:“出去就知道了!”
京城郊外渝水河。
到了河畔,流霜才知道今日是六月十五,雖不是八月十五,但,在京城郊外賞月的人,還是很多的。天子腳下的人,好似比別處之人多了一根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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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水河裡,漂滿了各色遊船,有樓船,有畫舫,還有那種兩頭尖尖的小舟。不管是什麼樣的船,都掛着燈籠,尤其是那種高高的大樓船,不僅在艙內掛滿了燈籠,就連艙外,也是掛了兩圈燈籠。燈火輝煌,幾乎可以奪去月光的顏色。
百里寒不欲招搖,租了一條兩頭尖尖的小船,親自搖着櫓,帶着流霜,向河心劃去。
流霜從來不知,在水上賞月,會這麼有韻味。眼前是一片看不到邊的煙水,河面上飄浮着淡淡的薄霧,飄渺輕靈,好似不在人間,而是在瑤池瓊宮。
水面波光盪漾,明月倒影在水裡,好似落在水中的銀盆,清麗絕美的令人窒息。
百里寒坐在船頭,有模有樣地搖着櫓,他頭上帶了一頂斗笠,倒像一個艄公。只是那身月白色衣衫有些不搭調,哪有艄公穿這麼白的衣衫的。
流霜望着他優美的側影,很是疑惑,她真是不懂,他怎麼想起來和她一起遊湖呢?心內隱隱有個答案要跳躍而出,可是她有些不敢置信。
小船在河面上盪漾着,漸漸偏離了衆人喧鬧的中心,移到了一處樹影裡。
百里寒扔了櫓,和流霜一起坐在小船裡,眸光柔情如水地鎖住她。感受到他溫暖的氣息就在身邊,流霜的心忽然緊張起來。
“霜兒,我可以這麼叫你嗎?”他的聲音低沉動聽。
他望着她,淺淺地微笑着。那微笑在夜空下,是那樣溫柔而深情。
流霜忽然感到,她等這個微笑似乎已經很久了。
他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着,道:“霜兒,你願做我一生一世的妻嗎?”
“我---”有一種柔情好似纏繞在舌尖,讓她忽然變得木訥起來,竟然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不願意嗎?”看她半晌不說話,他溫柔地開口問道,聲音裡有着明顯地緊張。握着她的手的那兩隻大手,也似在微微顫抖。
流霜望着他的臉,樹影裡,看不清他的神色,卻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眸子,那裡是一汪極深邃的黑,但是,卻滿溢着溫柔。
那溫柔將她內心隱藏着的情感牽引了出來。但,她並沒有被情感衝昏頭腦,她始終記得他洞房之夜的話,她始終記着他的心已被另一個女子佔據。
“爲什麼?”她輕聲問道。
“我---喜歡你!”他答道,沉沉的聲音帶着深深的蠱惑濃濃的情意。天知道,他從來沒有對任何女子表白過。
而這個起初令他厭惡的女子,不知何時佔據了他的心扉。
她的堅忍溫柔,她的清高自傲,她的妙手仁心,她的清雅淡泊,包括她偶爾的潑辣刁蠻,都令他沉沉迷醉、不可自拔。
“那她呢?你不是喜歡她嗎?你不是一直在尋找她嗎?”流霜忍不住問道,她無法不介意,那個佔據他心扉的女子。
“她?”百里寒腦中閃過那個白衣女子的驚才絕豔,他承認,那一眼,確實讓他傾心。但是,她與他而言,只是一個夢,夢醒了,就什麼也不存在了。而眼前的女子,纔是他真正喜歡的,一生相守的妻。
他低低說道:“我早已不再尋找她了。她於我而言,只是一個夢而已!”
“如果,有一天夢成爲現實呢,如果,她忽然出現在你眼前呢,你還會選擇她嗎?”流霜問道,不依不撓。
百里寒擁住流霜,將她緊緊環在懷裡,好似一個緊裹的蠶繭。他不知,她是這樣在意着那個女子。
“縱然是成爲現實,我的選擇也只有你,永遠是你!”他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溫熱的氣息讓她有些迷醉。
“你還不願意嗎?”他擁她的力道忽然加大,他的擁抱好似把溫暖從身體傳到了她的心底。她的心,在這樣暖洋洋的懷抱裡,再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她騙不了自己的心,爲了愛,她願意冒這個險。
她甫一點頭,他灼熱的脣就落了下來。
這一次,他的吻是溫文而體貼的,先是淺吻,然後一點一滴的加大力道,漸漸變爲霸道的吻,但又不失溫柔。這樣的繾綣柔情令她有些迷醉。
她閉着眼睛,感受着他的溫柔和霸道,感受着他的深情和狂野。
他的懷抱像一個蠶繭,將她裹在其中,擋去了夜風,屏蔽了水聲,讓她的世界只有他。
纏綿的兩個人,沒有注意到,一條雙層樓船從那邊水域裡駛了過來。
提前預告,下章百里冰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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