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請坐!畫眉,上茶!”秋水絕微笑着說道,臉上神色舒緩自然全沒
了方纔那寒意凌人的冷意。
百里寒嘴角含笑,一掀袍角,悠然坐下。
一個綠衣侍女端了托盤過來,奉上兩杯香茗。
“在下實不知寧王竟屈尊住在敝店,若是早些知曉,在下早就前去拜訪了
。實在是失禮了!”秋水絕微笑着道,一臉歉疚之意。
百里寒淡淡笑了笑,修眉微挑,道:“樓主不必客氣,寒是化名前來,本
不想叨擾樓主。今夜前來,只爲尋人。
秋水絕自然知曉流霜便是百里寒的王妃,對於兩人之間的糾葛也是略知一
二,只是,知曉得不是十分清楚。原以爲百里寒是移情於他的側妃,是以休了
流霜。
但是,此時,他才知他的猜測錯了。燈影裡,百里寒雖然優雅淡然的笑着
,但是眉宇間的憂慮卻是如此明顯,如此深沉。
原來,他是深深地愛着他的王妃的。
原來,他到?國,是來尋回他的王妃的。
看來,他已經知曉易容的店夥計是流霜了,不然不會來此尋人的。
雖然洞曉了一切,但秋水絕依然驚異萬分地問道:“寧王來尋人?我這小
樓裡有寧王要尋的人嗎?”
“就是方纔進來的店夥計!”百里寒淡淡說道,脣邊掛着清淺的笑意,只
是那笑意噙在脣邊,並沒有融進眼裡。
桌子下的手緊緊握拳,指關節因緊張而有些發白。他真的怕流霜遭到了意
外。眼前這個男子,雖然笑得優雅而無害,但是,他還是隱隱感到了危險。
“哦?寧王爺說的是敝店裡那個闖禍的小店夥嗎?不知寧王爲何要來尋一
個小店夥呢?”秋水絕執起白玉瓷杯,輕輕品了一口茶,淡淡問道。
“正是他,方纔本王親眼看見他進了這裡。樓主有所不知,他是本王至親
之人,因和本王慪氣,負氣出走,纔會到貴店做了小店夥。希望樓主能將他交
還。寒感激不盡!”百里寒悠悠說道,笑容在脣邊盪漾,目光裡卻是寒意瀰漫
。
秋水絕聞言,面上神色淡然,內心卻是心思急轉。
要不要將白流霜交出去呢?很顯然,百里寒是親眼看到白流霜進了自己的
小樓,若是矢口否認,怕是不行!眼前這個男子,顯然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寧王的厲害,他是知道的。
而他,還不想因此事泄漏了雅心居的秘密和自己的身份。若是一交手,他
勢必會從武功套路看出自己便是秋水絕。雅心居這個據點算是廢了。
權衡再三,還是決定將她交出去。畢竟,知道了她的行蹤,日後還可以以
秋水宮的殺手身份去擒她回來。
但是,真要將她交出去,心內卻極是不捨。就好似要交出去的,是自己的
珍寶。
“既是寧王至親之人,在下也沒有留的道理。這就將她交還寧王,只是,
方纔在下發現他是女扮男裝,還以爲他是哪個酒樓派來的細作。寧王也知道,
做我們這行,也是極不容易的。還請寧王不要怪罪在下才好!”言罷,吩咐侍
女將流霜帶了出來。
這樣的相見,是兩人都沒有預料到的。
流霜出來的那一瞬間,百里寒什麼也看不到了。
他只是凝望着那個緩步走來的身影,素衣翩然,依舊是那麼美,站在那裡
,瘦弱、憔悴、美麗、倔強。燈光照耀在她身上,使她看上去那麼純淨卻也那
麼漠然。
是的,漠然。
那張他日日夜夜魂牽夢繫的臉上,竟冷冷的沒有一絲表情,好似秋夜天邊
那清冷的月亮,遙遠,朦朧,美麗。
百里寒的心中忽然一痛,忽然覺得有些目眩。
方纔,她還是店夥計時,對他雖然冷淡,惱恨。但最起碼還是有表情的。
而如今,當她恢復了本來容顏,對他,竟是這麼淡漠。
淡漠的就好像他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一樣。
不認識他!
百里寒慘然苦笑,眼底糾結着深沉的苦痛。
流霜的清眸,不經意地從百里寒的臉上掃過,卻在看到他的黑眸時,忍不
住心中一震。那雙深邃明澈的眸,竟是出奇的溫柔和深情,宛若江南的流水,
倒影在她的眼中。
他一直是漠然淡定的,他似乎從來不會將自己的感情掛在臉上,而此刻,
他眸中竟糾纏着那麼深的情。
是對她嗎?
流霜微微苦笑,淡淡地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一臉漠然地從他身邊越過,
她要離開這裡,卻不是回到他的身邊。
百里寒脣邊盪漾着笑意,向秋水絕告別,隨着流霜,靜靜向外而去。
越過從開的*,緊緊隨在她的身後,他再也不會輕易放開她的。
秋水絕望着緩緩遠去的兩個,內心,忽然好似掏空了一般。這種感覺很怪
異,他的脣邊,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白流霜,你逃不掉的。”
夜幕初臨,雅心居已經亮起了點點燈火,周遭一派光影流轉。
流霜漫步在月下,背影無限孤寂。她走着,一直走着,沒有回頭,沒有停
頓。走出花叢,繞過池塘,穿過走廊,走出了後院。
流霜徑直向自己的房內走去,拿了她的包裹,便即刻離去。雅心居是不能
再呆下去了,她的身份已經泄漏,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危險在等着她。
百里寒一直隨着流霜走着,直到她進了房間,想要將他拒之門外。
他終於閃身攔在了她的面前,幽深的黑眸痛苦地鎖住了她的臉。
“霜兒,你――”
“叫我白姑娘吧!”流霜冷冷打斷他的話。
百里寒眸中光華暗了暗,道:“我知道你還恨我,――。”
“不!我早就不恨你了,我也不怨你,你不用自責,更不用向我道歉,我
說過,我們之間早已情斷,從此後,相遇如路人!”流霜冷冷地,一字一句地
說道,聲音低雅清澈。
情斷!
百里寒的眼前似乎閃現過紛紛揚揚的瓷杯碎片。
她說過的,我們就此情斷,如同此杯!
百里寒苦笑,霜兒,情,真如你說的一般,碎了嗎?也許是碎了,可是卻
沒有消失,永遠也不會消失。碎了,也是存在,更深的存在,化成無數個碎片
,日日夜夜凌遲着他的心,讓他痛的不能呼吸。
“霜兒,情真的斷了嗎?你再也不愛我了嗎?”他沉聲問道,眼神癡狂地
糾纏着她的容顏,似乎要將她的容顏永遠鐫刻在自己的心版上。
“是的!”她冷冷地輕聲地,卻如此清晰地吐出這兩個字。
一朵殘菊在夜風裡翻滾着,飄上他纖白的衣,他伸手將花抄在手中。望着
這抹嫣紅,心頭突然炸開了一種痛楚,就如同*忽然被揉碎了一般。
不!
心底有個聲音在狂叫着,她說的不是真的!
她應該怨他,怪他,甚至恨不得要殺了他,他都可以接受。卻最不能接受
她這樣無恨無怨的淡漠和冷情。
他忽然伸手一探,便將流霜圈在了他的懷裡。他的頭,附了下來,他的脣
,吻上了她的,他灼熱的呼吸似乎要將她燒灼。。
這是一個怎樣的吻啊,帶着痛苦,帶着折磨,帶着濃濃的相思,帶着令人
心碎的憂傷。
她抗拒,他愈發侵犯。
她打他,他絲毫沒有反應。
他緊緊摟着她,不放手,也不鬆口。
他狠狠地吻着她,似乎在紓解這段時日的相思,似乎只有這樣,纔可以證
明她就在他眼前,她還是他的霜兒。
他的吻,滾燙,熱烈,充滿男性的氣息,帶着原始的掠奪意味。
“霜兒,我不許你不愛我!”他喃喃低語着,恨不得將她揉碎在他的懷裡
。
流霜的手,緩緩摸到了背囊裡的金針,情急之下,她毫不留情地刺向了他
的昏睡穴。
昏睡過去的那一瞬,百里寒懊惱地想,這麼多年來,他早就練就了時時刻
刻的警戒心,世上沒有人能傷得了他,除了她。
“霜兒,不要---”他黑眸中糾結着瘋狂的痛楚。
昏迷前的一瞬,他看到了流霜流淚的臉。
她哭了,爲什麼哭呢?爲他哭,還是爲她哭?
她在撒謊,她還是在乎他的。
有濃霧涌了上來,他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醒來時,他是安安穩穩地躺在牀上的,張佐李佑纖衣輕衣的臉帶着焦灼出
現在他的眼前。
“王爺,您醒了!”輕衣纖衣的眉目間佈滿着憂色,“我們依舊沒有找到
王妃!”他們四人分頭去找流霜,卻依舊沒有消息。卻不知,王妃,早已經和
王爺見了面。
霜兒!
百里寒心中一驚,踉蹌着從牀上下來,急匆匆衝到了對面的房內。
一室的空蕩蕩,沒有她的身影,她連衣物背囊都拿走了。
霜兒,爲了躲開他,寧願去找一個陌生人幫忙。如今,爲了躲開他,竟用
金針扎他。
心好似被揉碎了,喉嚨內忽然一甜,他彎下腰,一口血從喉嚨裡急遽涌出
,噴灑在斑駁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