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已經走了,來去如此匆匆,空氣裡似乎還流蕩着師兄的氣息,然而,他的人已經走遠了。
流霜心內,涌上一股淡淡的失落。她坐在軟椅上,擡頭仰望着幽深的夜空。夜空如墨,點綴着一顆顆星辰,閃耀着細碎的光芒,新月就在衆星懷抱裡,散發着皎潔冷冽的清光。
自從有記憶以來,她和師兄便聚少離多。他,好似總是有做不完的事。流霜真的不明白,師兄一個江湖郎中,究竟有什麼要事可做。
多年來,流霜第一次驚覺,其實她是不瞭解師兄的。
紅藕看到流霜心情不佳,便默默地點燃了廊下的“氣死風燈”,又在廊下襬了一個小方桌,菜式雖然簡單,但卻不失精緻。紅藕在烹飪方面,手藝還是不錯的。
“紅藕,只我們兩人,爲何弄了這麼多菜?”流霜疑惑地問道。
“小姐,你真是忙糊塗了,今日是五月初五。”紅藕邊盛飯邊說。
原來是端午節,她倒真是忘了。想起之前的端午都是和孃親爹爹一起過的,如今卻只有她孤苦一人,流霜端着碗,默默用着飯,難免有些食不知味。
小巷裡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夾雜着馬蹄聲聲,在靜謐的夜裡,敲得人心惶惶。流霜如今居住的小院是平民區,一向很是靜謐,不知是出了什麼大事,竟會如此喧譁。
但,應是於自己無關吧,流霜想着,依然埋頭用飯。
紅藕卻耐不住好奇,跑出去看了看,不一會兒便神色慌張地跑了回來,有些驚慌地說道:“小姐,有許多人,好像---好像是朝我們的小巷來了!”
流霜心內一緊,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在心頭涌起。正在此時,院門被人打開,一串燈籠如長龍般遊了進來,霎時間把小院照的亮如白晝。
一個人從中間緩緩走了出來,一身錦繡宮服,面容依稀有些熟悉,流霜想起,他是太后跟前隨侍的公公,好似是姓劉的。
劉公公細聲細氣地問道:“白流霜可在?”
流霜緩緩站起身來,走上前,道:“白流霜在此,不知劉公公深夜駕臨寒舍,有失遠迎,實在是罪過!”流霜淡淡說着,心中卻極是納悶,不明白他們如何會找到這裡來的,不過宮裡人要想找一個人,倒也不難。流霜只是不明白,她如今和皇室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他們來找她,又是爲得什麼?
“太后懿旨,請白王妃進宮爲宮人醫病!”劉公公細聲細氣傳達着旨意,語氣很是恭敬。此刻,他竟還稱流霜王妃,顯然,百里寒並未將他們和離之事大肆宣揚。
“醫病?難道是太后病發了?”流霜問道。
劉公公卻是不答,只是催促道:“王妃還是快些收拾一番,記着帶上你的藥囊。有些事,到了宮裡便知分曉。”
顯然,劉公公並不想透露此事,畢竟宮裡的事,怎能隨意外傳。流霜也不好再問,心內卻有些疑惑,宮裡那麼多御醫,太后怎會召她前去。但是,太后懿旨,想要推脫卻是不能,流霜只得拿上藥囊,隨着劉公公上了馬車。
一時間馬蹄聲聲,載着流霜向皇宮內而去,過午門,穿過層層宮院,停在了一座宮殿門前。這並不是太后所居的慈寧宮,顯然不是太后病發。
流霜下得馬車,隨着劉公公緩緩向殿內走去。這是一座華貴典雅的宮殿,此刻整個宮殿被華然盛放的宮燈照的亮如白晝。殿外的長廊下,站滿了宮女太監,一個個默然侍立,似是大氣也不敢出的。
流霜心內一直在猜測,究竟是何人病了。難道是皇上的嬪妃?
劉公公早已進去傳話,凝立片刻,便有小宮女出來將流霜迎了進去。
流霜一踏入殿內,不禁驚了一跳。
諾大的宮殿,竟然有很多人,但是卻又似乎沒有人,因爲,沒有人說話,殿內靜謐的可怕。
流霜眼波迅速一掃,便看到對面的鳳榻上,坐着太后。皇上負手在殿內走來走去,一臉憂色。皇后侍立在太后身側,亦是臉色蒼白,纖長的手中拿着一方錦帕,不時搓來搓去,看上去竟是緊張的很。
看這架勢,果然是有人病了,且,那人身份還是極重要的。
流霜跪下給太后皇上皇后施禮後,便聽太后威嚴的聲音,沉聲道:“霜兒,不必多禮,起來吧!”
流霜依言站起身來,迎面碰上百里寒的目光。
他站在太后身側,神情很是安靜,但,卻有一股洶涌的力量,將流霜的心,攪得泛起了波瀾。
百里寒的心,在看到流霜的那一刻,也是微微一震。
他凝望着光影裡的那個女子緩緩走近,此刻,她已不再梳新婦的髮髻,而是在頭頂隨意地挽了一個小髻,其餘黑髮如瀑布般披在消瘦的兩肩。頭上簪釵全無,一身素白衣裙,在宮燈映照下,襯得她容顏如雪,氣質高華,整個人如同冰雪塑成一般。黑眸幽深清澈,眸中暗涌着秋水般的清涼氣韻。
那目光在掃過他時,他覺得焦躁的心開始漸漸沉靜。
流霜避開百里寒的目光,耳聽得太后焦急地說道:“霜兒,哀家今日傳你來,是讓你爲冰兒瞧病,你定要盡你所能,將冰兒醫好!”
流霜心口一滯,一臉驚色,再也沒想到,竟是百里冰病了麼?幾日前,他還是那般活蹦亂跳無法無天的,如今,竟然就病倒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