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除了事先知情的幾人比較鎮定外,衆人皆是面面相覷,聖顏之下又不敢竊竊私語,只能將目光轉向高位上的聖帝。
聖帝慶幸道:“早年朕微服出巡時曾在民間留有一子,如今二十載已過,幸得上天眷顧,如今讓他再回到朕的身邊。”
聖帝震懾的話語讓衆人驚愕,不由的將目光全移到鎮定自若的逸郡王身上,難道真如市井傳聞中所說的那樣,陛下有意認回寄養在敬親王府的親生兒子,將來好託付江山?
弄月見此情景,努力憋着笑,敢情慕吟風有可能是聖帝私生子這事兒竟是家喻戶曉了,等到今日終於能得見真相,不知那些一直因慕吟風迷離的身世處心積慮想要將他除之而後快的人會不會因此氣得吐血。
趁着下面一片譁然之際,弄月微微側頭對氣定神閒的慕吟風說了句話。
“你替景離背了二十載的私生子名頭,今日終能一舉解下包袱,可有一種媳婦熬成婆的如釋重負?”
一句話將氣定神閒的慕吟風弄得哭笑不得,看她假裝認真的樣子,更是拿她無可奈何,握着她手的五指微微用力,示意她在湊近一些。
弄月好奇他的回答,又稍稍向他靠近了些,側耳傾聽他的委屈,沒錯,她認爲他有天大的委屈,明明與親生父母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要揹負別人的命運,一背就是二十年,還差點因此丟了性命。
慕吟風低首在她耳邊低語道:“我替他受的罪可不是白受的,或許他得用下半輩子來還了,攜草銜環受苦受累那都是輕的。”
不知爲何,弄月一時間竟是想入非非了,那種‘我替你受苦,你以身相許,後半輩子歸我’的深情畫面忽然涌入腦中,而對象竟然是兩個偏偏美男子,想着想着她便忍不住一陣惡寒。
“可是冷了?”見她打了個寒顫,慕吟風緊張的將她的雙手抓在掌中揉搓,片刻後還要解下他自己的披風。
弄月忍不住低笑出聲,阻止了他。
“你別折騰了,我不冷,只是被你方纔的話噁心到了。”
慕吟風不放心的看着她,同時也想了想自己的話怎麼就噁心到她了呢,聰明如他,只是一瞬便明白她想歪了,好氣又好笑的瞧着她,若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給她一點顏色看看,讓她知道他是不是正常的男人。
兩人毫不掩飾的動作自然落在衆人眼中,此時他們可是聚焦點,因聖帝說的前半段話,大多數人都以爲是指逸郡王。
慕景旭一開始也是微愣,隨後將目光放到身側之人身上,見她面無表情,好像真的沒聽懂似的,可她怎麼會沒聽懂呢,楚家姐妹兩又有哪一個是平凡普通的姑娘呢,只是性格迥異罷了。
察覺到他的目光,楚映月皺眉望回去,他卻率先撤回,垂眸低首,一副深受打擊生無可戀的樣子,她扯了扯脣角,無奈地暗暗嘆息,自從那日在侍郎府中爭吵以後,這還是這麼多天第一次與他碰面,那日她情緒不穩說了些傷人的話,她一直想找機會給他道歉。
聖帝看衆人的目光都落到慕吟風頭上,也不由的跟着望去,人家小夫妻兩個,根本就是旁若無人地眉目傳情呢,想到這些年慕吟風一直受紫陌紅塵的折磨,對這個侄子又多了幾分愧疚與疼惜。
“常元,宣景離進來。”
聖帝的聲音不大卻是讓衆人立即噤聲,身側隨侍的內監孫常元躬身道了句是便後退往殿門前行去。
尖細的公鴨嗓再次響起。
“宣七皇子景離上殿!”
衆人再一次譁然,忽然冒出來的七皇子讓衆人再次傻眼,天家的戲真是跌宕起伏,讓人猜到開頭,猜不到結尾,他們這位陛下到底是有多少個流落民間的皇子。
片刻後,一道挺秀的身姿出現在衆人視線,一襲藏青華貴袍服裁剪合身,繡工精細,雖是冬日,但他身上並未着披風,就這麼一步一步走來。
當他走近,衆人看清他的面貌之後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與高位之上的聖帝極爲相似的面龐,更與旭王殿下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看年紀竟是與殿上的逸郡王不相上下。
在衆人的目送中,景離來到殿中,在聖帝面前跪下。
“兒……兒臣見過父皇。”略顯生硬的稱呼最終還是自他口中吐出,他恭敬地在聖地面前磕了一個頭。
聖帝激動地站起身,快步走下高位,將景離扶起,“孩子,這些年讓你受苦了,是父皇對不住你。”
“父皇您言重了,兒臣在母親身邊並未受苦。”景離還是不習慣聖帝突如其來的親暱,就在聖帝就要撫上他的頭時,他無意識地後退躲開。
聖帝訕訕地收回手,揚聲吩咐道:“給七皇子賜坐。”
常元對着身後的內侍甩了甩拂塵,兩個內侍小跑離去,很快搬來一個精緻寬大的楠木椅子,正猶豫着不知該放在何處時,聖帝再次發了話。
“七皇子的座椅安排在逸郡王旁邊。”
逸郡王頗得聖心,天下誰人不知,原本以爲陛下是因爲特殊原因纔對他另眼相看,可今日見到這個七皇子後,衆人心中的猜測再次推翻,原來逸郡王並不是,以往他們怎麼就沒發現逸郡王的面貌竟也是與敬親王有幾分相像呢,今日越看越覺得他們纔是親生父子。
一場驚變,驚住了太多的人。
秦貴妃煞白着臉
秦貴妃煞白着臉,不知是氣還是怒的,美目圓睜瞪着慕吟風身旁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七皇子景離,捏着繡帕的手指緊緊握攏,保養得頗好的塗着紫色豆蔻的指甲隔着帕子竟將自己的掌心掐破染紅了手心裡的繡帕。
她怎麼會這麼蠢,原來苦心孤詣多年,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她一門心思對付慕吟風,由此更是不惜與敬親王府翻臉結仇,沒想到今日卻讓她嚐到了報應的滋味。那個被她視爲眼中釘的孩子原來根本不是皇子,她用盡法子給慕吟風下毒,就是怕他有朝一日威脅到自己兒子的地位,原來她一直找錯人了。
震驚的不止她,就連慕景宣也是打翻了身前案上的茶杯而不自知,夏青鸞見他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微微不解蹙眉,隨即招手讓人上前收拾了一下,又親自拿出帕子替慕景宣擦着手上的茶水。
“王爺,有何不對嗎?”夏青鸞替他擦乾淨後,低低出聲問道。
慕景宣終於回神,抽回自己的手,搖頭道:“回府再與你細說。”
夏青鸞點頭,將身子坐直,保持着端莊的儀態。
一個忽然冒出來的七皇子給衆人來了次大爆炸,隨意掃了眼大殿之中,慕景旭與慕吟風視線相撞,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偏開視線望向身邊的女子。
楚映月只是在景離剛進殿時失神了片刻,隨後就一直面無表情,慕景旭也不知她心裡此刻想着些什麼,總之不會是他就是了,想到這裡,心下微澀,提起案上的酒壺便給自己斟了三杯酒仰首灌下,待要繼續第四杯時被楚映月小聲阻止了。
“你是將弄月的話當耳旁風嗎,她曾說過你的身子狀況最好是一年內不沾酒的。”她不讚地蹙眉瞧着他。
慕景旭微愣,側頭瞧她,她面上是責備眼中卻是關切,他只得悻悻地又將手中的酒杯放下,對着她呵呵笑道:“你說不許喝就不喝了,千萬別讓弄月知曉。”
楚映月示意他對面看去,他不解的看去,心下又是一顫,弄月正往他們這裡看來,那他方纔的舉動不就被她盡收眼底了?
他可時刻記着慕吟風的話呢,他說‘弄月最反感不聽話的病人,她有的是法子教訓那些將她囑咐當成耳旁風的病人。’
寧妃坐在秦貴妃與慕景旭的中間,身旁兒子的反常她早就注意到了,慕景旭喝第二杯時她本要出言阻止的,只是側目便瞧見了一臉不悅的楚映月,想了想,她還是若無其事的撇開眼,等着楚映月收拾這個不省心的兒子。
有一個能管好自己兒子的兒媳婦感覺還挺好的,省了她不少的心。
對面的弄月如今哪有心思來管旭王殿下喝酒的事兒,她是在擔憂楚映月而已,她可是注意到了,與她隔着慕吟風的景離,坐下之時給了她一個微笑後,便一直悶悶不樂地看着對面,而他們的對面可不就是慕景旭與楚映月嗎。
“今日朕說的喜事除了景離回宮之外,另一件事便是景旭的婚事,他比吟風年長,如今吟風已成婚了,景旭的終身大事自然也不可再耽擱,朕覺得兵部侍郎楚天明之女頗與我天家甚是有緣,與景旭也頗爲般配,朕已讓人算過,二人八字極合,朕已派人到侍郎府宣旨,想必楚家依然知曉了,如今朕將這件喜事說出來是爲新年再添一喜。”
聖帝話落,衆人才注意到旭王身邊的女子,自換婚一事平息之後便很少有人再提起這位不識廬山真面目的楚侍郎之女,如今再次被諭旨賜婚,想來必是頗得帝王青睞的。
不自覺地又將上次錯嫁換婚的三個女子一一比較,果然都是國色天香,各具特色的美人,不由的暗中感嘆天家的好福氣。
景離一直神情恍惚,直到一陣陣恭賀聲在耳邊響起,他才擡眸望去,前後左右的人無不起身到慕景旭面前道喜,而楚映月也站起身與慕景旭一一回禮。
弄月對着後知後覺的師兄已經是無語了,聖帝開口的時候,她可是一直瞧着楚映月的反應,既然姐姐都沒什麼話說,她也不好摻和。
景離忽然明白過來,方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猛然站起身剛要上前去請聖帝收回成命,還未踏出腳便被一道清潤的聲音硬生生止住。
“七皇子此時纔想去阻止,恐怕是來不及了,聖旨已經在你進宮之時便下達侍郎府中,君無戲言,你是想利用陛下的愧疚之情讓他做出朝令夕改的是嗎?不過我想七皇子心中必然明白什麼叫大局爲重,陛下他會如何做大家心裡都明白。”慕吟風淡笑,像是在與景離話家常一般,平淡的語氣卻是字字珠璣。
是啊,君無戲言,他難道還奢望這個毫無感情基礎,而且還是剛相認的父皇能爲了他做出有損聖顏的事,就連自小疼愛他的母親也因爲時局原因不得不將他送到這裡。
聽了慕吟風的一席話,景離自然垂着的手握成拳咯吱作響,再邁不出那一步,頹然地坐回椅子上。
弄月將慕吟風的話聽進耳中,看着景離面上的淒涼,心下有些不忍,景離何嘗不可憐呢,本想勸慰幾句,卻又在瞧見對面忙着應付衆人的慕景旭與楚映月時將心中的不忍壓了下去。
“師兄,有些錯犯過一次之後便再也沒有了彌補的機會,姐姐她全心全意待你之時,你從未想過要珍惜,如今說什麼都晚了,就在她被逼着墜崖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死了。”
景離愣愣問道:“什麼墜崖?
什麼墜崖?”
慕吟風嗤笑一聲,不言語,只給弄月遞了杯熱茶。
他果然什麼都不知道,弄月接過輕茶杯輕抿一口後放下,看了眼景離,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你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自己去問我姐姐。”
“弄月……”景離將她的失望看在眼裡,焦急地還要再問,身旁的慕吟風卻是不悅地打斷他。
“七皇子若是有私事要解決,還是等到宴散了之後再親自去問比較好,不過容我提醒一下,楚家小姐如今是旭王未過門的王妃,按禮也是你的嫂子,上前恭賀旭王自然是歡迎,但若是敘舊情恐怕就有些不妥。”慕吟風難得的這麼主動又這麼好心的‘熱心’地提醒了景離,說話時他卻是目不斜視,怎麼看都是傲慢無禮的,可景離已經沒心思再管這些。
弄月一直清楚慕吟風與自己一樣是個護短的,事關慕景旭,他少不得對景離莫名多了幾分敵意,於是開口勸道:“師兄稍安勿躁,許多事我不願多說,也不知該怎麼和你說,感情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說的話是站在我的立場而言,但姐姐不一樣,若是她還願給你機會,那也是她的事,我不會多說什麼。”
景離張了張口卻是無言,再次看了眼楚映月之後便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直到宴席散去,散席之後他本想與楚映月一道回侍郎府的,不曾想卻被聖帝留在了宮中,只能眼睜睜瞧着慕景旭護送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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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這些天都一直在悶頭存稿,偶爾也會小鬱悶,有空的親們可以時常冒泡鞭策一下犯懶癌的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