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玉息端然坐在上座,虞冉進來,他連眼皮都沒有擡一擡。
虞冉已經顧不得去想,他們之間爲何會變成這樣了。現在讓她心驚膽戰的是,蝶氏會做出什麼讓她跟拓跋玉息都兩敗俱傷之事。
很快,王府的太醫張序便出來了,身後跟着隱隱啜泣的翠微。
張序來到拓跋玉息面前跪倒在地,老淚縱橫:“殿下,請殿下贖罪……是老臣無能,老臣無能啊……”
翠微亦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跪了下來,連連給拓跋玉息磕頭:“殿下,請您一定爲娘娘做主,爲小世子做主啊……”
拓跋雲清正好含入一口茶,聞言忍不住勾起嘴角冷冷地笑了。
蝶氏腹中的骨肉,就算是拓跋玉息的種,可這麼快就喊起小世子來,那也未免太乖覺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樑王府日後,再無孩子出生呢!這不就間接否定了虞冉的存在,故意擡高了蝶氏的身價?
他不得不正眼看了看翠微,一個小小的丫頭,心機斷然不會這樣深。只怕……是裡面那個剛剛痛失胎兒的母親,更爲心機叵測纔對。
拓跋雲清不覺後悔起來,說到底,還是自己給了蝶氏這次反攻的機會。他當時……是被拓跋玉息跟虞冉氣暈了頭,才答應做下的混賬事的。沒想到,讓虞冉食了這惡果。
果然沒有保住!
虞冉藏在袖中的手掌頓然互相絞住,擡起眼期許地望向拓跋玉息。
失去一個孩子,對拓跋玉息來說,固然遺憾。可他更多的,是慶幸。倘若這個孩子真的出世,將來所要面對的,恐怕還是他目前所面對的這些醜惡。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要來到這個世界,或者,重新投生到一個普普通用的百姓之家也好。
蝶氏懷孕在他的意料之外,而流產失去這個孩子,更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原以爲,蝶氏會用這個孩子,要挾他一輩子。
“翠微,小世子的失去純屬意外,既然是意外,我又怎麼做主?”他淡淡地道,更忽略了虞冉向他投來的期許目光。所以,他根本沒有發覺,當“小世子”三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時,虞冉有多失望。
翠微登時又“砰砰砰”地磕了好幾個頭:“殿下,並不是意外!”
拓跋玉息眉頭一皺:“你說什麼?”
拓跋雲
清也將茶盞重重往桌面上一放,裝作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翠微嚇了一跳,臉上就多了幾分驚慌。她斷斷續續地說道:“昨夜夜半……虞王妃娘娘就急詔側王妃去凌雲閣。奴婢本打算回絕,可是側王妃敬畏虞王妃娘娘,還是去了……沒想到,回來之後就腹痛難忍。奴婢一直想叫太醫,可側王妃總是怕夜裡驚擾了殿下,故一直忍到方纔……嗚嗚嗚嗚,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奴婢應該早些時候就叫太醫的,這樣小世子或許就不會……嗚嗚嗚嗚……”
明明是她自己跑到凌雲閣的,如今成了她詔她去的?虞冉冷笑。果不其然,蝶氏真是下了血本來收拾她。
“一派胡言,”秋濃聽得心驚肉跳,怎還想到昨夜蝶氏還去過凌雲閣。她指着翠微道,“娘娘昨日很早就睡下了,怎還有功夫詔側王妃過去?莫不是你失責在先,故意栽贓王妃娘娘!”
“我沒有,請殿下明察。”翠微立即辯解,“殿下,奴婢有人證……昨夜,就是凌雲閣的侍女雅兒來傳話的。殿下若是不信的話,可以立即讓雅兒出來作證。”
“雅兒?”秋濃一愣。
凌雲閣的侍女其實並不多,這個雅兒她倒是有些印象。好像是專門打掃屋子的……
證人?虞冉心中嗤笑。她早該知道,能把秋濃迷暈的人,定不是外人。原來是凌雲閣出了內賊,這才讓蝶氏有機可趁。也怪不得……無論是蝶氏還是拓跋雲清,昨夜能夠在凌雲閣如入無人之境。
“證人,就不必了吧?”她突然開了口,目光森然地從拓跋玉息面上一浮而過,“我倒是想聽聽看,就算我讓側王妃去了凌雲閣一趟,又怎麼令她滑胎的呢?”
翠微見魚上鉤,便立即憤憤然地道:“那就要問虞王妃娘娘您了!”
“只怕,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吧?”秋濃譏嘲。
拓跋玉息揉了揉眉心,不消想便知,是蝶氏故意設下的局,誘虞冉赴局的。這幾日他頗爲趙世年之事煩擾,沒成想如今後院失火。更爲糟糕的是,以他目前對虞冉的態度,自然是不能站在她那邊的。但這樣的話,豈不就讓蝶氏得逞?
他狠狠拍了下桌子,虎目如炬瞪着虞冉。可這一下他其實惱的是蝶氏。她千不該萬不該拿他拓跋玉息的骨肉做賭注……
虞冉眸中
一驚,知道拓跋玉息是信了翠微的話。她頓時,冷笑在心。原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竟然是這樣的齷齪。
“王妃……你還有何話可說?”他怒氣騰騰地道。
虞冉冷漠道:“殿下執意不分青紅皁白地要治妾身的罪,妾身自然無話可說。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殿下要怎麼懲罰妾身,妾身悉聽尊便。”
坐在一旁的拓跋雲清坐不住了。拓跋玉息這樣做實在是太明顯了,他一向自恃慎重,就連對待葉氏,他彼時也用心地打點好了一切,不讓她跟先太子扯上半點關係。如今這件事,他卻如此心浮氣躁,草率定奪。這不是明擺着不管虞冉有錯沒錯,就要治她的罪嗎?
“王叔……”
“雲郡王!”虞冉立即阻止他開口,“這是樑王府的家事,還請回避。”
昨夜那尷尬而羞憤的一幕,她永遠不會忘。這個像是毒蠍一般的男人,是她不該扯上任何關係的。即便……他是要幫她。
“殿下……”這時,蝶氏一臉蒼白憔悴地從內室出來了。她只着了單衣,身形搖搖欲墜,才走了幾步就歪進了拓跋玉息的懷中。
拓跋玉息不得不摟住她,輕輕拍了幾下:“你出來做什麼?外頭涼。”
聽到這樣關切的責備,蝶氏又得意地朝虞冉橫了幾眼。她搖搖頭,安心將頭靠在拓跋玉息的胸膛之上,悽楚地道:“請殿下不要責怪姐姐……是,是妾身有錯在先。妾身不該在姐姐之前先懷下殿下的孩子,是妾身的錯。有道是先來後到,姐姐該是爲殿下誕下長子的第一人選。所以……妾身是心甘情願喝下那碗藥的。”
藥?!
虞冉與拓跋雲清俱是一震。原來……原來那碗藥竟是墮胎藥?
可虞冉不明白的是,那碗藥明明是蝶氏用來給她喝的,只是恰巧她醒過來,打翻了而已。難道自己……她的心跳加速,低下眉眼望向自己沒有任何變化的小腹。
難道里面……正有一個小生命?
不,不……這太荒唐了。她最近根本沒有宣過太醫把脈,更不會有太醫明知道她有孕而不稟報拓跋玉息的道理。
她臉上這一瞬間的驚慌失措,全都落入了拓跋玉息的眼中。
爲何她聽到蝶氏這些話時,會如此震驚?或者說,驚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