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雲清噤聲,一下子想到了十年前假山上的一幕。
他會爲了她捨命嗎?
會嗎?
“嗬……”虞冉冷笑,“可是玉息會。他雖然選擇了維護拓跋氏的皇權,可是他也選擇了爲我去死。你卻不會,十年前你懼怕跳假山,十年後你依然會怕疼。當你想到那些戰斧長戟捅破你的胸膛,被亂蹄踩得血肉模糊的時候,你還是會覺得沒辦法承受。也許你愛我,可你愛你自己勝過於愛我。可能你愛我,也只是爲了愛你自己,讓你的心裡能過得好一點,能留住你認爲最美好的東西。所以你接受不了我是殺死太子幫兇的事實,是你在心裡一直爲我開脫,爲我找藉口,麻痹你自己不讓你自己恨我。但可惜,你的最後這點美麗,始終是骯髒的。我的確殺了先太子——你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住口!”拓跋雲清被說得臉色蒼白,“你到現在還是懷疑我的真心,我告訴你,我比拓跋玉息更加愛你,也更加需要你。我可以爲你去死,可以爲你做任何事!”
“是嗎?”虞冉輕笑,笑裡滿是輕蔑。
號角聲漸漸遠了,大軍已經出發,外面究竟是什麼情況,兩個人其實都一無所知。
拓跋雲清的眼微微眯住:“好,你不信是嗎?我便讓你相信!”他說着,開始動手解開虞冉身上的束縛。
浮動的流沙,在越來越熱的太陽底下,變得滾燙。這裡寸草不生,遍野無垠,只有沙丘挽着沙丘,像是一條斷魂路。
這裡隱藏有許多致命的流沙坑,聽說過龍沙城的人都知道。但也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這些流沙坑的具體位置以及活動範圍,更加只有膽大心細的人才能夠知道,這些坑與坑之間少得可憐的安全點。
上百人埋伏在這些安全點上,都是最近這段時間元蘭秘密挑出來的精兵,率先佔領了這些地方。
現在,只等天黑。
“殿下,”元蘭催馬上前,與拓跋玉息並肩走了一段路,“雲郡王不見了。”
拓跋玉息的眉頭皺了一下:“什麼時候發現的?”
“天亮點兵的時候。”元蘭道,“我們設下迷惑敵方的帳篷太多,屬下沒來得及一個一個去找。雲郡王會不會是在其中一個帳篷裡休息?”
“他自己沒地方睡覺嗎?”拓跋
玉息意識到不妥,立即道,“你派幾個可靠之人回去,務必一個帳篷一個帳篷地給我找。”
“是。”
拓跋玉息勒馬,聽着元蘭坐騎的蹄聲遠去,微微擡了一下頭。從這邊望過去,便可看到龍沙城的流沙帶。整個龍沙城坐落在草地與沙漠的交接點,所以西面很多地方其實都是沙漠部分。
一線芳草一線沙,這世界造就的景色,詭異又動人。
虞冉現在究竟身在何處?他的心發沉。心中最不願意去想的可能、性,如今已經漸漸浮出水面。雲清,但願這不是你設下的局。
“殿下,看,是張將軍!”有人忽地喊道。
只見從龍沙城方向蔓延過來一股黃沙,大批的鐵騎滾滾而來。
“準備好迎戰。”拓跋玉息沉冷地道,在空中大刀一劃,刮出幾縷涼風。
衆人俱是臉色一變:“迎戰?可是張將軍……”
“張寒纔是通敵叛國的叛徒,此事我已上奏朝廷。現在只聽我的命令,誓取張寒首級,祭我珵國英魂!”拓跋玉息吼道。
張寒是叛徒?那趙世年是什麼?所有人都傻了眼。
其實眼下能供拓跋玉息調遣的士兵已經不多了,幾乎都是元蘭一層接一層選拔之後,剩下的最資質平庸之人。大家也是點兵之後才發現,剩下的人居然不到一萬。原來叄萬大軍一下子少了近三成,這樣巨大的縮水帶給人的意外,令他們在出發之前就已經先膽寒了幾分。所以這是一羣無士氣,無技能的庸兵、孬兵。
直到張寒帶着人馬、逼近,已經朝他們磨刀霍霍之時,衆人方開始相信,張寒真的叛變了。可是此時再排陣補兵已經爲時過晚,即便勉強成陣,也是凌亂不堪。
“噌——”張寒躍馬而來,直奔拓跋玉息。長戟就像長了眼睛似的,直、操拓跋玉息的要害。
拓跋玉息橫刀相擋,兩把兵器立刻在戰場上空鳴出一聲鏗鏘之音。此時,張寒的人已經把拓跋玉息這邊的大部分都包圍了。
兩軍交戰,各種兵器相撞的互鳴,廝殺與搏鬥之聲響徹雲空。
坐覽江山的拓跋玉隆一定想不到,珵國的士兵此時此刻正在同室、操戈。
“張寒,我勸你還是乖乖投降吧!”拓跋玉息屏息頂開張寒的長戟,、逼得他不得
不回到自己的馬背上。
“哈哈哈哈……”張寒穩住心神,猖狂大笑,“呸,投降?珵國給我什麼好處?我爲珵國浴血奮戰多年,結果只換了這窮山惡水的一個看門狗,我憑什麼還要爲它賣命?倒是你拓跋玉息,令我刮目相看。你何時知道是我的?”要不是拓跋玉息看破,說不定剛纔他就能輕而易舉地殺了他。
拓跋玉息道:“我與趙世年相識多年,他的品、性我最清楚不過,何況他也沒這能耐。不過這個人居然是張老將軍,還真讓我大吃一驚。你藏得好深,竟然連李牧都沒有發現。”
“哈哈哈哈……李牧太嫩,早就被我收拾了!”
“哼,看刀!”拓跋玉息冷哼,出其不意地立馬劈向張寒。
其實這都是在早前中埋伏的時候得到的情報,派出去的人第一時間發現了李牧跟張寒兩軍合爲一處,而李牧卻失蹤了。順藤摸瓜,才揪出了原來一直跟外夷私通的人是張寒。拓跋玉息故意中埋伏,裝作損失慘重的樣子,在遠離龍沙城的野地安營紮寨那麼久,爲的就是把龍沙城城內城外的情況摸透。
他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張寒畢竟是老將,五十多的年紀身手仍然敏捷。他打馬一躲,便從拓跋玉息的刀下逃過。
激戰更兇,不斷有人倒下,又有人揮刀上前。馬蹄踏碎了屍體,鮮血潤溼泥沙,滲入深處。
張寒當然不可能隻身帶兵前來,這龍沙城四周,到處都有外夷的部署。沒一會兒功夫,張寒的後援便到了,那是由諸多部族所組成的一支混合軍。他們一出現,拓跋玉息這邊的情況就顯得更加薄弱了。
“哈哈哈哈拓跋玉息,我勸你還是不要垂死掙扎了。你看看你的人……一個個的孬樣!”張寒口出狂言,“只要你引兵直搗帝城,大汗登基,說不定還會保留你親王的爵位。反之——你就只有死路一條!”
“聽起來,你的大汗似乎允諾了你不少好處。”拓跋玉息冷嗤,“只可惜,親不親王命不命的,我不在乎。”
“好個嘴硬的黃口小兒,吃老夫一戟!”話音剛落,他的長戟就颳着旋風到了拓跋玉息眼前。拓跋玉息似乎躲避不及,被迫跌下了馬。“哈哈哈哈……”張寒暢意地大笑,長戟追命,朝着拓跋玉息的要害如銀蛇一般飛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