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之爭——變數 (求月票)
宋黎來到御書房門口時,就看到皇后帶着自己的貼身婢女自房內走了出來,一身紅焰色的鳳衣,裙身上繡着一隻翩翩起舞的金鳳凰,今日她未在腰際繫上顯示素腰的玉帶,鬆鬆垮垮間流露着幾絲飄逸之色,襯得這女子極爲的高貴優雅。舒嘜鎷灞癹
一眼觀之,有時會覺得這女子也挺耀眼,雖沒有金家那丫頭天不怕地不氣的氣質,但她的纖纖雅緻,卻能表現出另一種別樣的大家風範,含蓄不露,極有特色。
這些日子,她從最初的戰戰兢,到如今,真正容入皇宮生活,她適應的還算不錯。
她,很有皇后之質,端莊,懷仁,大度,安靜,必要時也會以權壓人——最後這本事,是拓跋弘刻意引導出來:他能寵着新妃,但絕不容許新妃對皇后有絲毫的不敬。
拓跋弘對他的皇后,懷着一種奇怪的心思:說不上很喜歡,但也不輕鄙—菌—
也許是因爲這張臉孔吧!
“國師!”
慕傾城目光一閃,輕輕喚一聲,看到宋黎身後跟了不少人,一個個武氣騰騰的。而容伯和平叔,神色皆淡漠。她不由得瞟了一眼天色,轉頭時露出點點詫異之色檀:
“天鑑司卜卦的時辰未到,國師這是爲了何事興沖沖帶人入書房重地?”
“拓跋弘呢!”
宋黎連禮都懶得行,指名道姓的喊着皇帝的名字,那氣焰,是何等的囂張。
慕傾城皺了一下秀眉。
“皇上頭疼,剛剛睡了!”
一頓後又道:“國師,雖說您與皇上有師徒之名,但今不比往昔,您直呼其名,太沒規沒矩了吧!”
她輕輕的提着意見,膽子挺大,那高高迎起的下巴,生出一種決然不屈的神韻,脆生生的語調,與往常有些許的不一樣。
宋黎斜目一瞥,揹着手,緩緩走上去,那女子,沒有讓開,反而擋到了門口,固執的道:
“國師請回,皇上這幾天一直頭疼難耐,吃了那麼多藥都不濟事,這番兒,好不容易歇下了,怎能進去驚擾了皇上休息!待時辰到了再來相請吧!”
素臂一伸,揚起一道香風,淡淡悠悠的菊香,迎面而來!
好久睽的香氣,令宋黎一陣恍惚。
他記得啊,玉兒最最喜歡的味道就是那種野菊。
幻林中,她住的地方,種滿了各種各樣的野菊花,清幽的幽香,一旦吸進了鼻子裡,便令他記想了一輩子,回念了一輩子。
二十幾年來,但凡他居處的地方,必會栽上一些野菊,這已成一種奇異的習慣。
“國師請回!等過了晌午再來,現在是太平盛世,想必也不可能發生必須去見的大事兒,請國師以皇上的身體健康爲重,令皇上多歇一會兒,也是臣子效忠的本份。”
她重複強調,語氣不容違拗,流露着她對於皇帝的關切與維護,倒是合乎這人的脾性。
“讓開。”
收回神,宋黎淡淡的喝出兩字。
慕傾城不肯讓,搖頭決然:“國師……”
還想勸說什麼。
“來人,把皇后梆了!”
宋黎極不耐煩,冷一笑,就丟下一句命令,撕裂了表面上一直維持着的那層很假的紙。
拓跋弘有點在意這女人是不是?
很好,那就拿這皇后第一個開刀。
話音落下,自容伯身後走來兩個勁健的武士,二人步履生風,走的鏗鏘有力,上前欲將這位尊貴的皇上捆了下去。
慕傾城臉色沉沉一變,帶着婢女截截往後退:
“國師,你好大的膽,本宮乃是皇后,您居然敢令人來捆本宮?難不成你想造反?”
未待宋黎回答,身後,殿門大開,裡面的小李子急匆匆走了出來,左右張望了一番,堆着着笑,迎出來:
“喲,宋先生來了。皇上才朦朧睡着呢,一聽到宋先生的聲音就醒了過來。宋先生請進吧,皇上正有事想見您呢了!皇后娘娘,你也請吧!”
說着,他又哈着腰,看向殿外,瞧見平叔低着頭,臉色奇差的吊在後面:
“喲,平叔也在,這敢情好。皇上剛問起說,先頭請您到未央宮準備的事,不知道準備的怎麼樣?過一會兒,皇上得擺駕未央宮,去在那裡祭太后亡靈,皇上看着太后的紀事,聽說太后生平最最喜歡吃白茶,故想請您去挑一件太后最最喜歡的那種白茶送去未央宮。本來這事也不必驚用了平叔您的,但皇上說您的茶道最最有道行了,對茶的研究也深,由您去親自去備,必定能泡出一壺太后喜歡的茶水來,故而想請平叔勞駕走一趟了。”
“是!臣這就去準備!”
平叔原就不想在這裡待着,忙領命匆匆離開。
慕傾城趁這個時候,自小李子身後閃了進去,以一種戒備的神色睇着,一步步慢慢退到已從軟榻上站起來,向他們走來的拓跋弘身後。
兩個侍衛停住了步子,不知道要不要當着皇帝的面,去把一國之母揪過來,一齊看向了宋黎。
“宋先生帶着人在外頭鬧轟轟的,爲的哪樁事?”
拓跋弘開出口來聲音微啞,有點異樣,有種剛睡醒的沙質感。
宋黎擺了擺手,讓兩個侍衛退下,自己則帶着容伯走了進去,手一揚,書房門被兩個內侍,自外頭關上,將他們衆人皆關在裡面。
小李子只覺得今天的天氣好熱,額頭上滋滋的直冒汗,看着那膽大妄爲的宋黎,雄糾糾氣昂昂的走過來,沒有參拜的禮儀,那眼神,似已經將人踩入了泥塵裡。
宋黎在皇上身上瞄了幾眼以後,轉而開始環視起這間像徵着西秦國最高權力的書房,龍案之上,奏摺疊的整整齊齊,龍椅後頭,龍的圖騰,以純金打製鑲在牆面上,墨玉點晴,笑傲在一團白玉琢成的雲層裡。
四下,房內沒有其他侍者,只有小李子,小安子此刻不在,可能是上茅側了。事實可以很好的證明:拓跋弘這人並不窮奢急欲,書房內從不配宮婢侍候。
“皇上,怎麼樣?這些日子以來,坐着這打從弟弟手上奪來的皇位,心裡可覺得舒服嗎?”
宋黎開口出來,滿口帶刺,盡是譏嘲之意。拓跋弘微微一變臉,淡淡的笑意盡數斂起:
“先生這是什麼話?”
“宋某人這是實話實說。”
宋黎彈了彈袍上灰塵,事以如今,他自不怕激怒了他,或許他就是想激怒他。
看着他變臉,也是一件讓人感覺暢快的事。
“對了,有一件禮物想送你……”
他笑的極度詭異,飛揚的眉梢似乎夾帶着某種危險的陰謀氣息,大掌一揚,鼓了三下:
“來人,把那個玉壇端上來!”
“是!”
門被推開,一個帶刀侍衛端着一個玉托盤上來。
拓跋弘和慕傾城的眼神皆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那雕花刻葉的玉壇上,他們皆在揣測這人想做什麼?
“猜猜看,這裡裝的是什麼?”
宋黎一臉神秘的問。
拓跋弘皺眉,不問,也不答。
“是玲瓏九月的骨灰。就剩下這麼一小壇了。今日,是明靜的祭日,我將拿她來祭祀。你覺得如何?”
宋黎笑着問,深深的目光中似有什麼在流動,讓人覺得是如此的陰森。
“如此甚好。”
拓跋弘答。
宋黎笑的更深了,一點也意外他會這麼說,很顯然,這人一直深記自己是皇后所生。
“可是,有件事,你可能並不知道?”
拓跋弘把眉皺的更緊了,目光凝重的在他們身上流轉,而後沉沉擠出兩字:
“哦?何事?你們瞞了朕何事?”
宋黎慢慢走近,渾身透着一種壓迫的氣息,靠近,額頭皺紋一深,懶懶道:
“阿容,跟他說一說吧!是時候讓他知道了!”
面對面,眼對眼。
拓跋弘神色極度凝重。
宋黎呢,神情甚爲得意,他很期待看到他滿臉龜裂開來的痛苦之色。
他們身後,容伯字正腔圓的聲音響了起來:
“拓跋弘,其實,你並不是明靜皇后所生的小皇子拓跋康。
“自打你能開口說話以來,我們灌輸給你的一切,都是假的,編造的。
“你的母親不叫明靜,你身上也沒有血海深仇,你替代了死去的拓跋康,經歷了所有本不該由你揹負的磨難,而這些磨難全是我們故意製造的,爲的是讓你記住這樣的痛苦,這樣一種銘心刻骨的仇恨。”
一字一頓,說的堅~挺有力,殘忍,無情,充滿震撼力,能輕易將人一直堅信的信念,於一瞬間內擊垮。
這就是這話番話的力量。
宋黎看到拓跋弘的身子狠烈的震動了一下。
他驚悚的側頭,看着曾經最親的親人,而今漠然着一張臉孔,吐着一些叫人難以置信的話:這番話,比千萬支利箭還要厲害,能於一瞬間內,將人的射的體無完膚。
“哦,是嗎?”
拓跋弘沉着氣,抿緊慘白色的脣,問:
“那我是誰的兒子?這纔是重點是不是!”
“問的好,你是誰的兒子?這事,你很知道這事是不是?嗯,今日我如你所願……如實告訴你!!”
宋黎笑的好不得意,隨即一指那個玉壇,帶着歡快的笑音說:
“其實,你是九貴妃的孽種:拓跋祈。
“你,拓跋曦,還有九無擎那隻白眼狼,是一母同胞,你們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
“嗯,我還記得,那時,你不足一歲,被我拿作了人質,我原想一掌劈死你的。但後來想想,劈死了,反而便宜了你,怎麼能讓你死的如此痛快呢?
“所以,我製造了拓跋祈的假死,將你當作拓跋康來養。
“我們把你養的肥肥的,壯壯的,灌輸給你仇恨的種子,用各種苦難折磨你,扭曲你的心性,然後,看你們骨肉相殘,嗯,這真是人生最痛快的事了。”
他轉身,示那侍衛走近,手一伸,執起那個玉壇,給滿臉烏沉的拓跋弘看:
“所以,這裡面裝的不是你的仇人。她和你是什麼關係,你現在該明白了嗎?對,這個在很多年以前我被送回北滄,多年以後,又被我誘來西秦的可憐女人,其實,是你的生身母親!”
一股驚怒的神情自那雙威厲的眼珠內迸射出來。
慕傾城更是驚露了駭人之色,“啊”了一聲自嘴裡溢出一個字,最後生生就嘎住了,整個人皆在瑟瑟發抖。
“怎麼樣,這禮物,可叫你驚喜了?至少在你臨終之前,宋某還是挺好心的把你的來龍去脈與你講了一個明白,你即便是死,也該死的安心了吧!放着,你的骨灰,我會一起撒到路上,任由天下人賤踏……還有,千萬別動真動,一動真氣,毒入骨髓,會很難受的……你……”
狷狂之辭未說完,莫名的發出一記驚呼。
就那一瞬間,拓跋弘悲恨的舉掌,似想劈了他,可他一牽動內力,身子就一僵,隨即就捂住了發疼的胸口,宋黎正在出言警告,卻看到寒光一閃,那人驀的就挾着鋒利的利器急刺過來。
那突來的力量,又疾又快又猛又有力,等他感覺不對勁,欲想退開的時候,那鋒刃已鑽進了他的肉裡。
所幸他發現的及時,避的也夠快,但即便如此,胸口處還劃傷了,一陣鈍疼,鮮血速迅的浸染了衣裳。
與此同時,手中玉壇,沒託穩,傾向地上,眼見得就要被打破,眼快手疾的慕傾城“啊”的一聲,撲上去,用自己的肉身相墊子,將那玉壇給搶住!
“你,你不是拓跋弘!”
宋黎不由得臉孔一沉,中了迷心散的人,根本提不起這樣的力量,也動不了真氣。
拓跋弘冷冷一笑:“對,我不是排拓跋弘,宋黎,若真是拓跋弘,當真能被你們活活氣死。你們這些人,怎麼能把卑鄙無恥的事,乾的如此理直氣壯?我呸,拿命來。”
一陣酥麻的感覺跳了上來。
劍上有毒,而且極烈,迅速就要將他毒倒。
他一運勁兒,那毒素順勢四散,腳步趔向前,發覺驚變的容伯撲上來幫忙,這冒牌拓跋弘虛晃一招,直追宋黎而去。
宋黎左右搖擺不定,他幾欲倒地,跌跌撞撞的避着,那短劍帶着咻咻之聲,欲在他身上刺幾個窟窿,衣裳上已吃了那劍鋒數次,原完整的衣裳傾刻間成了襤褸。
數個侍衛驚怪着這異樣的變數,正欲上來擒拿,那穩穩將玉壇托起的皇后娘娘,忽眼光一幽,一把銀光閃閃的梨花針橫空而來,又密又疾,唰唰唰就打中對方要害,一根根沒入他們的了血脈。一片慘叫,衆數倒地。
“你……你不是皇后?”
在看到慕傾城一躍而起時,那鬆垮的裙子下,那微顯臃腫的身子,以及那凌厲果斷的身手以後,容伯驚駭的驚呼出來。
慕傾城,哦,不,應該金凌,傲一笑,拔出原卷在水袖之下的金絲鞭,啪的一下打出去,將另兩個欲撲上來的侍衛打飛,向冒牌拓跋弘、也就是劍奴靠過去。劍奴早趁金凌掩護的這個空當兒,將中招了宋黎擒拿到了手上。
“誰敢再動?你們要是膽敢再動一下,本大爺立即就結果了你們這位宋先生!”
劍奴大喝一聲,將短劍抵在宋黎咽喉口,他微微一用力,就在他頸身上劃出一刀口子,止不住的血水,汩汩而涌。
容伯一凜,忙揚手,止住自門外奔進來的武士,吃驚的瞪着眼前這兩個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神秘男女。
“金凌,是你?”
容伯低叫。
這世上,還能有誰生的和慕傾城一模一樣,而且還身懷如此功夫,並且敢在這樣危急的時刻,跑進被重重封死的宮門,來玩這樣一個危險遊戲?
金凌一揮手中金絲鞭,睨然一笑:“不錯,真是你這姑奶奶我金凌是也!”
“你的膽子倒真是不小?”
宋黎沒有一絲慌亂,只沉沉一笑,將不可思議的訝然之色盡數深藏:
“居然敢大着肚子四下忙跑……怎麼,難不成,你是因爲太過思念你的燕熙哥哥,想來自取死路,與他在黃泉相會的?”
一提九無擎,劍奴目光一寒,曲起膝蓋往這個的肚腹上一頂:
“王八蛋,龜孫子,沒心沒肺沒肚腸,我咒你十八代祖宗被刨祖墳,生兒子做太監,生女兒做裡昌妓,從此斷子絕孫。”
“唔!”
宋黎發出一記疼痛的低叫,滿不在乎的一笑:“本先生生來就是孤兒,你往哪裡去刨我祖墳?至於兒女,我既無子也無女,從來就不怕斷子絕孫!呵,你再罵惡毒一些,逞的也只是一時口舌之快。本先生不在意。”
這人的皮真是夠厚的了。
“啪!”
金凌怒極,狠狠就搧去一巴掌:
“宋黎,我已經忍你很久了……若不是你,我,以及燕氏一族也不會生出那麼多的是非磨難,熙哥哥不會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月姨不會受盡屈辱,這一掌,是我替他們打的你……”
她用足了勁兒,十分力量一絲不差的落下去,嘴角上立即掛彩。
一掌如何能盡興,此刻,她恨不能將他架上火架上,一邊割他的肉,一邊燒他的身,但不能。
於是第二記巴掌又甩了出去。
“啪!”
左臉腫了起來,手心麻麻的,她對着他厲喝,噴發着心頭難以遏止的怒火:
“這一掌是替九玉姨娘打的。想當年,姨娘救你於危難,你卻將她玩弄,且將她害的如此之悲慘。像你這樣的人,怎配得了她全心全意的對待?九玉姨娘看錯了你,愛錯了你……”
一提九玉,宋黎雙耳嗡嗡作響起來,豁然擡頭,正要問什麼,又一記巴掌又落了下來,啪的一下打的他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這一掌,是替錦玉打的。像這樣心思毒辣、心胸狹窄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九玉爲你生養,要是能早生二十六年,我一定勸月姨把你的孩子打掉,你,不配做九玉的男人,更不配做錦玉的父親……你不配!”
劍奴揪着宋黎的後領,金凌扯破着喉嚨,一番怒吼,驚呆了某隻什麼都不乎的禽獸。
明日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