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之爭——從天堂到地獄
後來,這張字據,成爲了一個紀念。
後來,每當看到這張字據,他會面對東方微笑。
遺憾嗎?
也許!
但是他的人生,因爲這樣一個遺憾,才真正得來了屬於他的精彩。
當然,這是後話。
皇帝和鎮南王府家的婚事的確已經敲定。
慕傾城將成爲皇后,這是新帝信守約定的見證。
當這個消息傳出以後,舉國驚譁,同時,也給新帝得來了一片稱讚之聲。賢明之主,纔會信守承諾。或者昔日的晉王小有瑕疵,但如今的帝王,已真正蛻變。該擔的責任,他不會再推卸。
於是娶後,便成爲了美談,成爲了佳話。
大婚在即,按理說,身爲新娘子,應該留在自己府上待嫁。
可他擔憂她回去,會出什麼岔子,始終沒有放人。
他用自己的手段讓所有人都相信如今住在淑寧宮的人就是:慕傾城。
他向外宣稱,慕傾城的臉,已經治好。
事實上,也的確治好了——他已見過一面,在金凌進宮以後,由原晉王府中的貴客:懷安接手,按着先前的藥方進行着封閉式治療,當臉上的毒瘡蛻下那醜陋的疤皮,現出的是一張幾乎跟金凌一模一樣的容顏。
拓跋弘親眼確定了一下,才大膽放心的開始實行自己的計劃。
有一點,拓跋弘很高興,金凌並沒有因爲他是皇上,而疏遠了,她依舊和以前幾天一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只不過,先前是偷偷摸摸的,這會兒呢,是光明正大的。
這段日子,一直在負責治理九無擎身子的御醫是懷安,現如今,他是統領御醫房的醫長——曾經替太上皇治的諸個太醫,因爲誤診,未發現太上皇身上的異狀而獲罪,斬了幾個,流放了幾個。御醫房寥寥無幾人,故,現在暫由他掌管。
懷安與他說:九無擎的命,只要續命的藥草一斷,就會在一夜之間呼嗚!
聽了這樣的話,拓跋弘才決定暫留他性命。
至於玲瓏九月,朝中各大臣的意思,皆認爲不能將其放出宮去。
懷安給看過,人家患的是絕症,基本上沒得治了,停藥半個月就會死掉。
這樣一個人,放不放,都是死——放了,只會得來好名聲。
他不打算爲難。只要九無擎一死,他就放。
三天前,拓跋曾細細審視過玲瓏九月,恨了她那麼多年,第一次這麼近矩離的認識她。
半張臉美豔,半張臉猙獰。
據說,這個女人,從來不曾真正馴從過父皇。父皇給了她前無古人的寵愛,她卻給了父皇至死不變的冷漠——
以前,他以爲這定是個一個妖魅的女子。
不是。
細細一看,給人一種冷而清豔的味道。
這應該是一個傲骨之人。
宋黎說:“玲瓏九月生有媚骨,曾令你父皇罷朝三天,足不出殿。”
言下之意,自然是房術了得,善惑君主。
當真如此嗎?
無從考證!
當年的一碗忘情湯,令她忘卻了曾經,再見不識,爲了別的男人而和父皇對峙了十三年,終落得這樣一個悲慘的下場。
她究竟是一個不識擡舉的蠢物,還是一個心想執念的奇女子?
父皇負了母后,玲瓏九月負了父皇,他該爲這樣一個恩果報應拍手稱快,還是替父皇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他已分不出誰對誰錯。
也許是老天開了一場玩笑,令父皇在錯的時間裡遇到了那樣一個女子,便引發了這二十幾年恩怨,連累多少無辜人死於這場大亂。
所以,他不娶慕傾城:一是不喜歡,二是不願種下另一段錯緣。
爲此,他曾親自去過鎮南王府,和慕傾城深談過一次,就在她臉孔治好的第二天。
他談起了他與凌子的過去,說起了他的計劃,談到了將來的宮闈生活。
他說:他喜歡凌子,很喜歡,願給她這世上最美麗的一切
他告訴她:他會娶慕傾城,但是,真正嫁給他的會是凌兒,以後,你不再是你,而是慕傾雲。
他承諾於她:會給她配個好兒郎,以感謝她當年的救命之恩。
他很真誠的謝過。
深深的鞠躬行禮,深深的道歉,做了一些古往今來很多帝王都不會做的事。
她淚流滿面,忍下滿心的委屈,好半天只說了一句話:“凌姐姐可願意?只要你們真是情誼相投。我沒任何意見!”
這是一個非常乖巧溫馴的女子,當真不宜成爲中宮之主。
也許帝王的生活裡,不該出現喜歡或是不喜歡這樣的了情緒,爲了政局的穩定,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作主,雖然他是帝王。
但爲了凌子,他願意嘗試,盡一切力量去維護他們的姻緣。
他精心佈置着將來,頭一次,如此嚮往一個女子融入自己的世界,成爲自己的良伴……
“他要娶金凌?”
鍄京近郊一處別館裡,鳳烈坐在窗前,冷冷的笑着。
“嗯!”
坐在他對面的人,正宋黎,也含着笑,中間坐着一張棋盤,黑白兩棋,正殺的熱火朝天。
“這一出兄奪弟婦的戲碼,相信一定很精彩,老夫會竭力湊成此事。嗯,只有那位嬌嬌女逼急了,那戲,纔會入高~潮。殿下看着吧!老夫會把他們一個一個玩死。從天堂到地獄,且看拓跋弘怎麼摔一個粉身碎骨……”
宋黎笑的和氣,語氣則森冷無比。
鳳烈瞟以一眼,語氣突然一轉,問:
“宋先生,當年,在九華,是您在我的匕首上下了毒,致令瓔姨死於難產的是不是?後來,也是您在凌兒身上下毒,誘他們來龍蒼的對不對?如今,您還想害了凌兒……你就不怕激起九華人的忿恨,將來禍了我西秦嗎?“
宋黎隨意下了一黑子:“對,她們母女的毒,都是老夫下的。老夫要的就是九華人的忿慨。只有這樣,才能推翻拓跋弘,你纔有機會撥亂反正,不是嗎?至於金凌,她處境越是危難,你才越有收服她的機會。既然你死心眼的看上了她。老夫自會成全你。只是在大局未定之前,她必須還得派一下用場。大丈夫不拘小節。橫豎她已經是不潔之身。殿下不必計較她曾睡過幾個男人,只要日後她屬於殿下一人就可。那些沾過她的人,你可以憑自己喜好,將他們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
鳳烈不說話,袖管之下,捏着白子的手,青筋橫起。
他自是不同意做的,可現在掌控權並在他手上。
要如何才能救金凌?
他的腦子裡飛快的轉着這樣一個念頭。
時間過的飛快。
轉眼已是五月初一,再過三日,便是大婚之期。
拓跋弘只要想到這個事兒,就開心的劍眉直彎,這幾天,他與她相處的極融洽。
每天下朝時分,她皆會跑來迎他回御書房,給磨墨,給他添茶,體貼的不像話。每天,她都會黏他,好奇的問這問那。
懷安給她看過脈,事後告訴他:
“吃了忘情湯,一般情況下,都不會再記起以前的事。這樣也好,皇上和皇后從此以後可以恩恩愛愛。只是這肚子裡的孩子,日子漸久,會要隆起,皇上得趁早就對……不光得對臣子們作交代,更要對那位主子人交代——”
關於這件事,他對金凌提過,在她鬧着要回去的前天,他告訴她:
“他們早就是夫妻,你肚子裡還懷着我的孩子。凌兒,你馬上要當母后了,以後,得有做孃親的樣子。乖,住宮裡安全,這可是我第一個孩子,是龍脈,要是你回去出什麼差岔子,你擔不起,整個鎮南王府也擔不起。”
她聽着捂着肚子瞪大着眼,一臉震驚。
他說:“大禮只是走走形式,如今,你就好好待在我身邊養胎。哪也不許去!”
強行留下。
快入夜時分,拓跋弘在批奏摺,窗子是開着的,一陣陣微涼的輕風送進來,龍案上,以夜明珠取光,照得整個房間珠光寶氣。
“我來了我來了!”
一陣歡快的叫聲揚起,緊接着一個穿的清清爽爽的少女,提着裙襬自殿門口翩翩而來。
拓跋弘舉頭看,不由得一陣心神盪漾。
一身煙霞的鳳尾裙,襯出着她玲瓏的曲線,白裡透紅的臉孔上,是燦爛奪目的笑花,閨中少女特有的俏麗髮式平添了她幾分柔美與端莊,珠釵插在烏黑的髮髻上,珠花墜搖啊搖啊,流光四射。露着一個潔光的脖子,脖子上戴着一串五彩寶石鏈子,那是以雲玥山的罕見寶石製成的,冬暖夏涼,美的異常,凝玉似的肌膚被映的如雪似霜,不像是真的。
“你不是說有晚宴嗎?在哪?在哪?”
金凌東張西望:“我肚子餓死了!”
“嗯!晚膳備在清風閣!走,我也餓了,一起過去!”
拓跋弘笑着走去,帶着欣賞的眼神:
“今天穿的真漂亮!”
“什麼話,我本來就漂亮。”
金凌白眼,一點也不謙虛,直惹得侍在邊上的小李子噗哧笑出聲來。
她不理會,強調:“衣服只是陪襯!”
拓跋弘忍不住也跟着笑出來,那洋洋得意的小樣兒,怎就那拽?
那顆冷硬的心,柔軟的就像棉花一樣。
“走了,小呆瓜!”
他伸出手,想牽她。
她眯眯一笑,繞開往外而去:“又不是不會走的小孩子,牽什麼手?”
拓跋弘頓了頓步子,眯起眼,這幾天,他們之間然走的近,但是,肢體上的接觸依舊很少,哪他已經告訴她:他們已是夫妻——她似乎一直在避着他,是這樣的嗎?
他很不喜歡這種想法。
嗯,也許是他多心了。
清風閣。
“咦,所謂的晚宴就我們兩個人?”
閣中沒有其他有,菜式很豐盛了,色香味俱全,惹得人垂涎欲滴。
“嗯,我身邊沒有正式立名份的女人。現在整座後宮,都是空的!”
他說,揮退了宮婢,親自給她佈菜:“吃吧!吃吧!以後不用去御廚房偷吃了!你愛吃什麼,就讓他們做什麼?御廚房那邊也不用每天做好了等你去偷……”
“還說還說。你就一個騙人!還聯合了這麼多人一起騙我?”
她悻悻的道,抓起一隻雞腿,狠狠咬了一口。
“罰你吃酒!”
“好,自罰一杯!”
他笑着自斟一杯,佳人如花,佳餚如畫,人生此情此景,那是一份極樂。
“咦,什麼酒,好香!”
玉壺一倒,便有濃濃的桂花泛出來,整個樓閣頓時一片清香撲鼻。
“百年桂花醉,味厚醇香,稍稍帶點甜。要不要吃一點!”
公子青俠名遠播,就不知“他”對酒有沒有偏好,瞧見她聞得酒香就眼前一亮的光景,似乎是喜歡的。
“好!”
拓跋弘很殷勤的給斟了一杯,她捧着呷了一口,閉眼細細的回味:“嗯嗯,不錯,不錯!甘甜清冽猶如瓊漿玉液,桂香濃郁,猶如身臨八月桂季!”
三兩口吃盡,又斟,又幹盡,又斟,又幹盡……
哦,原來也是一個酒徒,這下可好,他也愛喝一點,以後可以閨中對飲,倒是件有趣的事。
“喂喂喂,別吃的那麼兇,後勁足,小心醉上。小飲宜情,大飲傷身。悠着點。”
“沒事沒事!吃一點酒,難不倒我。”
她拍着胸膛笑,大口的吃菜,完全不顧形象,和大家閨秀自然搭不上什麼邊,可拓跋弘就是覺得順眼——果真是應了那樣一句話:“情人眼裡出西施”。
結果呢,這妞兒根本就不會吃酒,一頓飯都沒有吃完呢,就醉倒了,嘴裡還嚷嚷着沒有醉。
他好笑,抱着她回了自己的寢宮。因爲近,也是想令她慢慢的適應自己——
她該學會與他同寢而眠。
拓跋弘住在心寧殿。
很安謐,很恬淡。
看着她由宮婢們服侍着洗完浴,像一個嬰孩一般的睡在自己的龍榻上,他便覺得這是一份極致的滿足。
他也洗了浴,就這樣坐在榻上看着她美美的睡着,本想去再看一些奏摺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吃了酒的緣故,還是因爲眼前的景緻太過溫馨,竟有一種想抱着她一起睡的念頭。
嗯,只是想抱抱!
不做其他什麼事!
他真這麼做了——抱她。
唔,她的身子好柔軟,好香……
他的身子某處硬了起來。
真想。
可是不能。
他在她發上小心的落下幾個吻,以紆解身體上的渴望,深深的吸氣,深深的吐吶,讓自己安靜下來。
慢慢的,眼皮困下來,枕到了她身邊,最後,輕輕的在她額心落下一個吻,睡了過去。
睡夢裡,似有一個魔音在輕輕的誘惑他:
“小八小八……鑰匙在哪鑰匙在哪?我要往你的金庫偷寶貝去,看看你值不值得我嫁……”
那小呆瓜說:男主外,女主內,得把金庫鑰匙上交。
他心裡一樂:皇后哪需要親自管金庫,真是個小呆瓜。
耳邊,男人的呼吸漸漸寧靜,金凌嫌惡的將這個終被迷倒的男人推開,被他抱過的地方就螞蟻爬過一樣難受,然後重重呼出一口氣。
想要在這深宮在院裡內弄到迷香,那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所幸她懂醫,憑着各種花花草草相剋相生的原理,配了一身的香,天天拿來洗浴,這玩意兒聞久了,就會被迷倒。猶其喝了酒以後,汗腺所散發出來的氣味兒,迷魂效果最是厲害。
爲什麼要吃酒?
當然是故意的!
可她吃酒,難得有吃醉的時候。
“死拓跋,這番,你總歸落到我手上了吧!”
演了這麼久的戲,真是累的慌。
她跳下牀,穿好自己的衣裳,將一頭烏髮束起,左右看了一眼,學着拓跋弘的聲音吩咐了一句:“小李子,請田統領和文先生過來一趟!朕有一些急件,令交由他們馬上發出去。”
小李子猶在外頭值班,原以爲皇上今夜必是一夜風流,所以才識眼色的令一干宮婢們全都撤了出來,只在外殿守了兩個,自己也是遠遠的侍着,不想啊,皇上居然還在批奏摺。
真是太辜負***了——皇上的自制力真是越來越強。
“是!”
調頭出了大殿。
那田統領,姓田名拙,是皇上自底下調任上來,早年的時候,曾隨拓跋弘出生入死,在戰場上救過駕。故皇上對他是相當信任的。至於這文先生,則是晉王身邊的謀士,繼位後,新帝論功行賞,原也有他的份,可他不要,執意要離去,被新帝強留在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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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田拙進來了,高大的身子披着銀甲,目露精光,一看就知是個了不得的武將;文先生長的也是武生的身材,只不過留着一撮斯文的短鬚,看上去甚爲儒雅。
“小李子,你且下去歇吧!這裡不用你侍候!嗯,明早也不必太早來喚朕!田統領和文先生進來,朕有話交代……”
“是!”
“退下吧!”
“是!”
“等等,找兩個宮婢過來,凌主子吐了,令她們進來清理一下!”
“是!”
小李子立即令叫侍在外殿的兩個宮女跟上田拙進去。
二人進得內殿,單膝跪地:
“臣,田拙叩見皇上!”
“臣,文達叩見皇上!”
“奴婢叩見皇上!”
兩個宮女低眉順耳的,也跟着跪下。
可二人一着地,就被兩道強勁的力量打暈,沒有倒下,田拙和文先生一人一個,將她們拎在手上,往龍榻前拖過來。
金凌豎起大拇指,彎脣輕笑,心想着小李子可能還沒有走遠,便又僞裝了一句:
“嗯,等着!還有一點需改改,文先生替我看看可行不可行?”
嘴上這麼說,手上直衝了文先生作手勢,意思是:快來催魂。
來的其實不是真正的文先生,而是阿大。
是,阿大冒充了文達先生,至於田拙,依舊是田拙,這人是九華來客,潛伏龍蒼日久,早已融入西秦晉王麾下,成爲了晉王得力愛將。
金凌將拓跋弘拖起來,吃力的給他穿上袍子。
阿大點頭,上去將拓跋弘扶龍案前坐下,田拙把風,金凌則飛快的自自己隨身配戴的香囊裡取出一個小巧的胭脂盒,放到拓跋弘鼻間令她聞了一下。
他皺了皺眉,清醒過來。
阿大見狀,立即施催魂術,低聲蠱惑起來:“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睛睛,天牢玄鐵鏈鑰匙放在何處?”
聲音很輕很輕,輕的只能令拓跋弘聽得見。
拓跋弘似乎有所抗拒,眉頭直皺,不願回答,阿大繼續蠱惑:
“皇上不想和九無擎再戰一場嗎?解鎖吧,解了吧……然後痛痛快快打一場。前兩場,皇上輸的太冤了。現在,皇上養好傷了,皇上可以了……去拿出來吧!”
拓跋弘不答,而是站了起來,步履穩穩的走到龍案後,打開第一個抽屜,也不知按動了什麼機關,身後的字畫忽移開,露出一片刻着奇異圖騰的牆面,他轉身,按下圖騰中某朵花蕊,立即有一個暗格露了出來,他伸進手掏出的正是一枚亮燦燦的鑰匙。
欲知後事,請聽明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