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令段佛音震驚的是來自路上隨意可見的百姓,他們眼中所顯露的那一種神采。
段佛音能看得懂這是一種自豪、自信的神采。
每一個布衣平民,都能平淡地注視着段氏姐妹的座騎,雖然天子腳下的百姓,世面見得廣,但那種自豪、自信的氣度,卻是不多見的。
在段佛音感覺中,這種氣度和神采只有在大理國的達官貴族眼中才能發現。
這使得段佛音非常震驚,段佛音懷疑這不過是自己正好撞見的一小部分人。
於是,她帶着段素素轉了半個金陵府,最終,她終於相信了,因爲她所見的明國民衆幾乎都是這種神采。
段佛音現在更相信,明軍一旦出兵,大理國將玉石俱焚。
沒有人能抵抗得了這種自信。
自信的國家很可怕,而自信的民衆更可怕。
因爲他們心中有一種信念,那就是他們是無敵的。
精神力遠勝於物力,這一點,深詣佛法的段佛音太明白不過了。
段佛音心中好奇,百里無忌究竟是如何讓他的子民自信到如此程度。
所以,段佛音在被百里無忌召見的路上,就想好了商談之後,一定要問問他。
其實段佛音想多了,百里無忌決定再次召見她,這代表着只要大理國能接受明國朝廷的條件,那麼百里無忌自然就就接受大理國的請降。也接受大理國和親的提議。
百里無忌依舊安排在御書房接見段佛音。
經過了上一次的鬧劇,同時在高蓉蓉的勸說下,百里無忌已經默認同意接受段佛音進宮之事。當然前提是大理國必須同意由明國朝廷委派各地官員。
這是一種妥協。
政治妥協。
徐世銘說得有理,不教而誅是爲暴虐。
畢竟當初周等國的舊臣歸附明國時,百里無忌是親自下旨安撫的,並且許以官居原職。
如今一棍子打死,確實急了些。
也正因爲如此,百里無忌確實心軟了起來。
他決定給舊臣一些轉變的時間。
也就是說,接受徐世銘的折中之策。改革依舊進行,將舊臣中民憤極大的剔除。然後將至少一半的舊臣通過輸送到大理國,而遴選出的最後一部分佔比不多的舊臣,就屬於可改造好的一部分,留在原職以觀後效。
最後。經過三年五載,在現在國內新舊交替完畢之後,再集中力量對大理國進行整治。
如此一來,想來阻力會小很多,至少,徐世銘會不遺餘力地支持自己。
百里無忌知道,徐世銘牽扯在其中太多了,不僅是徐世銘,甚至是周憲的父親周宗。都是被改革對象。
如果真的強硬推行改革,傷害的或許不只是少數人,而是整片人。這其中牽扯最多的是自己人。
那些舊臣都是些官油子,歸附明國之後,都會找一個或者多個保護傘。
而能做他們保護傘的,自然非那些親近百里無忌的人莫屬。
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首當其衝的就是丞相徐世銘,因爲他不僅僅明國丞相,還是百里無忌一路相伴的心腹。更關鍵的是,他有一個明國軍情院院令的義子。
想到這些。百里無忌猶豫了。
自己推行改革的目的是讓大部分人獲利,可現在,改革直接面對的是損害自己人的利益。
百里無忌細細思慮過徐世銘的這一方案,覺得可行性較高,畢竟自己才至中年,有時間推行日後對在大理國的改革。
所以,百里無忌這次召見,只是確認段佛音是否能接受自己的條件,也確認段佛音是否真能有代段思聰決定條約的權力。
皇帝的婚娶十有八九代表着政治利益的交換,縱然象自己這樣的開國皇帝,依然躲不過政治婚姻的範疇,這不得不說是遺憾。
這是百里無忌在見到段佛音之前的心裡話。
但有一點,經歷了上次的鬧劇之後,百里無忌確實對段佛音的印象有了極大的改觀。
能暴露出真性情的女人,不會是個奸詐的女人。
單憑這一點,百里無忌爲了交換政治利益,就能納其爲妃。
何況,段佛音確實是個美人。這也是百里無忌不得不承認的心裡話。
二人第三次見面,情形有些尷尬。
當然,不是百里無忌尷尬,百里無忌早已過了該年齡,他坦然地注視着這個很有可能成爲自己第三個皇妃的女人,面色非常平靜。
尷尬的段佛音,她一直以爲自己的婚姻就是一場利益的交換,所以,認爲婚姻就是換個地方、換座房子過日子。
可在那天撲到百里無忌懷中的那一刻,段佛音有種附首相依的衝動,那一刻的眩昏讓段佛音心跳不已。
這是一種讓人沉迷不能自拔的感覺,面前的這個男人有着足以讓段佛音依靠的胸膛和肩膀,但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在他回身攙扶的那一刻,段佛音從他的眼睛中看到的一絲愛憐之意。
這是一種深邃的異樣情感,段佛音心中起了漣漪。
少女的情懷,已經有了二後二妃的百里無忌依然不懂。
他只是奇怪,今天的段佛音有些古怪,甚至連段佛音身邊的段素素也不禁緊張起來,她害怕段佛音又會重來一次上次的鬧劇。
段素素不停地看向段佛音,手禁不住顫抖着,她知道,就算來時佛音公主給了她阻止異動的權力,可真要是到了那時候,段素素是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她的。
百里無忌與段素素都不明白段佛音爲何神情異樣。
少女懷春,段佛音自小在宮中成長,除了父皇段思聰,就是幾個年幼的弟弟,偶爾可以見到幾個朝中的大臣,但那些莫不是白髮白鬚的老頭。
甭說是接近了,恐怕與男人正面交談的時間都不多。
而上次在百里無忌懷中,幾乎是肌膚相親的距離,讓段佛音羞澀、難堪,但又有那麼一些期待。
這時的她,無疑是沒有自控力的。
她腦子裡完全被她的幻想所左右,看着眼前那個全天下全有權力的男人,在這一刻,段佛音才真正忘記了對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