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很快,深山裡有同樣的“嗚”聲隱隱傳出。
嗚咽之聲,此起彼伏,位置不斷在發生變化。足以證明,絕不是一隻狼在迴應它。
張小白心中大駭,在生與死之間,他不敢再做任何的停留。
他見林婉月已經跑到馬車跟前,急忙撇下灰狼。一股真氣轟然上涌,縱身躍起,雙腳飛速離開了地面,向後方飄去。
在半空之中,他身形一轉,再落地時已是近兩丈開外。
如此數次後,他與灰狼迅速拉開了距離,以最快的速度,極速向馬車飛奔而去。
灰狼遠遠贅在後面,不疾不徐,不離不棄。一雙綠幽幽的眼睛,如電如炬,始終緊緊盯着張小白和林婉月。每間隔一會,它便會仰天重新召喚。
“嗚!”“嗚!”“嗚!”
張小白一陣風似的跑到馬車那兒,見林婉月咬着牙,還在解着繮繩。她急的,額頭上也盡是汗水,可就是解不開。
這也怨張小白。他拴馬的時候,爲了防止有人路過偷馬,竟繫了好幾個死扣。誰曾想?此時卻“防”住了自己。
他二話不說,一把推開了林婉月,他親自來解。
他將鋼叉丟給她。說道:“快上馬車。它要敢接近,就用鋼叉桶它!快呀!”
他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
此時,林婉月哪還敢與他爭辯什麼。她急忙向馬車上爬去。平時只是一跳的事情。可現在她腿軟無力,連爬了兩次,才勉強爬到上面。樣子很是狼狽。
她無力的跪坐在車上,小胸口一起一伏不停的喘息。
她柔弱的小手,顫顫巍巍,端着長長的鋼叉,面對着不遠處,正向這裡緩緩走來的灰狼。
灰狼體格剛健,高大威猛,一丈寬的溝壑,一躍而過。它步伐沉穩,不疾不徐的走着,幽幽雙目緊緊盯着,在距離他們還有五六丈時,果斷停下。
所停的位置恰巧是路的正中間。
接着,又是仰天長嘯。一聲淒厲,在天地之間悠然迴盪。
“嗚!”
張小白渾身是汗。他時刻注意着灰狼,雙手不懈的解着該死的繮繩。
馬兒似乎也被突然出現的灰狼給驚到了。它四踢在地上來回頓足,口鼻間發出陣陣嘶鳴。
“小白哥,你能解開嗎?我好害怕!”
林婉月見他也遲遲解不開。心理極度恐慌。尤其是那滲人的狼嚎聲,更使她陷入到了冰點。她說話又帶出了哭腔,淚水再一次不爭氣的向外涌了出來。
“能!我能解開它!等我解開了。我就帶你回家!你看好那隻狼,別讓它過來。”
“好!好!回家。回家!”
林婉月相信了他。他一定能帶自己回家的。
她擦乾淚水,使勁把鋼叉向上挺了一下。
面對着強大的灰狼。鋼叉雖顯無力。可也成了他們的最後一道防線了。
時間匆匆,嗚咽陣陣,遠處的淒厲之聲,也越來越近。
那該死的繩釦,也終於,被解開了。
“丫頭,坐穩。我們回家了!”
張小白飛身跳上馬車,大喝一聲。
他抖起馬鞭。“啪”
一聲脆響。
馬嘶鳴。向前急急竄出,馬車啓動了。
“惡……”
灰狼開始呲牙,以攻擊姿態,蓄勢待發。
“嗚!”“嗚!”
兩道嗚咽,同時響起。不遠處,兩條青狼,在快速接近。
後有追兵,前有堵截。林婉月臉色煞白。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更可怕的是,狼嚎之聲,還在四處傳來。
天真無邪的她,也知道,最爲危險的時刻,到來了。
山口向裡,五華里深處。
閒雲道人也被這此起彼伏的狼咽之聲,給驚住了。原本一兩聲狼嚎,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只是聲音越來越密集,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覺。
“不好!”
他大喝一聲,果斷丟下黑球,腳下瞬間發力,身形向前遠遠盪出,極速朝山外趕去。
張小白奮力的抽打馬鞭,馬屁股上也迸現出道道血印。
馬兒吃痛,四踢“砰砰砰砰”迅疾敲打着地面,向前面的灰狼猛衝過去。
灰狼獠牙盡露,怒目圓睜,面部極度扭曲,惡狠狠嘶吼着一躍而起,張開血口,一口咬在了馬脖子上。
馬,大驚!拼命甩着脖子,馬蹄朝前胡亂的踢着。
“砰,砰砰!”
灰狼終是被馬蹄子踹開,摔落一旁,馬車也越它而過。但,馬脖子也被它撕開了一個口子,鮮血正在汩汩冒出。
兩條青狼追了過來。灰狼從地上爬起,跟隨青狼,一塊兒追擊。
馬突然遭到撕咬,受了驚嚇。方向也隨即發生了改變,偏了一下。
慣性使然,馬車也緊隨其後向一側發生劇烈傾斜。
張小白還好些,他處於駕駛者位置,提前做了準備,兩腳穩穩的踩在車轅上,反方向的拽着繮繩,努力將馬車回正。
但,林婉月由於是臉朝後坐着,根本沒有絲毫的防備。突然間便被一股大力甩到一邊,後背重重磕在了車幫上,差一點就被甩出車外。
她咬着牙,忍住痛,趕緊再次抓緊。
如此一來,雖然方向險之又險的給扳了回來,但車速也同時降下去不少。
馬脖子受了傷,血液外流。濃濃的血腥氣使後面追擊的狼,更是緊追不放。
它們長長的舌頭飄蕩在後面,隨風飛舞。垂涎被吹成長絲,黏在皮毛上,瑩瑩發亮。
興奮的它們加快速度,趁着馬速下降,迅速從馬車的後方飛奔追上。
片刻,兩條青狼,一左一右,從兩翼包抄過來。
“捅它們!捅它們。”
張小白大喝。
林婉月也丟掉恐懼,急忙操起鋼叉,去捅它們。
可,小手毫無力度,就算無意中捅到,也根本傷不了它們。反而遭到它們的惡眼怒視。
也幸虧,這兩隻青狼與灰狼不同,它們的目標不是林婉月,而是正流着鮮血,向前狂奔的馬。
那血腥的味道,實在是太誘惑了。
片刻,遠遠的後方,又出現了三條狼影。一青兩黃,毛色斑雜,同樣有着幽幽綠眼,森白的獠牙。
它們慢慢的與灰狼並行在了一起了,共同追擊着同一個目標。
六隻狼,就這樣接踵而至。
須臾,兩條青狼已經完全追上。他們與馬,齊頭並進。開始不間斷的向馬脖子繼續發起攻擊。
在一次次的撕咬下,馬不斷的嘶鳴。左右兩邊,來回躲避,馬車也跟着劇烈晃動。
張小白大急。
“小月!你抓緊了。別被甩下去!”
他大喊一聲。奮不顧身的向前撲了過去,直接騎在馬背上。猛揮馬鞭,向兩側急甩。驅趕着兩條青狼。
很快,青狼的囂張氣焰,有所壓制。不敢再冒然的對馬撕咬。
不過,它們一左一右,也是配合的極其巧妙。
改一擁而上,爲伺機而動。它們輪流偷襲,咬上一口,立刻脫離,絕不戀戰。
久而久之,張小白左支右絀,馬不斷受傷。
不斷肆擾下,馬速再次被迫下降。後面的四條狼也緊跟着攆了上來。
灰狼的目標不變,仍是最弱的林婉月。
它的前踢,不時的向馬車尾部探去,想要跳到車上。
前有兩狼襲擾,後有四狼追擊,形勢相當不妙,甚是危急!
此刻,即使用窮途末路來形容他們,也是毫不誇張的。
張小白怒不可揭,可又毫無辦法。
他大汗淋漓,好不容易將青狼驅趕開了一點,可後面那四條狼,一直窮追不捨,連連往車上跳。
林婉月拿着鋼叉捅下來一隻,另一隻又跳了上來,再捅下一隻,還有兩隻繼續往車上跳。
眼看她就要支撐不住。張小白只有放棄了前面,躍到車上,來後面幫忙。
他的離開,兩條青狼再無顧忌。
它們一擁而上,同時,咬在了馬脖子上。獠牙刺穿喉嚨,懸掛在上面,再也不下來了。
很快,最危險的時刻到來。
馬,沒了力氣,徹底跑不動了。就這樣停在了蜿蜒的小路上。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茫茫荒野。
這,便是宿命嗎?
林婉月閉上了眼睛。她任命了。眼淚涌出,哽咽而泣!
“小白哥!你走吧!別管我了!我們都會死的!你走吧。”
張小白揮舞鋼叉,迫使四狼暫時不敢靠近。他身後就是林婉月。他能走嗎?他敢走嗎?
“不!我不能撇下你。你跳車。爬樹。去爬樹!快呀!”
“爬樹?爬樹。”
一根救命稻草,就這樣出現了。
“對!爬樹。狼不會爬樹。只要爬到樹上,就安全了。”
林婉月不敢猶豫。此時此刻,這也成了她求生的唯一希望。
倉皇間,她跳下了馬車。灰狼嘶吼,立刻朝她追去。
張小白大怒,一躍而起,鋼叉迅速出手,直刺灰狼。
“嗷……”
電光火石間,一連串慘叫聲吼出。灰狼被鋼叉刺穿後腿,滾在地上,瘋狂掙扎。
後面三條狼伺機而動,緊追張小白撲過了過來。
張小白哪敢停留?腳下發力,迅疾如風。朝林婉月的方向,全速跑去。
林婉月跑的慢。眨眼間,他追了她。他大吼。雙手用力,緊緊托住她的兩跨,把她高高舉起。前方一丈,正是大樹。
她,莫名其妙,向前飛出。他,緊隨其後,頃刻間鬆開了雙手。
他,大喊。“抱住!抱住!爬。往上爬!”
可是,樹,太粗了。底下沒有枝葉可以利用。她,柔弱不堪。如何爬的上去呀?堪堪勉強抱住後,反而緩緩在墜落。
他,仍不願捨棄她。直奔她的身下,又一次出手,托住了她。
“爬!用力爬!爬呀!”
三狼追上了。血口張開,輪番撕咬。
他緊鎖眉頭,牙齒咬的崩崩直響。
這便是責任嗎?
是!責任,就是要用命來守護的。
她看見了下面的情況。她哭着,拼命的往上爬。
爬!只有爬上去纔可以活命!也只有爬上去“小白哥”纔可以不用再顧慮自己。
爬,一定要爬上去!不但自己要活,“小白哥”也要活!必須得爬上去。
她喊着,叫着,手磨破了,衣服也磨爛了。從未爬過樹的她,在拼命的往上爬!
很快,她終於,離開了張小白的手。她夠到了上面的枝杈。
張小白也奮力的開始向後反擊。一隻狼被他一腳踹開。一拳又打翻另一隻狼。可第三隻狼,趁他來不及反應,撲在他的後頸上,一口咬下。
血液流出。他拼命用兩肘向後擊打。
前面被打翻的狼,滾了兩下,爬起來,繼續呲牙朝他撲上。
他打落後面的狼,腿又被咬中,撕咬下,他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三狼同時撲了上來。
他開始在地上滾動、掙扎、反擊,被撕咬。過了好一會兒,他就是站不起來。
不消片刻。狼,竟越來越多。瘋狂嚎叫,向這裡聚集。
四條、五條、十條……
張小白再也無法反擊了。只能胡亂的掙扎着,盡最大的努力,不被咬中要害。
他被狼羣拖動,被狼羣肆意撕咬。
結束了嗎?就這樣結束了嗎?
他渾身是血,意識開始變的模糊。腦海中一個個畫面輪番閃爍。
娘在笑。爹在罵。她在哭。師父?寶貝?劍?好兄弟,一張張笑臉。
“小白?小白。小白!張小白!哈哈哈哈哈哈。吁吁籲。呵呵呵呵。來呀!這呢!快來呀!回來。回來!”
自己還能回去嗎?
一隻狼又一次咬中他的後頸,奮力的咬着,鋒利的獠牙刺破了肌肉,頂在了頸骨上。
他能感覺的到,血液在瘋狂的噴涌。他好冷,也好累呀。沒了任何的抵抗。
就這樣結束了嗎?
шωш• ttκǎ n• c o
他努力的想要往前再爬一下。可是,奈何手腳冰涼。他做不到了。
在隱隱約約聽到了一聲暴喝後。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眼前,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