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鸞幾萬大軍邂逅韃靼數百遊騎,未觸即潰,仇鸞的臉上掛不住了,自此憂鬱成疾。嘉靖皇帝終於覺察仇鸞比曾銑差得太遠,便以“議事”爲由,召還仇鸞。五月,仇鸞召回,八月,就收掉了他的大將軍印綬,仇鸞連氣帶病一命嗚呼。
仇鸞死有餘辜,但嚴嵩還是不解氣,便唆使同夥錦衣衛頭領陸炳,揭發仇鸞與俺答私下結盟,縱使韃靼入圍京師的罪狀。嘉靖怒不可遏,命法司勘查,法司擬“仇鸞謀反,按律追戮”。當即起出仇鸞屍身,割下腦袋,把他的腦袋一個邊鎮一個邊鎮地掛過去,以示警戒。
仇鸞是死了,而且“傳首九邊”。但是嘉靖沒有追查下去,仇鸞是怎麼當上大將軍的。還不是嚴嵩的提攜,陸炳的力薦?薦人不當也有罪,但因嚴嵩、陸炳正受寵幸,也就置若罔聞了。
徐階官做大了,稱呼也起了變化。廷臣過去說起徐階,總稱華亭徐階,籍貫在前,姓名在後。入閣以後,該更尊重了,就改口叫徐華亭,姓在前,籍貫在後了,就像嚴嵩被稱做嚴分宜一樣。
徐階忽然入閣,嚴嵩感到了威脅。在嚴嵩看來,徐階始終是夏言的人。看到徐階,嚴嵩就感到芒刺在背。此前他曾略施小計,在嘉靖前誇徐階“所乏非才”,同時又婉轉地**冷箭,說徐階有“懷二之心”,差點兒把徐階整下去。現在,他又動起了腦筋。
一天深夜,嚴世蕃跟姬妾們鬼混了一番,已是精疲力竭,胖身子上臭汗淋漓,便去後府洗了個澡,準備安寢。他走過後堂,見燈光還亮着,心想,父親大人又在撰寫青詞了。不知寫得如何?便推門而入。靜諡中聽得吱呀一聲,倒把嚴嵩嚇了一跳,擡頭方知寶貝兒子來了。這寶貝兒子雖然其貌不揚,心思卻長得不可思議。嚴老兒喜出望外,便說:“蕃兒怎還未睡?”嚴世蕃一愣,自然不能回說在**,就尷尬地一笑,反問嚴嵩:“父親怎的還未安寢?”嚴嵩說:“蕃兒來得好,老父正有一件事兒煩心。”何事值得父親煩心。”嚴嵩說:坐下,你聽我講。”
““
嚴嵩把心中的疑慮和盤托出,嚴世蕃笑了,說:“此易事耳!”這還算易事?兒子也忒託大了。嚴嵩便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一招失算,滿盤皆輸。”見父親這麼嚴肅,嚴世蕃就正襟危坐,說:“孩兒有計!”“計將安出?”嚴世蕃說:“那仇鸞是皇上寵幸的,曾炙手可熱,而今犯有私通俺答的大罪,被奪了帥印,且已傳首九邊。”嚴嵩聽不明白,說道:“爲父說的是徐階,你扯仇鸞做甚?”嚴世蕃仰首奸笑,總算露出了短脖,說:“父親只需稍加把勁。皇上恨極仇鸞,徐階不是曾與仇鸞一起入值內閣嗎?在值班室兩人還一起把酒言歡,這事人盡皆知。仇鸞那廝不是喜歡行賄嗎?就說那廝賄徐階幾千金,所以徐階奉旨勘察軍情,對仇鸞之罪隱匿不舉,父親可讓幾個給事中彈劾徐階,借仇鸞這匹死馬的由頭,置徐階那匹活馬於死地,此乃一石二鳥之計也。”嚴嵩聽後,愁眉舒展,羊須微顫,連說好計。
第二天,他囑兩位心腹給事中按計行事。
對嚴氏父子的密謀,徐階渾然不知。他憂慮的是國事。這一年,大明王朝可說是內外交困。入閣以後,禮部尚書一職由歐陽德接任,歐陽德是個正人君子,禮部可以無憂,但邊事棘手。北有俺答騷擾,明軍屢戰屢敗,東南有倭寇燒掠,東南沿海紛紛告急,這是外患;而朝廷之內呢?聖上齋天熱情不減,嚴嵩又無治國方略,一味的諂媚固寵,搜刮金銀,朝中貴戚,依舊宴飲歌舞,醉生夢死。可謂“痛飲於漏舟之中,狂歡於將傾之廈”,能不憂心忡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