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汪文輝也系自己門生,但高拱心知汪的奏疏在譏刺自己。高拱暴跳如雷,汪文輝上疏三天之後,高拱即將汪文輝逐出朝廷。高拱公然報復,速度奇快。
高拱剛愎,悍相面目畢露,與大學士趙貞吉互相傾軋。大學士陳以勤處境困難,他與高拱是裕王府同僚,與趙貞吉是同鄉,就在七月告病,請求致仕。隆慶四年(公元1570年)十一月,高拱處心積慮,企圖攆走趙貞吉,於是高、趙關係告急。告急的原因在於對科道官的考察。徐階以遺詔的名義放寬了言路,給事中、御史得以直言,輕易不致獲罪。此乃政治清明的必須,指責朝政缺失,也於治國有利。但隆慶帝不免厭煩。隆慶帝與其父不同,他厭棄朝政,貪圖玩樂,身邊又圍着一批誘使他享樂的太監。對言官的不斷上疏直諫,深感厭惡。摸透了隆慶帝心思的高拱便極力逢迎,建言考察科道官。對六科給事中、十三道監察御史作全面考察。
對科道官的考察本有制度,可此次卻是制度外的臨時安排。說明科道問題嚴重,需經考覈斥退不稱職者。高拱此舉,是挾帶私貨的。當年高拱挑戰徐階而慘敗,關鍵就在科道的彈劾。提議考察,是一種路人皆知的秋後算賬,意在驅逐不附己的科道官,掃清自己前進路上的障礙。臨時考察按朝廷成規,由吏部、都察院聯手施行。吏部尚書由高拱兼着,趙貞吉則兼掌都察院。
高拱建言考察科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趙貞吉忍耐不住,上疏隆慶帝。疏中稱:頃因御史葉夢熊言事忤旨,陛下嚴諭考覈言官,包“括已由言官升任在職者,考覈範圍近兩百人,其中豈無懷忠報主、謇諤敢言之士?而今一概以放肆奸邪罪之,恐怕負責考察之部門(所司)奉行過當(擴大化),忠邪不分,致塞言路,沮士氣,非國家之福也。”
趙貞吉奏本所言句句在理,一位科道官言事不當,斥爲“放肆奸邪”已過分,以此爲由,指斥近兩百位科道官一概“放肆奸邪”更加過分。趙貞吉又恐“所司”考察中搞擴大化,忠邪不分。話中有話,“所司”不就是吏部和都察院麼?趙貞吉掌都察院,那麼“奉行過分”,言下之意,指的就是吏部的高拱了。
趙貞吉確乎有先見之明,吏部考察科道,高拱主張罷斥趙貞吉所有副手;趙貞吉強硬對抗,主張罷斥親近高拱的言官,吏部和都察院勢同水火,劍拔弩張。
僵局形成,雙方不得不坐下商議調解,高拱爲達到驅逐言官的目的,先行妥協,表示趙大學士左右助手一概保留原職,趙貞吉也作讓步,依附高拱的言官也可保留。達成默契之後,高拱大展拳腳,凡並不涉及趙貞吉關係者,徐階提上來的,與自己格格不入的,一概貶斥,誰敢反對,高拱就命鷹犬彈劾誰,這種彈劾史稱“搏擊”。考察結束,斥退科道二十七位。緊接着,高拱對趙貞吉下手,第一鷹犬韓楫,上疏彈劾趙貞吉“
(平)庸(專)橫,考察有私”。趙貞吉深感陷於內鬥,無法施展,厭倦高拱黨羽的死纏硬磨,便上書乞罷。
趙貞吉在乞求退職的奏本中提醒隆慶帝說:“臣自掌院(都察院)務,只是因考察這件事與高拱意見不一。其他一些壞亂選法,縱肆作奸,昭然在人耳目的事,臣噤聲不敢說,辜負陛下賦予的重任,真是個庸臣。高拱這個人,誠然是強橫得可以。臣致仕之後,希望陛下讓他回到內閣,萬勿讓他久專大權,廣樹黨羽。”奏本上達,隆慶帝竟同意了趙貞吉致仕的請求,而高拱呢,仍舊兼任吏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