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徐階憂患,且說那兩個嚴嵩心腹已經擬就彈劾徐階的奏本,他們請教首輔,何時提交。嚴嵩去問兒子,嚴世蕃開懷大笑:“仇鸞已死,死無對證,徐階縱有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於是,彈劾徐階的奏本上達,票擬是嚴嵩的權力,但怎麼擬呢?發下司法部門會審,還是穩一些,先探探嘉靖意思。
松江民風有個特點,是“畏首事”,不當出頭的椽子;松江士大夫也有一個傳統,叫做“畏清議”,害怕遭到輿論抨擊。這兩個特點的浸淫,徐階的性格就少了點剛性,多了些柔性。爲了抵消嚴嵩猜忌危害,徐階便轉而研究起齋醮的學問來。他對齋醮顯得很熱衷,目的自然是爲了固寵遠害,而固寵遠害的目的則是想爲當今、爲萬民做些實事。
一天,嘉靖在西苑召見了嚴嵩、李本、徐階三位閣臣,君臣間探討了些齋醮的奧秘,長生的可求不可求。談畢,三人辭歸,嚴嵩故意落後。見狀,嘉靖說:“嚴愛卿暫留。”便問:“愛卿似有話奏?”嚴嵩露出爲難的神氣,說:“有給事中彈劾徐階的奏本,臣不知該如何處置,奏明皇上聖栽。”邊說邊從袖筒中掏出奏章,遞與嘉靖。嘉靖展開一看,奏本內盡是徐階與仇鸞勾結,收受賄賂,知情不報的罪狀。嘉靖笑了笑說:“依愛卿之見,該如何處置?”見嘉靖不怒反笑,嚴嵩心中發毛,說話自然更爲謹慎:“回聖上,給事中可風聞言事,愚臣也不知果有此事否?可否批轉法司查勘?”嘉靖又笑了笑,然後在案上一堆奏疏中找了找,翻出一本奏摺,遞與嚴嵩:“嚴愛卿看過便知。”嚴嵩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接過奏摺,打開看時,才知這是徐階的密奏,上面開列着仇鸞的種種罪狀,比自己讓陸炳揭發的內容更爲周詳。嚴嵩不禁大吃一驚!再看落款日期,竟比自己和陸炳的揭發更早。“愛卿以爲,還需批法司勘查否?”原來,徐階振軍八議中暫時壓下的拔除軍中毒瘤的第九議,已瞅準時機出手了。
七十二歲的嚴嵩耷拉着腦袋回到府中,神情沮喪,滿打滿算欲借仇鸞扳倒徐階,不想徐階比自己更有城府。滿以爲扳倒仇鸞是自己和陸炳的傑作,沒想到徐階出手得更早,而且是密奏,人不知,鬼不覺。這個人肯定是日後的心腹大患,說不準自己和兒子那點兒破事,徐階也早已掌握,什麼時候也像參奏仇鸞一樣來個密奏,那就懸了。
沒想到南京御史王宗茂此時參奏了嚴嵩一本。斥嚴嵩是“邪諂之徒,寡廉鮮恥”,列舉了吏部、兵部選官選將,嚴嵩每次都收取賄賂;重用親信萬寀,安排他任考功郎;用人不管賢能與否,金錢到手,烏紗出手;江西老家金銀財物不可數計,便器、屎盆都用金銀製就;只爲子孫斂財,國計民疾置之度外;朝臣中嚴嵩的乾兒義子有三十餘人,皆是衣冠之盜。列舉嚴嵩八大罪狀之後,不無憂慮地說天下太平的保障是財富、軍隊。文吏以賄賂得官,必剝民之財,百姓必然貧困;武將以賄賂得以統軍,必剋扣軍餉,軍隊怎能強盛。
奏摺上呈通政司,通政使趙文華正是嚴嵩的義子,便截留奏摺先交與嚴嵩。嚴嵩立即命人收集王宗茂的罪狀,先發制人,予以彈劾。待嘉靖收到彈劾王宗茂的奏摺後,趙文華才呈上王宗茂彈劾嚴嵩的奏摺,造成王宗茂反擊的假象。於是,嘉靖斷定王宗茂是有意報復誣衊大臣,把王貶謫爲平陽(今屬浙江)縣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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