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見一衙役飛奔而來,氣喘吁吁的衙役向李知府耳語幾句,彎腰退下立在一旁。李知府笑說:“好事啊,大開府門讓百姓們進衙,這也是我延平府一樁盛事!”衆人不知何故,衙役走後不久,一大羣百姓擁了進來,白髮蒼蒼的、年輕的、懷抱幼兒的,這裡邊徐階還看到了胡嵐、戚和,人們邊走邊喊:“我們來送徐大人!”還有幾個壯漢,擡來一塊石碑,上面鐫刻着徐階在延平的政績,額爲“功德碑”。
這種場面,對徐階的智商是個考驗,坦然承受吧,不妥之甚,急切間不知怎麼是好。他想起了家鄉的狀元錢福說過的幾句話:“天下有二難:登天難,求人更難。天下有二苦:黃連苦,貧窮更苦。人間有二薄:春冰薄,人情更薄。世間有二險:江海險,人心更險。知其難,守其苦,耐其薄,測其險,可以處世矣。”徐階想,人心有時確實比江海的波濤更險。我今兒被民衆擁戴,肯定會有人不悅,他們躲在角落裡,弄不好還在蒐集我在延平處事的失誤呢。現在不能張狂,要低調,低調!可怎麼面對呢?徐階感覺到額上已沁出汗來,便伸手去懷裡掏手帕,沒想手指觸摸到一團軟軟的東西,心想,這不是可久的青絲麼?
前面談到,可久遺言追隨徐階,徐階把靈柩送回家鄉,隨身帶可久青絲一縷,算是遵守了遺囑。徐階摸到一團青絲,立馬想起可久“讓他人表演”的話來,心頭豁然一亮,也顧不得掏手帕擦汗,心想,慚愧!李知府,對不住了。徐階便對衆人說:“父老鄉親,容我說幾句。”衆人安靜下來,徐階不慌不忙地說:“延平三年,如果說徐某的作爲父老鄉親還滿意的話,那可不是徐某之功,靠當今聖上的齊天洪福,是仰知府李大人的教誨督導。”這一番話倒是非常得體。接着又說:“徐某今赴新任,意欲請李大人再加訓示指點,父老鄉親意下如何?”
擡出知府李大人,還說請李大人訓示,誰敢反對?李翔想,好你個小老鄉,一腳把球踢到我這兒來了。事已至此,不講是不行了。於是李翔清清嗓子說:“徐大人所言不錯,天下百官爲民辦事有成,皆賴當今聖上恩澤施於民。但臣下有功,也不可不記。百姓贈碑,乃民心之所向,拒辭不妥。本府以爲,此碑宜送入名宦祠。”言畢,衆皆踊躍。
此去黃州,徐階依舊是單車赴任。誰知一路上,時有吏民在路上設宴相送,好在徐階酒量甚大,每處三大杯,不至於醉。風塵僕僕,一路趲行,剛出延平府界,到一驛站歇下,吏部的最新任命文書從延平追上來了。原來浙江一按察僉事丁憂回鄉,改任徐階爲浙江按察僉事。大明朝在各行省設有按察使司,專掌行省刑名按劾之事。糾邪官,懲奸暴,平冤獄,激揚風紀,澄清吏治。設按察使一,正三品;副使,正四品;僉事多人,正五品。僉事各有分工,叫提舉,如提舉兵備、巡海、清軍、驛傳、水利、屯田等。而徐階是提學僉事,也就是提舉(分管)浙江省學政。鄉學、社學、縣學、府學一應地方學校,全由徐階負責。這對徐階來說,實在是福音。徐階與浙江的學子,就有了師生名分。不僅能培養人才,而且培養出來的舉人、進士,都成了徐階的門生。徐階的人脈拓展了。俗話說,好事成雙。徐階履新前回了次家鄉,母親又爲他說了門親事,娶了弘治年間南京兵部尚書張鎣的孫女爲妻。婚後八日,徐階攜母妻赴杭州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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