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常迎春、森哥、筆仙,二叔還有一個叫肥仔的男人帶着他的兒子都因爲對那具乾癟的屍體感興趣,所以受甲賀船廠的聘請護送那具屍體前往江西博物館。乘坐的海豚號巨輪是當時甲賀船廠造出來最大的一艘船,再加上是處女航,所以很多社會名流爲了突顯身份都紛紛跟着湊熱鬧,上等倉庫被那些所謂的上層貴族住滿了,而像常迎春二叔他們這樣身份的人就只能住下等倉了。
當時或許還年輕,雖然都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但對男女之情還是有些嚮往的,尤其站在下等倉甲板望着從滾滾海水裡突然竄出來的海豚,很容易讓他們聯想起當年火遍全球的電影泰坦尼克號,給予對傑克和蘿絲愛情的無限憧憬,所以他們也喜歡擡頭想上等倉望,儘管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幼稚天真是年輕人的權利。
或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也或許命運的巧合,但最終他們是心想事成了。在海豚號行駛的第三天他們在果然在上等倉的船頭上看見了他們心中的蘿絲。只是此蘿絲非彼蘿絲,他們建立的不是至死不渝的愛情,而是生死與共的默契和友情,畢竟他們都不是傑克。
南希的母親南蘭,當年叫康子健的小叔,一個叫阿玲的混血美女還有萬四以及一個美國佬傑森,他們是一個考古隊,專門研究古屍以及爲政府尋找文物的,不知從哪裡道聽途說海豚號的目的地是狼牙窟,因爲據他們考證那具屍體就是從狼牙窟弄來的,所以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狼牙窟。
常迎春二叔他們雖然也是見着“鬥兒”比見着親爹還親的人,但對於虛無縹緲的傳說還是提不起多大興趣的,所以儘管南蘭他們得繪聲繪色的,但也沒有動搖他們的決心。然而他們與狼牙窟的結緣只能說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
因爲都是北方人的原因,二叔他們這夥人都有些暈船,尤其住在烏煙瘴氣的下等倉,簡直就是折磨人的煉獄,所以只要有鬆口氣的時間都會跑到甲板上放風。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常迎春躺在甲板上一邊看星星一邊抽着煙,當時他內心還自嘲地覺得自己真的有點像傑克了,不過這個時候沒有出現要跳海自殺的蘿絲,倒是有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站在甲板偏僻的角落不知在嘀咕什麼。在好奇心的作祟下常常迎春支起耳朵隨便聽了聽,這不聽還好,聽完嚇得他差點沒尿褲子。
原來這幾個雜碎正在籌劃一個驚天大陰謀。他們已經偷偷地把兩艘小船系在船尾上,說只等凌晨一點多天黑透了,船上的人都睡死了,好神不知覺鬼不覺地把船鑿沉,然後他們再悄悄地坐小船離開。整艘巨輪上事先只准備了兩條小船和二十幾件救生衣,船一旦沉了船上的人一定九死一生,整個海域上沒有救援也沒有私人漁船,對外界隨便怎麼說都不會有人懷疑,因爲死人是不會說話的,而知道內幕都是船廠的人自然是不會到外面亂說。
這看上去天衣無縫的金蟬脫殼通天大計唯一的破綻大概就是被一個不相干的人不小心聽見了,而且這個人無心也不甘心做永遠沉在海底的傑克,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常迎春嚇得渾身都是冷汗,腦袋瓜子嗡嗡直響,腿肚子都轉筋了,直到那幫人走光了才哆裡哆嗦地站出來。透風的好心情瞬時消失殆盡,“砰砰”亂跳的心不斷地提醒着他此地不宜久留,頓時兩腳像按了風火輪似的幾乎是連滾帶爬一路磕磕碰碰地滾回了下等倉。
把聽到的前言不搭後語稀裡糊塗地說了一遍,首先跳腳的就是脾氣不怎麼好的二叔,二叔就差沒拿菜刀出去剁那幾個兔崽子了,在大家一頓好說歹說之下二叔才消氣。
坐以待斃一向不是他們這羣人的個性,於是大家開始集思廣益地想應對策略。不知道是哪個豬腦子提議豁出去跟他們拼命,結果這個建議全票否決,還惹來一大堆白眼,筆仙更是臉一沉,陰陰地罵道,你他媽的是不是把腦袋忘家了,拼命?就咱們這幾個人出去拼命?結果就是拼了命沒了。
這個提議老實說還真不是人腦袋想出來了。既然他們有這個計劃,那麼一定就是做了全套的準備,船上人應該都是帶着傢伙的,弄不好事情敗落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扔幾個□□手榴彈或者□□什麼的,那死的不是更利索了,再者這船一定事先就被動了手腳,沉是必然的結果,然而逃生的船隻有兩條,如果把這事捅出去了,船上的人就是打破腦袋也會爭奪生存的希望,那麼他們這些人生還的機會不是微乎其微了嗎?出去拼命不但打草驚蛇同時也會弄得魚死網破,確實不是一個好主意。
在幾番提議被打倒的情況下,大家的原本還算高漲的情緒頓時一落千丈,沉寂的氣氛也異常的怪異,就在這個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一個轉出來改變了全局,而這個人就是上一秒還暴跳如雷下一秒已經熄了火精明睿智神勇的二叔,我從來不知道二叔也有出其不意的智慧,所謂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說的或許就是二叔這種平時不着調關鍵時刻絕對不掉鏈子的人吧。
二叔難得的沉着冷靜,但說起話來卻顯得漫不經心。二叔的意思簡單卻也有些自私,“那羣王八犢子居然不顧整艘輪船上的人要把船砸沉,就算我們有良心想幫助船上的所有人也是有心無力,倒不如顧好自己別白白便宜那羣兔崽子,若是以後有機會再把海豚號悲劇的內幕公之於衆,也算是給死難者家屬一個交代了。說了這麼多,我的想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敢金蟬脫殼我們就來一個偷樑換柱釜底抽薪。”
二叔這個主意立馬獲得了大家的一致認可,幾乎是立刻馬上,大家頭頂上的太陽撥開雲霧見晴天。腦子不怎麼靈光的萬四想了半天也沒弄明白二叔的意思,最後實在憋不住就問二叔到底什麼意思。
二叔一翻白眼直納悶政府下來的考古隊怎麼也收智力低下的。作爲領隊的南蘭很是無奈,最後冷着臉叫萬四多做事少說話。
常迎春他們偷溜到船尾,果然看見兩艘栓好的小船,幾個相視地一陣詭笑。二叔吩咐萬四把其中的一條船的船底拆下幾個鋼釘,然後十個人跳上了另一艘小船,雖然顯得有些擁擠,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將就了,把系在船尾上的繩子一解直接跟這艘馬上即將沉的海豚號say Goodbye了。
對於他們這羣長年跟死人死屍打交道的人,就算有良心那也只能是在不影響自己利益的情況下或許會慈悲心氾濫一下,但大多數時候他們的心還是冷的。雖然已經預料到即將迎接海豚號上千人的悲慘命運,但逃出生天有的快感還是讓他們興奮的高歌,完全忘卻了那些利益下的無辜犧牲者。
小船在海上一直漫無目的地漂泊着,夜裡的寒風很快就打透了他們汗溼的身體,雖然不是天寒地凍但也是飢寒交迫了,幾乎一整夜沒閤眼的幾個人不敢呼救還必須小心翼翼地警戒着,他們懷疑這附近有前來接應的船。上千多個人少了十一個人按理說不會引起什麼注意,但前提是這幾個人必須是默默無聞的,可二叔他們恰恰是船廠僱來的夥計,那幫人在行動之前一定會想到他們的,他們不見了小船不見了,事情不是明擺着了,所以發現後船商的第一反應一定是搜尋整個海面。
因爲怕巡海的船隻,所以他們沒有使用船上的無線電雷達也沒敢電燈。在黑夜裡灌了一肚子風的幾個人開始乏了累了,於是輪班值夜輪班休息,直到天放亮了,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用望遠鏡向海面四周看了一圈,終於在尋尋覓覓中發現了海豚號的影子,小船的速度不是很快,所以用望遠鏡還是發現了海豚號的行蹤。海豚號的命運果然如他們事先所料到那樣已經開始向下傾斜了,所能看到的部分只剩下支在海面上的甲板了,至於上面的人怎麼樣就不得而知了,那幾個壞人有沒有登上小船有沒有逃生這些直到後來他們也不清楚。
海豚號沉了,他們幸災樂禍地鬆了一口氣,也許船廠的人沒有發現有人逃脫,也許這個秘密就伴隨着海豚號的沉沒而沉默了,那麼他們只需要在外地躲上一些時日,等這事風平浪靜了再出來快活,想到這裡所有人的精神頭有都上來了,天南地北地亂說一氣,其中最消停的就屬康子健了,他除了偶爾跟南蘭交談幾句以外,其餘的時候就是發呆,有人找他攀談也就是點頭和搖頭,最後索性就沒人理他了。
一向不吭聲的康子健突然猛地一個擡頭,那老鷹一般銳利凌厲的眼神嚇了他們一大跳,只聽他低沉地叫了一聲,不好,水下有東西。
在其它人還沒有緩過神來的時候,船體突然一百八十度地反反覆覆旋轉,速度極快,連掌舵的機會都沒有。常迎春形容當時的感覺就像洗衣機裡衣服被甩的暈頭轉向的,嘔心反胃各種難受的感覺一下子都涌上來了,幾個大老爺們也沒顧得上在女士面前的紳士風度一陣狂吐,肚子的食物吐乾淨了就吐胃酸,最後就差沒把心肝脾肺都嘔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