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微微睜開眼睛,李博生坐在搖椅上,翹着二郎腿對我說話。搖椅是輕金屬製品,可以變成單人牀的那種設計。環視左右,這是苫布做成的行軍帳,三面開口正好一人高,寬敞實用能睡好幾個人。張春來在氣墊上趴着,我搖晃起身,想要把他翻過來。
李博生叫我住手,深度麻醉,如果把他翻過來,會憋死他。
摸摸自己的脖子,綁了一圈藥布。李博生的話,我好像明白過來,出洞口的時候,我們是中彈了,還是麻醉彈。倒下之前的印象依稀記得,那種‘嗖嗖’聲響和弓弩差不多,雖然當時李立明和丁曉東在緩眼睛,我是拉起邵軍就中彈,但是洞口外的情況還沒看清,有人近距離襲擊我們也不是沒有可能。
“什麼***?我們身後不是有自家人嘛?對了,蘇老……的那幾個人呢?”對我一連串的發問,李博生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馬上注意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
“你們是中槍了,看麻醉彈是標準的圍獵型,用步槍發射,只是這藥劑有點特別”說話的聲音來自門簾,是個黑臉大叔。李博生還給介紹了一下,這是自家人,叫他唐師傅就行。
簡單說聲你好,唐師傅手拿兩支毛茸茸的小彈頭給我看。
十二毫米銀製針頭,軟橡膠制退圈,合金穩定杆,後面綠色毛茸茸的東西,就是藥劑倉。這不是我們國家生產的東西,單論這質量,十有八九是美國貨,是歐洲圍獵場進行安全狩獵使用的彈種。我們國家不生產,但是大一點的動物園使用還是有可能的,國家有沒有進口不知道。這東西價格不菲,因爲裡面的藥劑是人家外國的核心技術,安全無毒是硬性要求,重點是藥劑效果十分強悍,只用四秒就能放倒熊。
“關鍵是這藥劑,從你們脖子上拿下來之後,就有一種刺鼻的氣味。我用舌頭試過,裡面摻雜了很濃的乙醚,也可能是土製的濃縮酒精”唐師傅用十分凝重的口吻對我說,這樣用藥,是對方開槍之後,四秒的時間都不想給你們,就讓你們倒地,死活交給天意。
明白了,對方的藥劑這樣調配,本質上講和想殺死我們沒有兩樣。
“問題不能這麼看”李博生走過來說道,對方應該是不想給你們一丁點反應時間,更多的可能是爲了那個小姑娘。
李博生的話,我有點沒反應過來,呆呆的瞅着他。
微微點頭,李博生說王宇被人弄走了。
“什麼?”我驚叫一聲,李博生沒說之前,我心裡還以爲王宇在我們都昏倒的時間裡,被人滅口。醒過來之後雙方互相指責,攪黃東家和蘇老的合作。若是這樣就簡單了,打槍的不是你李博生,就是蘇老鬼的人。
“唐師傅,你是怎麼知道這麻醉彈的?”對唐師傅的質疑,在我的語氣當中表現無疑。
這些話引來了李博生的怒氣,蹭一下站起來。“小子,注意你說話的態度”李博生面紅耳赤的樣子,他在壓着火和我說話。
“唐師傅是咱們本家的技師,多年的醫生,資歷雷人着呢”李博生丟下幾句話就出去,根本不和我多說一句。
“小夥子,我們也是今天下午纔到的,許多人都還沒進山。蘇家的人在我們前面,這麼說你也不用懷疑,打槍的人肯定不是他們”唐師傅打破尷尬,讓我多休息一會兒,他着急去那邊幫忙。臨出門唐師傅告訴我,張春來舌頭一會兒要是伸出來沒事,千萬別動。那邊蘇家最小的男孩,要夠嗆。
張春來呼吸勻稱,估計是一時半刻不會醒來。連日來的相處,張春來睡覺很輕,這時候被麻醉,反倒睡得實稱。
緊接着快步出去,心裡擔心楠楠危險。
走出帳篷,才知道夜已深沉,這神農架林區的星空真漂亮。
一排搭帳篷搭在山中土路邊的荒草叢裡,這土路也是鄉民自己給農機修的進山路。選擇這種地方紮營,隱蔽性不好,而且營區內有光源,在夜晚會被人發現。唐師傅說下午纔到,估計是發現我們之後,臨時搭建在這。如果不是這樣,這些帳篷應該在山中的樹林纔好,決不能離耕種區如此近。
其中一個帳篷裡,聽到李立明暴跳如雷的罵娘聲,大嘴巴子大飛腳不絕於耳。輕輕挑開門簾,七八個精壯小夥被他一個人痛毆,個個巴掌都是實打實啪啪地響,有幾個鼻子流血不止。
這脾氣真操蛋。
趕快去看楠楠,最左邊的帳篷裡,蘇文和好幾個中年大叔圍着楠楠,簡單搭起來的案子用塑料布圍住,門簾邊的桌子上,一個個精緻的小鐵盒,小巧的手術用具擺的整整齊齊。上面的英文不認識,但是這種制式的手術用具我在部隊就見過,邊防一線的連隊裡也有這東西。
野戰應急醫療設備——丁種器。
頓時唏噓不已,大家就是大家,這東西輕便實用,易攜帶。長時間野外工作,又是高危作業,屬於神器級別的裝備。
李博生和蘇老鬼,都是大手,背景深厚。
楠楠在案子上趴着,那幾個大叔在查看楠楠的耳朵,估計傷在那裡。耳朵位置中彈可不妙,心裡不由擔心起來。只聽到裡面有個人在喊,零點二毫升腎上腺素。
別給人家添亂,我幫不上忙,悄悄離開。只要楠楠還有希望,看那幾個大叔的樣子應該能應付得了。
丁曉東在一個帳篷後面狂吐不止,想給他拍拍後背,那氣味比大肉片還刺激,只好作罷。
離帳篷很遠的地方,在幾棵樹下,東家的背影讓我很意外。七八個年齡與我相仿的人,將顧雪彤的屍身按原樣復位,還是那蹲着的瘦小身影。東家坐在樹墩上,燈光照着地上的編織袋,顧雪彤瘦小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更加可憐,嗷嚎大哭大哭的樣子躍然臉上。被我削掉頭皮的地方,森白的骨頭讓我都不忍直視。
幾個人離開,東家的身子微微顫動,應該是哭了。
這個時候過去說些寬慰的話沒用,一個老人壓住哭聲,悲痛肯定是外人難以理解。只能不出聲站在那裡,什麼都不做最好。然而壓制並沒有用,很快就控制不住,東家哭出聲來。年近六十的老人那種哭聲,我是受不了了,轉身就要走。
“劉宏”東家變了聲調叫我:“當時是什麼情況?”。
簡短節說。發現顧雪彤的地方是一個遠古先民採集天然鹽的大石頭鍋,顧雪彤是在泡鹼結晶裡蹲着,受傷失血,加上驚嚇,纔會造成這個樣子。身體背靠大鍋底部,無法完整取下來,不得已才採取了分解。至於她受傷失血,裡面有個大東西,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麼物種,顧雪彤受傷的原因可能與那個東西有關。
東家的問話,我只能這麼說。心裡當然明白,東家不可能只是單一的指顧雪彤,失蹤了這麼多年,這個準備東家心裡早就有,只是顧雪彤的樣子,真的讓人心碎。東家的意思應該是問我們這幾個人經歷了什麼。然而這些我卻不能說,一切都順理成章,沒有不對的地方。
“去吧!”東家說道:“讓李博生安排你們離開”。
回到帳篷裡,我們之前的頭盔礦燈工兵鏟之類的東西全不見了,張春來也坐起來,同樣嘔吐不止。張春來的衣服好像也被人扒掉,搖椅上扔着幾件衣服,都是外套褲子。
“換上衣服,馬上送你們去十堰”李博生站在門簾處,那語氣不容反駁。
張春來頭也不回,拿過衣服就穿。我也只好照做,身後門簾落下,李博生出去了。
我小聲問張春來:“你怎麼不問問,讓咱們去十堰幹什麼”。
“別說話,好玩的開始了”。
什麼好玩的開始了,我讓張春來說仔細點,咱們被***放倒了,還是準備麻死你的那種,你卻說好玩的開始了。
“別說話”張春來還是那種答非所問的話:“你以後就知道了,這幫人都是塌媽的變態”。
這幾件衣服應該是剛纔那些人脫下來的,不算太髒也沒計較。臨上車李博生探頭進來交代,副駕駛前邊暗格裡有錢,讓我們拿着。到了十堰就不要去北京了,等消息就行。
96年的捷達,讓張春來坐後邊,那裡還能放開了休息。我在副駕駛,司機小哥年齡也不大,手把不錯車開得很穩。腳前邊塑料包裡有幾瓶水,遞給他倆,想和司機攀談幾句,可這人木訥得很,只會哼哈的。
“唐師傅說那是美國貨,加入了土製藥劑。對方不是想讓我們不死那麼簡單”百無聊賴,告訴張春來在他昏迷的時間裡發生的事。
“別說話”張春來口氣極不耐煩。
真想給他兩炮子,旁邊是司機只好算了。
“我們好像被利用了”張春來太突然弄出這麼一句,是在車開出好遠之後,這話讓我反應不過來。
《盜藝江湖》第一大卷‘年輕人的依靠’至此完結。感謝責編和讀者對少年的關心和寶貴意見。人心猜忌和同齡人間相互依靠的情結讓我和張春來走到一起,機緣巧合結實幾個真心兄弟。請給年輕人一個成長的時間,畢竟誰都不是天生的高手,誰都不是‘老江湖’。第二大卷‘支離破碎的線索’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