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我在心裡默默的數着,這幾天的一些事情我現在還沒消化完。上北大,解讀密旨,東西被翻馬不停蹄又到河南,到了張春來家裡就奔南京,現在在這家交易場裡。腦袋一刻沒有靜下來。
光頭在我身邊伸手開門,一看就是有事,不敲門沒禮貌不說,怎麼看這傢伙都不像賣場的人。我在門前站着,他也不能走錯,這種地形怎麼可能走錯!
“你們這裡誰叫李立明,那個黑珍珠今天歸我了”這人的口氣蠻橫,說的是什麼一時不太理解。
說完轉身離去,我立刻朝屋內的明哥問道:“那個是誰啊?眼神很犀利嗎”。
李立明詫詫的說道:“我來之前他就在這,這幾個不知道哪來的,總在我眼前晃悠,真他媽的扎眼”。
我呵呵一笑,以爲李立明是說他的髮型。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李立明呼吸急促,丁曉東壓住他的腿,他說的是什麼不知道,顯然刺激到了李立明。
沿樓梯右行,面前出現更大的地下場地,上下雙層的包廂分立左右。中間有一個寬敞的花道擺滿鮮花,將中間巨大的玻璃展櫃隔開。當初設計這個的時候,它一定是水池或者是低溫儲物池,現在被改造成一個展臺,還是地下式的,處在整體大廳的最低點。
巨大的玻璃櫃平放在花池中,裡面一個個方格有大有小,已經擺滿東西。有人比我們先來了呢,張春來和丁曉東帶來的東西在最上層,大多都是小件。中間部位一個個黑影,一看便知屬中型青銅器。其中我從四川帶出來的小綠獅子一直沒有出手,潘家園那個老不死的給的價太高了,沒捨得出手。
已經碎了一個,別再把這個整碎了。總是覺得,四川帶出來的東西,不像那幾個老東西說得那麼不堪,這麼漂亮的小獅子,三千塊,價格肯定不對。
幾個服務員走向我們的包廂,有男有女,都有統一的服裝。應該是點菜的,明哥說節目四點就開始。
鎖進展櫃,東西就是人家的了,交易成功按交易額抽取佣金,交易不成只收食宿費用。東西退還,兩隻鎖你們賣家和我們各有一把,那把鎖頭也有個名字,‘老闆鎖’。意思是不管這東西是誰的,進到店裡就是人家大老闆的,不管賣家還是買家,現在都不能動一下。
展臺邊圍着六七個老頭,隔着玻璃觀賞,似乎還在品評什麼東西。
張春來說這些,言語當中不乏感嘆,到底是能鋪開這麼大排場的主。玻璃展櫃裡的東西,初步估算價值不下數千萬,有幾個青銅物件,看着好像還是水活兒出來的。這種方式叫扣貨,首先沒有上億的身家,別想有這麼大的底氣。規矩這麼定,首先是服務人家自己,對大老闆自己好處那是大大滴!首先,真正的好貨人家可是第一手就能拿到,比如咱們的東西,開價六十萬一個,人家想要當場就扣下,再不會出現在展櫃裡,最大的利潤人家先佔。
原因無它,近水樓臺先得月,這是人家的場子。
“下去看看”我說着走下樓梯。丁曉東也從包廂裡出來,看架勢有點罵罵咧咧的。不想關心什麼事,展臺邊的老頭子,看上去都像有兩把刷子。
“像不像三峽工程搶救發掘出來的韓王陵青銅水壺,在河南的那個”老頭子的聲音特別沙啞。
圓形的青銅東西乍一看像是一個球,球身三個小小的突起渾圓造型,滿是鏤空花紋,很容易讓人誤解是一隻香爐。似乎又覺得不對,印象中這東西應該和青銅簋差不多,屬容器。
“就是那個定爲國寶級的那個?”另一個老頭問道。
兩個老傢伙不住地感嘆,高手啊!青銅顯墨綠,肯定是長期處在水中,在水斗裡淘出來的無疑,至少見風放了一年多,銅鏽是沒做抗氧化保護生出來的,上邊還有灰茬。想不到這屁大個地方今天來了不少能人啊!談話當中,兩個老傢伙的口氣好像互相探底,都在打探今天什麼情況,這下關碼頭的玻璃坨,可是很久沒擺滿了。
從倆老頭的話裡望去,巨大展臺內部,還真是個四層大坨子,漆黑暗紋,應該是很結實厚重的實木,下面應該有輪子。上方的玻璃格子四面張開,遠觀就像一個大花盤。
聽他們說話,兩老頭似乎有點見識,青銅球上的文字,倆人也有板有眼的探討。西周是奴隸社會,周天子腳下諸侯割據,雖然沒有大戰事,但是各個諸侯在自己的封地,都有一套獨立的文字和法律,這上面的字跡被刻意朝外展示出來,我在旁邊仔細聽,倆老頭說的像那麼回事。
“不是河南恐怕也不遠,應該是韓王陵沒錯,看字跡墓主好像是叫‘露彌’,可惜咱找不到是哪一個韓王”聲音沙啞的老頭說道。
“露彌”另一個老頭道:“一聽就是女人的名字。切”。
看態度兩個老傢伙有點泄氣的樣子。西周韓王!女人名字!大概是倆老傢伙看出來了,這可能只是個陪葬墓出來的東西,‘主墓的東西沒得手’。泄氣的樣子轉瞬即逝,倆老頭的眼中精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馬上就小聲私語。我倒是聽到一點,好像是說找賣主的事可不能在這說,壞了規矩,大老闆可惹不起。
沙啞老頭一回身,看到身後有我和丁曉東在偷聽他們說話,臉上升起一絲警覺,但是仔細打量,又對我滿臉堆笑。“淘沙客”沙啞老頭輕聲道。
故意躲開我,咱也別討沒趣,圍着展臺邊漫無目的的走。還有其它老頭,再去偷聽別的老頭說話好了。
我問丁曉東,以前來過沒有,丁曉東說他這是第二次來,第一次是在蘇老身後一句話不說,當個保鏢,那次是談判火藥味十足。這些老東西嘴裡的淘沙客,是指我們下地土賊,這是南京,全世界都知道的聚寶盆,自古南京多重寶,歷史文化在這沉澱深厚。
不說別的,國家舉辦的大型民間鑑寶活動,大多選擇在此,十朝大都金陵。
一樓右邊的一間包廂門口,一個個子不高身形極其精壯的人背對着我們,身上穿的衣服也有點不搭調,顏色極其鮮豔。髮型倒是挺別緻,腦後的頭髮橫着一道道溝,使這個傢伙的腦形從後邊看像是一個葫蘆。
橫溝上還有一個小小的辮,兔子尾巴一般大小,只有腳上那雙黑色回力球鞋,一下子又把我拉回現實,我搖搖頭,不知什麼原因只是一個背影就讓我有一種客似魂來般的感覺。我看了半天,才發現是這個傢伙的身形,怎麼看怎麼不像是正常人的身材比例,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彆扭的很。
身軀不大,胳膊腿可是長的很,很像一個站直了的大狒狒。
這個傢伙背對着我,和包廂內的人不知說着什麼,就在我細想哪裡不對的時候,突然看到他側身走向另一間包廂,見到這傢伙的側身,心裡才明白過來,一身鮮豔衣服和髮型,耳鼻口眼像是刀切出來的一樣,下巴尖尖嘴脣厚厚。應該是少數民族,說不清哪個民族。
此人身材怪得很。
‘啪’。
一隻手拍在我肩膀上。
“兄弟,借個火兒”一聲尖細有點女人腔的聲音對我說道,轉頭看他,這人三十多歲的樣子,草坪頭髮剃的溜平能跑飛機,眯眯着三角眼,左邊嘴角一道疤痕開到腦後。猛然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摸自己的衣服,纔想起來衣服被拿去洗了,穿浴服下來的。
“我這有”丁曉東從玻璃展臺邊走過來,右手三指捏着遞上前去。那個傢伙微微前躬身子,湊近丁曉東的手點燃香菸。左耳上有個很漂亮的黑玉耳環,很配他的臉型。當丁曉東收回手的時候,他看到了丁曉東的手裡並沒有打火機,丁曉東用的是秘法。
突然大驚失色,急忙後退一步,左手背在身後像是有傢伙兒,這人情急說道:“哥們,何必趕盡殺絕!”。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我和丁曉東臉上都有了茫然,呆呆地看着他。三角眼如刀的目光看着毫無反應的我和丁曉東,只見他長出一口氣,馬上掉轉了話頭:“哥們,請問你們是哪家的?”。
不知怎麼回答他。
“我們不是哪家的,我們就這幾個人”我道。
這人眨眨眼睛,說道:“現在展臺裡所有的東西都是你我兩方的,我們在這已經三天了。這平時沒幾個人來,只在有精品的時候,大老闆才放風出去,叫來當地的島主看貨,有幾個實力雄厚的島主今天晚上會來,所以咱們能不能先談談”。
“好說,一會兒你到我們包廂來”丁曉東扔下一句話就走。被拉扯得像片樹葉,回到包廂,只剩邵軍一個人在沙發上睡着。
關上門丁曉東就不住的叨叨,土賊可是在這不能密會的,規矩嚴着呢!主要是大老闆保護島主,不止是防止宰客那麼簡單。
規矩不規矩的無所謂,丁曉東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人家找你先談談,已經給足了面子。都是賣家,讓人家先來的出貨,本意無可厚非嘛!
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三角眼破壞規矩,關丁曉東什麼事!想起剛纔兩個老頭的話,這裡的玻璃坨很久沒擺滿過了,這其中似乎有什麼關聯。
“你待着,我去找李立明”又是扔下一句話,丁曉東轉身出去。
別打擾邵軍,站在門口碰到張春來。看一眼屋內的邵軍,張春來小聲說道:“咱倆今天算是被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