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張春來說的,一旦接近開棺時刻,必須全神貫注。這次東西可以不拿,但是人絕對不能出事,蘇老鬼的人一定要盯緊。他的人中有和日本主顧扯上關係的,沒有過多留意他們,所以變數隨時都能發生。
種種勾心鬥角讓我十分厭惡,說白了就是自己實力不濟,智力也不行。揣摩心思這塊,差得太遠。
蘇老鬼的作爲,可是看在眼裡。他帶來的人,也沒分心太過管控,要不然不能死的最多是他的人。不制止那些毛頭,估計是想任其所爲,成敗看他們自己。這樣下地,本身就是最大的隱患,不是一家人,忌諱太多。我想蘇老鬼在進來前,他一定是掌握這裡很多的資料,也對東家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扭頭瞅張春來一眼,他給我一個眼色,讓我注意炸開的地方。意思應該是告訴我,有什麼情況炸開的出水口一定要先搶上,那裡逃離最快,也是居高臨下的位置。
我點了一下頭,意思明白。
繼續摸索細沙,希望找到更多紅彤彤的玉錢,或者一樣精美的小東西,都是我的誰也別搶,不願因爲什麼和別人打起來,畢竟這是張春來第一次帶我爲東家做事,利益紛爭能免則免。能有機會自己找,那就多找些。
不過細沙沒有掩蓋多少財寶,眼看着就要搜索完一大片,手中也沒再出現像樣的東西。發現一枚腳印,在細沙上很淺,一看便知很久以前下來的人留下的,慢慢被細沙沉積留下個淺淺的痕跡。赤足,腳掌很大,當時一定在泥沙中落實一腳。
“這人身材高大,很可能是赤條條下水,想要靠近水裡的主棺。毫無疑問,水活兒高手”妖邪笑容的傢伙在上方說道。這人神出鬼沒,每次出現在我身邊說話都能嚇我一下。
慢慢縮小搜索範圍的時候,幾個人上到了近四米高的大石塊上,現在還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棺槨,整體就是一個大石塊。海南仔有兩下子,三人合作上去,顯然經過訓練,配合相當不錯。從側面觀察邊緣有縫隙,上方一整塊壓住下面四塊,只能採取大揭頂。
繩子拋上去,繩子上都有鐵爪,是爬牆的索鉤。海南人的鴨嘴短撬槓很管用,四支一同發力,偌大的石板‘咔嚓’裂開,聽聲音類似是一種很強的粘合劑,石板被生生拽開。
兩側的石板都被拉倒,厚度不如上方那塊。東家交代,四邊石板一定要固定住,不然倒向中間,會砸壞裡邊的正棺。這時候的人好像戒備的心放鬆了許多,做起事來很順手,兩根繩子就把一大塊黑黑的東西拉出,兩排人像是在拔河。倒下的石板上,那些發灰的東西非常牢固的東西粘在上面,仔細觀察,粗看像是粘合弓箭的魚膠,心說應該不是魚膠那麼簡單,這可是經年在水中浸泡。
一股淡淡的香草氣息傳來,大家都覺得神清氣爽。蘇老鬼顯然比東家經驗老道,輕輕說道:“這香味不是檀香木屏的味道,是裡面的東西的味兒,看來我猜中了,果然是即身佛”。
大家都將信將疑,氣味不像檀香,夾雜了很多其它東西氣味,心裡堅定的認爲那是香草。東家在指點着人們怎麼做,蘇老鬼在旁邊有些不耐煩。把外面烏黑的檀香木屏破開,露出裡面的顏色,果然是六個整塊檀香木粘合拼接而成。木屏被放在角落,等衆人輕輕擦去下面的浮灰,一整幅萬佛圖展現在大家眼前。
中間蘭花佛冠相間,全都是各個形態的佛像,有的盤腿屈膝,有的極似舞蹈,有的手指其它佛像,每一個的面容都是慈祥飽滿,帶着微笑。所有的佛像都是用金絲編制在一塊紅色的布幔上,布幔整體貼在外面的檀香木板上。
蘇老鬼對東家說道:“這些佛像你看是哪個時期,哪個宗派的?”。
東家也不盡知曉,搖搖頭。蘇老鬼繼續說道:“達摩祖師來到震旦(中原)之前,中原地區佛教還是比較昌盛的,不過教派之間也有很大差異,漢傳佛教只是一種計稱呼。在隋統一以後才漸漸形成‘禪宗’,才和西藏‘密宗’徹底區分開,教派之間也是紛爭不斷,各種學說非常繁雜”。
東家好像突然有所悟,說道:“你是說這些佛像的風格不是中原的”。
“哈哈哈哈”蘇老鬼一陣大笑,對東家說道:“你纔看出來,這些佛頭造型很像東南亞小乘佛法的風格,和西夏黑水城的那些應該有關”。
兩個老傢伙在那裡熱聊,蘇老鬼的態度分明就是炫耀,我們東家可是教授,知識那是大大滴!只是這時候的手下人可是都不輕鬆,張春來看着像是在外圍遊走,其實他胳膊上的繩索讓他在那裡最具有優勢,我也站在正對大部分人的位置,張春來給買的手槍非常趁手,指向性不錯。李先生一言不發,根本指望不上,怎麼看都不像無能之輩,現在卻是個閒人。
“對呀”東家看着這些佛像的頭,說道:“有些泰國的佛教風格,要說到來源,還是古老的中亞影響”。
“這沒什麼”蘇老鬼說道:“佛法傳播而已,分支衆多,各成一脈”。
他們說的好像是小乘佛法,季秋和艾小華忙的不亦樂乎,鎂光燈真的很討厭。四塊紅底的布幔被分開,上面的頂蓋也拿掉,大家眼前看到了一個大垃圾桶一樣的小方塊。
“這是什麼?”東家走近觀察,我心說東家你可長點心吧!這是什麼時候,主棺吶!面前的一個垃圾似地方塊,那種怪異的香味就是來自它,此時的香氣越發凝重。外邊的檀木氣味不明顯,都是裡邊的香氣給蓋住。不自覺靠近東家後面。心說對不起了東家,現在是人盯人,真有什麼突然異動,我先打飛你。
現在明白了,一層層木板布幔,就爲了保住裡面的盒子樣子的東西,從大石頭方塊開始向內,一點多餘的空間沒有。
木板很薄,輕輕撬開,一根根枝杈狀的東西被木盒夾成方形。更加濃重的香氣飄出來,蘇老鬼冷哼了一聲,自語道:“難不成又是個塗硃砂坐化的”。
“丁香,肉桂,還有柴胡,白芷這都是幹什麼的?”幾個人問道。
我也是一愣,這不都是調料嘛!蘇老鬼說是個塗硃砂坐化的,那個東西我懂,高僧坐着成佛,總不會是坐化之前要燉了吧!
“古人認爲這些東西可以防腐的,可是這些東西防不了腐,防腐是恆溫無菌才行”蘇老鬼說道:“以前見過這樣的坐俑,這些東西應該配合黃豆,黃豆只有乾燥作用”。
這個倒是差不多,有那麼幾個時期,人們對防腐的見解確實五花八門,這些燉肉料也的確出現過,有考古證實。要說到腦洞,今人不勝古人。這時候也纔想起,曾經在網上看過,古代一些的奇怪教派,的確用柴胡等等藥材來防腐。衆人七手八腳拆開這些亂遭的枝杈,隨手扔在地上,落進泥沙當中立刻稀碎成灰化爲泥水,看來早已失性。又是一個方形的紅底金漆木屏露出來,上面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東家看了許久,立刻眼中溼潤,用顫抖的聲音說道:“金剛聖言自在心”。
心中不由驚歎,東家的學識果然高深,這木屏上的金字分明是梵文。心中不由冷哼!能懂梵文的學者應該不少,但是從宣化年開始,中土興建的佛教寺院,除了寧夏一處允許使用之外,再無一字出現在寺院的建築和經書當中。不然裕陵第三道券門後的‘乞羅文’,打開都快一百年了,能看懂的一個人都沒有!
心裡盤算,要不要給他們來點猛料!轉念還是算了,蘇老鬼白給,東家也有點夠嗆,這個秘密他們承受不起!
東家的眼神閃爍着光芒,叫道:“小秋,快拍下來,不然一會兒就完了,這是《金剛經》缺失的部分,聖言教派的總綱,太重要了”。
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絲毫不見被嚇得逃跑時那種狼狽。在一邊默默看着,心裡不時合計,東家應該不是那種頑固的學派大儒什麼的,對知識的渴求癡狂。只是那種激動的樣子,和發現新奇的孩子沒什麼兩樣。
蘇老鬼的幾個人拿着幾個小噴壺上前,不知道那裡面是什麼東西。張春來一直在專心的聽着,眼睛不離妖邪笑容和拿小燈的。
所有人等拍完了照,動手打開檀木布幔。東家幾乎是喃喃自語,找了多少年,清末敦煌盜案裡失去的東西,今天又算是找到了原本,還差三個了。東家臉上不時流露出喜悅的樣子,但卻時而夾着些許悲慼。不斷的說着另外兩個在歐洲,關於佛教本源的確立,那都是至關重要的資料。可惜呀!都在清末拱手讓人了。這些都是釋迦摩尼在梵衍那對弟子講經的刻文,有對弟子的真經傳授,對思想的啓迪等等。多麼重要的東西,找了一百多年,玄奘,貞觀年間出發,就是去求這些真正的釋迦摩尼親傳心法,取真經,就是這個意思。
東家知道啊!什麼三大盜案,強詞奪理而已。‘敦煌遺書’,在洋毛子進入戈壁的時候,急報就遞到了清廷,洋人要拿我佛窟寶藏,可太后老佛爺聽到奏本之後無動於衷,給出的批覆原話是‘拿走拿走唄’。心裡合計到底要不要給他們一點猛料,玄奘貞觀年間出發,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梵衍那,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