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來的臉色瞬間變得驚呆,眉宇間微笑,嘴角卻露出兇狠的態勢,我自己心裡明白,此時用這個樣子面對張春來,他肯定被嚇到。
從雲南分開,我去北京的日子短暫,從信陽帶着東西去了南京。在我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情,走馬觀花來不及細想。就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李立明不可能安排多少事情。能進到南京下關暗店裡去,完全是蘇老鬼的故交在做指引,不然那種地方是不可能讓土賊隨便出入的。原因無它,土裡人就是土裡人,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張春來收集的消息也印證了這一點,土賊在那裡出貨,必須有人幫忙進場,幫忙進場的人還不能是實力不濟的普通島主。
坐在包廂裡閒聊,所有東西還來不及細想,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突然闖入,告訴李立明,今晚黑珍珠歸我了。“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你怎麼就沒有這個警覺呢?”我道:“而且,人家進門之後第一句話可是問了,誰是李立明”。
張春來仍然是雙目圓瞪的看着我,神色驚訝萬分。
指名道姓,出現這情況可能有兩種前提。知道屋內的人裡有一個人叫李立明,應該是那人只知道有李立明這個人,卻不知道李立明在不在屋子裡,或者說李立明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第一句話就這麼簡單,拆解不出更多信息。
但是下面的話就有意思了,‘黑珍珠今晚歸我’。
能說這樣的話,原因是什麼?
簡單的理解是那晚他點名黑珍珠,而黑珍珠卻對他說,對不起啊大爺,今晚一個叫李立明的爺包下了奴家。這種事情有可能,個人喜好,黑黝黝肉呼呼的樣子前凸後翹,臉蛋和大眼睛也漂亮,是那種黑黑的田間嫂嫂模樣,有的人就是喜歡。
即使是他看上了黑珍珠,非要不可,但是跑到別人屋子裡,找一個黑珍珠告訴他名字的人,而且話還說的那麼挑釁,這種事可不是經過人腦能做得出來的。即使是他非要不可,這種話讓黑珍珠來說不是更好。
事情至此,我的腦袋裡還是沒想太多,但是光頭之後就是鍾磊來到,說話的中心圍繞着錢。事情發展到此也沒有讓我多心,也許真有這樣冒失的傢伙,和做事不知死活的老大也說不定。
“直到第二天早上,李立明堵在光頭門口,暴揍他一頓”我道:“剛看到明哥滿臉淤青的時候,我還覺得明哥揍他就對了,作爲東北人的我,喜歡這性格,不行就磕你”。
然而就在那時早餐喝粥的當口,心裡越來越覺得不對!不管鍾磊的提議大家怎麼考慮,堵在光頭門口揍他,李立明的做法也不像是魯莽?
“那不應該是李立明”張春來會心的微笑,他也注意到這個時間和情節。但是和我一樣,事情發展至此仍然不能確定他們有什麼問題,只是留下了疑問。
“進山的第一晚,明哥讓我和鍾磊這倆小弟溝通,當時我心裡還合計,李立明說的原因,邵軍木訥,丁曉東腦袋裡全是沒用的,你還鬼精鬼靈,我纔是最佳人選”我道:“紮營之後,光頭進到我帳篷裡說對方的帳篷擺法和自動武器,給我一瓶清涼油,阿約就吊在我腦袋上方盯着帳篷裡的我和光頭,那時候還不知道爲什麼我是最佳人選”。
李立明在說我是和他倆溝通的最佳人選之前,還說鍾磊這兩個小弟不善於語言表達,當時我還納悶,李立明對他倆也有觀察,就得出這麼個結論?怎麼也想不通。但是順着這話去想,腦子裡又浮現出鍾磊這兩個小弟,一個告訴李立明黑珍珠歸他,一個叫我們把錢全要出來,兩人都在我們面前出現,做一些常人不理解的事情,心裡已然敲定,他們肯定有目的!
目的是什麼無法猜測,但是事情的做法,究竟是出自這倆人本意?還是鍾磊的指使?
如果是出自鍾磊指使,那時候鍾磊還沒被控制起來,很可能是故佈疑陣,讓我們誤以爲這兩個小弟行事怪僻,不和他同步?還是故意賣個破綻,讓我們把注意力全放在這倆人身上?總之,受鍾磊指使的嫌疑最大。
“這麼大的問題李立明不可能沒察覺,直到目前沒有完整的對策,我不相信”我道。
張春來問道:“那你有對策嗎?”。
“你猜”。
仍然是接近極度變態的微笑,引來張春來的怒目而視。我不相信張春來把我引到這裡,是問我有什麼對策。事情走到這一步,張春來還看不出來,那我可就要考慮一下今後的路了。
不管是暗店大老闆,還是遠山信雄,又或者是向伯。爲了僱人下地,搞出那麼大的陣勢,這都讓我十分厭惡。要說李立明在這其中沒有一點干係,我是不信。
能順理成章受僱遠山,李立明一定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一點應對都沒有,他的態度是等着發生,而且鍾磊的狡猾他早就知道,也不採取任何手段。雙方都在藏心眼,爾虞我詐,這種氣氛壓迫人的神經,而且刀槍在手,這種氣氛很容易讓人爆發。
明知這種情況,卻任其發展,只有一種情況!
‘李立明在等着事態往下發展’。
不管是狡猾的鐘磊暗中對我們下手,還是我們受不了這種壓迫神經的氣氛,搶先對鍾磊動手,李立明都不會是簡單的等我們先幹掉鍾磊和他手下小弟。
“他在等着鍾磊對咱們動手”張春來道:“你不覺得邵軍有點話少了嗎!”。
我道:“先別管邵軍,咱們單說李立明,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表現,一定是出於鍾磊”。
雙方的態度都值得懷疑,還在維持着現狀,這不應該呀!按照常理,在就應該有人跳出來撕破臉了,怎麼都在裝模作樣!這麼看李立明又不像是單純的等着鍾磊對我們動手,李立明之前可是提了一句,鍾磊揹着遠山信雄的那些資料。
“他在揣摩鍾磊的意圖”張春來會心的微笑,證明他也想到了這一點。
“資料可能是遠山故意讓鍾磊背上的,李立明也有可能在揣摩遠山老闆的意圖”我道。說道這裡,張春來和我都不有自主地面容凝固下來,呂俊一路上的表現,此人經驗老道,對我們的心思把握的非常準確,是遠山給他足夠的信任還是怎麼!他在遠山一行人中的地位顯得很特殊。
怎麼看呂俊都和遠山的那些人有明顯的區別,首先他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瞭解土賊的世界。如果沒有他,下地之前和日本人起衝突的情況就有可能發生。這人心思詭秘,說不定鍾磊揹着那些日文資料,也是他的意思。
背後的事情不用多做考慮,任其發展絕對不是最好的策略,如果人家的目的對我們不利,那豈不是明知是圈套,還故意往裡跳。不如就此做個打算,李立明想等事情向下發展,我可沒這個雅興。
“事情發展到這裡,有些話咱們兩個可要從頭再說”我道。
從開始我就和你說過的,幫你查找復仇的線索,我說到做到。但是老傢伙們讓我們跟着蘇老鬼的人做事,你說咱們就坐個順風車,和李立明他們搞好關係先發點小財,這也可以。但是現在李立明領着咱們趟這渾水,那不好意思,咱們舊話重提,下地是日本人給錢,勾心鬥角的錢沒人給,所以還是那句話,沒掙那個錢不賣那個命。
李立明的心思難猜,鍾磊的意圖更難猜。事情於己不利,就要慎重考慮,有些時候,千萬不能讓自己太被動。
“有機會我要動手開殺戒了”我道:“不過我自己還是最清楚自己的軟肋,論殺人,我真不行,每每到了臨動手的那一刻,總是猶豫,方方面面的原因都要考慮”。
“你不敢!”張春來道。
“聽清楚我的話,是猶豫,不是拉慫”我道:“直到目前,我手上還沒粘一人血,一條人命案都沒有”。
張春來仍然面無表情的看着我,我知道他現在一定在想,爲什麼對有人在旅館翻了我的東西無動於衷,是否真的相信張春來所說,不是李博生做的。
“是東家讓我問你,究竟怎麼想的!”張春來道。
那天的旅館外,我坐上出租車前往郊區,車剛開動季秋的電話就打給了東家和李博生,李博生在電話裡的回答也簡單,‘那種事我還不屑於去做’。仔細想也對,若是李博生當時電話打到季秋那裡,告訴我馬上出城,我也要乖乖照做。
而東家更沒理由這麼做,該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走,不會在北京逗留。
所以那天晚上,我坐的出租車離開旅館還不到三公里,東家的電話就打給張春來,無論如何要清楚掌握我的心事,這件事我不可能沒有意識。現在說出來,張春來也不覺得驚訝,他早斷定我有判斷,只是不說而已。
而最讓張春來不解的就是我爲什麼不說,而且他的樣子,可能是在想,我連他也不相信。
“你猜,你再猜”仍然用玩味而邪惡的表情對他說道:“爲什麼我一個字不說?”。
張春來面無表情,這個時候被我徹底嚇到。看他一臉木訥的樣子,心裡突然覺得好笑,然而我卻不能笑出來。
“還是那句話,幫你報仇,我答應的是絕對做到。跟幾個老傢伙打啞謎,我可沒這興致,我懷疑什麼都無所謂,從現在開始,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季秋面前”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