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沒有經驗就是不行,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華麗的動作從橡皮艇上下來,全身溼透無死角。最大的收穫是給後方的丁曉東和邵軍做了示例,他們是不會動作這麼華麗的下艇了,兩人笑得前仰後合。旁邊的長船被擡上礁石一段離開水面,也綁了繩索,不過我看綁法很簡單不像專業的。人卻不知去了哪裡,繩子也是乾乾淨淨,浪花這麼高,顯然是在我們到達之前纔上來的。
二十多個人裡,安潤根離餘冬梅最近,目光一掃而過,恩叔還在丁曉東的後面很遠。餘冬梅首先開口,問我們兩人現在怎麼辦?言語舉止我看他似乎問的是我們打了安潤根,還怎麼和他們一起行動。這種問題很好回答,不一起行動不就完了,不過只在腦中閃過,立刻覺得不妥。
“如果想找張博,咱們可以從張博落水後上岸的方向開始找起。不過呢!如果從救援隊的去向查起就太簡單了,你也聽過錄音,找一些能產生迴音的地方,比如山洞啥的或者四周全是島嶼峭壁圍着的空地就可以開始了”。我道。
哪種方法都是分開行動最好。我的口氣也十分不客氣,張博從哪落水你都不告訴,還指望大陸人對你有多大幫助?現在就分開別耽擱時間,早先南美救援隊收集的情報咱就不需要了,況且本來也沒什麼情報。現在是我們在做事,所有步驟當然要重頭開始,早前的東西必須推翻。
真正腳踩實地,舒服了很多。到達時間就比預計晚了近一個鐘頭,現在己是下年兩點多。分頭走之前我要給他們爭取一下,尤其是丁曉東,給他創造一絲跟餘冬梅走一段的機會,‘正經事’要緊。此行目的先不管,起碼有問題的人必須先除掉。最大的考慮是明哥,上島走的怱忙,他應該還有計劃,能爭取的儘量爭取。現在是實地看到島嶼情況了,怎麼走的問題應該上到高處也能確定了,人心不齊,也要有個方案不是。
那幾艘木製長船停靠的位置是幾乎連成一線的島嶼中間凹地,兩邊略高,海蝕地貌特徵明顯,遠處高地上的樹木只能辨別出椰子,其它不到近前是分不清楚。這些我是沒心思了,全身冰涼通透,儘快去找地方解決衣物要緊,登島都這麼稀稀拉拉,怎麼能有鬥志。馬家高祖你想得挺美,‘借’來的兵不是那麼好用滴,這在兵家眼中叫整合,臨時徵集的人馬必然要整合一下,協調統一的問題決定戰鬥力呀!少了一個環節,十萬八千里。
理想豐滿,現實骨感了不是。
李立明先於張春來登岸,我給他示意一下,帶着阿約向北面高地行去,他會怎樣安排先不參與爲好。地方應該很好找,雖看不到全貌,只要沿山脈走勢向東南方去,那邊應該到頭了。海天一色,再沒有可踏足的地方。然而站在這高處才發現向北向西都能徙步行進,北面地勢雖然崎嶇,山脈高矮懸殊,不用工具足矣通過。向西則是另一番景象,和身後明顯的海蝕地貌漆黑陡峭的岩石不同,同一座島嶼,在西面明顯地勢變緩形態很象內湖,水邊有幾處不大的砂灘,水域很寬,可水中很少有深色的深水區,居高望下去,碧綠的海水應該是海藻的原因。波光耀眼,很多礁石就在水平面密密麻麻,走過去頂多溼鞋。
“馬蹄蕨”阿約道。
別一天天好像你啥都認識似地行不!非常不耐煩的叫阿約閉嘴。我不想關心這裡都長了什麼東東,只想快點擺愣擺愣張春來那個二貨。關心面前是什麼物種毫無意義,天知道這是不是馬蹄蕨,那是中國的叫法,先觀察好地形纔是首位。同時提醒阿約,雖然我和你一樣不想給馬家賣命,但來都來了,形勢還這麼複雜,不如就當是爲了我們自己,先認真一點好嗎!
阿約被嗆到了,啞口無言。背風坡下居然有幾棵榕樹,不算高但粗壯,外皮很像簇擁在一起的藤。低矮稀疏的灌木叢,蕨類植物廣佈其間,有好幾株大葉的東西長得很像石竹,僅僅是像而己並不是。往回張望,張春來沒跟上來,卻和李立明轉向西面的礁石水域,邵軍遠遠跟着,只有曉東一個伴隨馬家二人跟在餘冬梅大隊中間。
屁股坐下就不想起來,背靠大樹展開思路,同時問阿約,你不覺得少了點什麼嗎?
說話間目光落在兩艘貨船上,另外那艘還不知道叫什麼。總覺得這艘貨船也在整起事件中至關重要,目前還沒見到這船上的人員,但從一些跡象上講,肯定缺了點什麼。到底哪裡不對說不清楚,這樣明顯的特徵李立明應該不會不查,之所以不去浪費時間,很可能是他那句,上島之後規則由我們來定。
這麼一想就對了,別再浪費精力了,是時候反客爲主了。
阿約被我瞅得發毛,幾乎都快急撓了。只能告訴他,有些事以前沒有對他講,是時機的問題,不要多想就可以了,只管聽。言外之意也是叫他啥也不要做,以我對他的瞭解,保證不了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不是個開化的人。
到目前還抱着張春來能追來的希望,向北沿着山脈急行,現在是拉開距離爲好,有些話只能是三個人才能說。
灌木叢時斷時續,遠外一干人等雖如芝麻大小,但還是裝裝樣子爲好,必竟拿人錢財了不是。寬闊水域的礁石上,李立明他們一列排開,每人負責一段反覆查看,蹦蹦噠噠還挺歡實。張春來離這邊最近,來找我和阿約不用多少時間。
典型的裝樣子也這麼認真,真沒啥角色是他們演繹不了的。
我們不是來找人的,說是找蛤蟆的我信。
島嶼植被不相連,灌木叢中很多草本植物都屬闊葉,我估計和土壤有關,島上的土略呈深紅,熱帶島嶼土壤大多如此。有些地方土層植被直接通到突兀的懸崖峭壁,不是很高,摔死人足夠了。每處停腳的地方景色都很美,如果是遊玩,隨處都能取景拍上幾張,可我現在只想放慢速度,在山坡東面,根本就懶得走那麼遠,只要別人看不到我和阿約就好。
山脈兩側,只在西面坡下的樹蔭裡出來逗留一下,給張春來報個方位,讓他能看見我就行了。雖然樹林並不密,稀疏的枝葉高高地形成網一般,但人在高處還是看不到,只能從西坡下出來,不時擡頭欣賞下陽光透過枝葉,五顏六色呀!
枝葉上的天空海鳥翱翔,棲息地應該是這島上樹木成林的地方,可一段路程裡不見一個鳥窩,樹上是不太可能有,就這麼幾枝枝葉的椰子和榕樹,住不下豈不是天天打架。有些事不能尋思,一尋思自己都樂了。單說此趟出海,雖然一出一出鬧劇挺煩人,總的看來還不錯,任務簡單的不要不要滴!
馬家兩人、餘冬梅和張博,愛誰誰,都死了關我鳥事。你張春來顧忌自己顧忌去,稍等等,咱們這就攤牌。
記不清這是第幾趟下山坡了,但餘冬梅一行人還在視野裡。照此進度用不了一小時就可以安歇了,心裡期盼難免小激動一下。不管睡哪,樹洞都行,今夜必須靜悄悄地。西北方向的巨大島嶼輪廓漸漸清晰,灰暗的巖色不見一點樹林滿是嶙峋怪石,棱角分明光禿禿的。
“那邊有幾個凹地,咱們要不要……”阿約找到幾處適合露營的地方,徵求我的意見。
向東再走半個多小時也會沒路,此時紮營有點早,雖然衣物這時半乾不溼了更難受,也別急於一時。告訴阿約記下那些地方,大不了一會兒折回來好了。
剛走出不遠,馬上就後悔了,心說剛纔親眼看看那幾外地方好了。兩人只有身上的行包,餘老闆的人連個帳篷都沒給留,除了吃喝沒啥玩意,今夜還真不好入睡。立刻命令阿約快走幾步,繞過前面的山崖再露最後一把臉,咱們就在山脈南側往回捋,擇最佳地形紮營。
必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也許就沒這麼輕鬆了。
想到明天,不自覺替丁曉東擔心起來,他可是去做掉安潤根呀!可別出什麼差子。雷明登都在人家手裡,這讓我很忌諱。
幫不上你,自求多福吧!
站在懸崖邊,再往東就是洶涌澎湃的海水,往西北岩石島望去,只有餘冬梅一隊去的方向與之相鄰。兩者之間也有海水相隔,但不算遠,想要過去必須乘橡皮艇。應該是高的原因,大體景貌收進眼底,連同滿是礁石的水域在內,整個羣島呈現向南的推勢,好像是被巨力推開的一般,如果學過海洋地質,都能計算出發力點在哪。仔細回憶了一下,衝之鳥礁,關島,馬爾代夫,這些名稱在部隊的讀物裡鄙人還是研究過的,什麼海底大陸架,洋中脊啥的名稱還有印象的。馬里亞納和衝之鳥礁的有關圖片清楚的記得,海底山脈彎曲的方向就是向東的。
記得那時候我的一個戰友在看書的時候說過,爲什麼從關島再向東的海底地貌圖哪裡都找不到,是人家美國海軍也沒測繪出來還是就不公佈。當時大家都沒反應,現在回想起來,我那戰友思想上高出所有人一大截,他考慮問題上升了一層。
阿約選的地方不錯,是一處岩石環抱起來的凹地。狹長露天,裡面半弧形的空地不是很平整,這難不倒我們。內外都佈滿苔蘚,像這樣的地方本應該潮溼,底部十分乾燥就說明這裡不僅土層厚實,土層下的岩石中有很多滲水的縫隙。
岩石環抱,正好充當四周牆壁,露天也難不倒我們,用樹枝蓋起來就是。取樹枝的工序先不急,兩條船就在那邊,別被人看到阿約上樹的樣子。脫下溼衣服先晾上,生火會起煙,只能等天黑下來,不過也快了,幾天行船最大的不同就是天黑的越來越早,明明是大下午的就黑下來,而且即使快成夕陽了的光也毒得很。
先把地上清理平,人能睡覺就好,圍上幾塊石頭黑天用來生火。雖然不足四平米的一塊空地,累出一身汗,沒讓阿約幫忙,他一會兒也要忙活半天呢!兩個都有分工,我不能讓你分擔我的工作。手忙腳亂,在最裡面的角落裡,從土中拽出一團亂糟糟的東西,抓在手裡稀酥掉渣,也沒注意扔到石頭中間。還差一點就整理完畢時,阿約告訴我那好像是塊皮子,重新再搜一遍,確定沒有什麼可疑東西才放下心。
皮子就和人有關,心裡難免嗝應。
雖然煙癮不大,但閒下來還是要抽。一根根擺在石頭上晾,即使幹了肯定也老難抽了,總比沒有強。手頭沒什麼事,人的心思總是活躍。阿約回想起剛纔我說的話,問我究竟什麼意思。
一會兒要講給張春來的話,暫時先別告訴阿約。只能告誡他,在李立明丁曉東這些人中混,我們無時無刻都要小心一點,沒有邵軍對我透露程家,咱現在就算死了成鬼也不知道人家背後不僅是蘇文一個。
我,你很清楚,我要謝謝你這麼久也沒苦苦相逼。216的人盯上了乾隆的五百禁衛,當時我就懷疑216是要找‘那個東西’,不然這條線定得不會這麼準,當然更多的擔心是216裡,有沒有盜陵部隊的後代。
“有些話不用逼問,再想知曉也不能強人所難,不然咱們兄弟緣分早就到頭了。這道理不用誰教,我需要你們,更相信關健時刻你們也不會吝嗇。”阿約道。
不太開化!這會兒的阿約讓我有些驚訝!這絕對不是當初剛見到那時的阿約,能有這樣的認識,肯定是周圍的環境,與我們在一起,阿約受益良多。心裡實是欣喜,能如此轉變,能有今天的見解,阿約都可以做到,我相信自己也不會差到哪去。這不是說阿約的智慧不如我,是指他接受新思路的能力。
謝謝阿約。
是我招安你的,能如此信任,我由衷感謝。
人,總是會變。
邵軍問過我,新編十二軍盜掘裕陵,只是爲錢這麼簡單嗎?對他,我不能和盤托出,至於我們三人,我只能做到盡其可能。張春來主張投靠馬家,作法可謂狂妄,看看那兩個貨的態度就知道了。他不是傻子,箇中利弊應該清楚,登島的情況再引不起他的警覺,活該他一輩子被父母之仇困擾。今天他來,我們有可能還是兄弟,如果不來,那就該哪去哪去。
阿約在樹上絕對能抓住猴子,看他上樹是一種享受。樹枝一綹綹掉落,阿約是想用這些帶葉的樹枝做睡榻,榕樹椰枝都有,順帶給我弄了幾個椰子。然而此時我卻無心考慮別的,走上山坡阿約都在張望,他心裡也在期待張春來的出現,這無形中讓我急燥不安。
他該不會真想去支援馬家那倆二吧!
他再裝傻,明哥也會叫他回來的。
火焰很旺,雖然有煙也不覺得嗆,上方只搭蓋上一層樹枝,即使煙被風吹走,到不了兩艘船那裡。周圍岩石讓光露不出去,前後距離不遠,張春來應該很容易找到這。
兩人默默吃東西的時候,張春來還是來了,讓我放下心。從天黑下來算起,不到一個小時,早在天黑下來之前就應該離開那些礁盤,這麼長時間他幹什麼去了!不管他如何開口,我心裡都有思路,哪怕是登島前的想法,他上來就吵架,我也照計劃進行,先打你個暈頭轉向再嘮。
半盒罐頭放在一邊,張春來沒心思吃,默默坐在牆角,目光始終盯着我,但看不出他有什麼情緒,相反他倒是像個做錯事的人,一點精神都沒有。這使我有點木然,這個樣子不是能裝出來的,貌似剛剛有什麼打擊他了,怎麼看都像吃癟般萎靡。不應該是這樣的呀!你不如直接承認自己一些不是再討話說也行呀!天黑下來有一陣子了,這麼長時間他們是不可能在礁盤上停留,必定是早早離開那片水域。
這段時間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這都是假象。
張春來不算絕對精明,跟明哥差了一截,但也不笨。估計他現在這樣是在試水呢!在阿約家的樹林裡就是這樣,亡命天涯之前先問我把消息通知東家會怎麼樣,看我對接下來的進展持什麼態度。不過出了點偏差,俺東北人就這麼直,天性使然怨不得誰。我判斷他就是在試試我和阿約,對他奉獻馬家的事業力頂不。
想到東家,往事歷歷在目,季秋帶我在校園裡走,讓東家看看,首先感覺心中無比溫暖。
不過,那也是假象。
如果這時我問他你看我幹啥!那不是表明自己心裡啥譜都沒有嗎,輪到他發揮了。
絕對不行。打你我有準備,但是,能不打就不打。
這是不是自相矛盾?
“你是想聽我講故事,還是對眼下境遇發發牢騷,或者數落數落你的不是?”我道。我都被自己的洞察力決策力折服了,一道多選題表明胸有成竹。
很久沒回話,估計是我給他的選擇太多了,讓他也不知道如何,但那頹廢樣絲毫沒變,對我的話沒反應。
沒關係,先來一點溫馨的友情元素,讓你坐穩嘍。
當初我去河南投靠你,沒把你想的多麼能耐,只是同齡人之間沒那麼多心機詭計,遇事我們商量商量總是好事。得知你有血海深仇,我毫不猶豫決定幫你,我這麼說的,也是照這麼做的。不爲別的,就爲如今這年代,你能爲父母的大仇做到如此,實也不易。人,最起碼的孝道都沒有,和你在一起沒啥意思。能幫我一定會幫,說到做到嘛,但你自己也別困在其中,弄成林平之那樣成了悲劇人物就不好了。
當然這麼說沒多少說服力,但一步步走下來張春來是最清楚不過的。
假王宇敲響我們的房門,那個時候警覺讓我幾乎立刻離開。然而我沒那麼做,寄希望於你足夠聰明機智,能想到我不管什麼背景,對你下手對你不利沒多大意義。然而後面的發展與我的預想出入甚遠,你盡力保全我避開麻煩,結果一股腦被人踢出來無家可歸,這不願你,環境使然。
能來到這島上,還算幸運,人家有用的着咱們的地方。明哥他們也跟來,不能算你贏了,看看馬家那倆貨,根本就容不進咱們。你一意孤行投靠馬恆,這無可厚非,可你是不是忽略了點什麼!指望馬家能給咱們繼續生存的空間,恐怕那都是幻影。
拇指頂住胸口,對張春來道:“我,你忘了我從哪來是吧?”。
緊盯着張春來,見他毫無反應,繼續道:“投靠馬家不能算錯,但咱們所有自身條件都要考慮進去纔對。現在我告訴你,我纔是真正的大BOOS”。
仍然沒有反應,哪怕張春來激動一下也好呀!這麼久圍繞東陵盜案來龍去脈我一直打馬虎眼,核心問題隻字不提,你不問算你有深沉,但你不能不考慮到,我很可能舉足輕重嗎?提醒張春來回憶一下,這麼長時間,大家每次在一起的閒談當中,我時常提起一些話題,爲此你也說過,我這麼天馬行空的嘮嗑,經常把大家話茬打亂,跟有病似的。今天我就告訴你,那些我曾無意提起的有關茂陵、黃巾起義、孝陵衛的去向、以及永樂修書的事件等等都有千絲萬縷的關聯。
嚇到你了吧!
頭,歪過來了!
我專程去過遵化縣,特意跑到馬蘭域的西北方向,黃花山北昌瑞山西側一帶去找過,雖然沒啥收穫,但是從我家傳下來的故事裡推算,我找的地方沒錯。只是過去了近百年,太爺說從盜案開始,就有人對東陵陵區周圍的二十幾個村子上動了心思,最可能最容易被利用的首選是當地的匪患,當地在1939年還經歷了幾次滅絕人性的日本兵屠村,附近軍民奮起反抗,其間發生過遷移,原來的村莊毀了重建,建了又被毀,早就消失或者移開很遠。當時我還納悶,這麼慘烈的鬥爭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後來是季秋告訴我,冀察晉地區反掃蕩鬥爭十分悲壯,《烈火金鋼》就是以那裡的故事爲原型寫的小說。
我最喜歡的大刀丁尚武曾經生活在這裡,這歷史老師也沒告訴我呀!
“咱別說太遠,還是從裕陵開始吧!”我道。話題扯太遠沒用,趕快轉回來。只用簡單的一句話告訴張春來,東陵盜案是近代的一起驚天大案,也可以說是一場鬧劇,很多幾千年來留下的謎團到此是一個終點,卻又是起點。
排除錯失接觸世界,趕走馬戛爾尼不談先,乾隆也算是一個英明仁聖的皇帝,那些花邊野史把他描繪的十分具有浪漫色彩也不爲過。他自己曾說在位六十年最重要的兩件政績是西師和南巡,後世所謂的專家解讀,西師居然是發兵征討準噶爾和回部,其實並不全面。說他是英明仁聖的皇帝,他比誰都清楚兵戈起因是什麼。所以,西師兩個字照他自己的解釋是鞏固西北防務,實施開明政策緩解糾紛,這其中錫伯族西遷是悲壯感人的濃重一筆,這些咱們有時間再嘮,重點談南巡。
乾隆南巡,做了很多萌蔭後世的大工程,幾條大海堤養肥了一羣碩鼠,這都是必然的意外,總體還是收效不錯滴。阿約蹲到我前面,把他扒拉到一邊,擋住我的視線啦親。“我要說的重點是他後四次南巡。”我道。
後四次南巡,野史和正史都記錄他住進海寧陳閣老家中。四次住進在野前朝官員家中,所爲何因正史上不見記錄,而野史說他是與父母團聚。我告訴你,如果這野史在清代乾隆時期出現,今天就絕對沒有。如果乾隆是陳閣老的孩子,愛新覺羅的宗人府早殺他個一乾二淨效法明朝誅十族,戶口本都弄沒嘍,讓他一家老小親戚裡道的從沒出現過。
其實照我看,野史即然是編的,那就本可以編的真實一點。四次住進陳閣老家,說什麼與家人團聚的鬼話,後兩次他老人家都70多了,親生父母還在!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要想弄得真實一點,把陳閣老家中人的身份塗上點神秘色彩,倒是有很多可下筆之處。鹽官鎮在什麼位置,在它的位置上下點心思,總比在乾隆的身世上下工夫強。比如說,陳氏家族裡科名盛出,爲官比比皆是,他們就在江浙一帶爲朝廷擔負着把持鹽政監督宮吏的重任。武則天不就說鹽運之重,重於泰山嗎!
那是國之根本吶!
乾隆照他皇阿瑪是差遠了,雍正一朝無官不清。可他反腐也有大手筆,民間不就是流傳,乾隆掐指一算,一百來顆人頭嗎!兩者結合,這個野史就好寫了,哪有掐指一算那麼神,分明就是有情報。海寧陳氏家族擔負着清庭眼線,每個人都吏屬秘密機構,是皇家盯着鹽政稅收和官吏廉潔的眼睛。
那個秘密機構很好找,都不用杜撰,御用粘杆處。
當然,再加上點個人色彩更好。又比如,陳氏家族之所以在衆多官吏面相安無事盯着他們,是他們每個人都有一身絕技,更有神兵在手十步之內取人首級於無形——血滴子。
哎呀我去,爲了寫好野史,我也是拼了。
汗都下來了。
“你等會兒,我先擺平他”。
你TM給我說重點。阿約咬牙切齒勒住我的脖子,沒有事,只要不拿刀分分鐘能幹出去他。還得是軍隊呀!老排長在軍校學的格鬥簡單有效,阿約被彈到牆上方休。
回到纔剛的話題。黃花山北麓,有條流向西北方向的小溪,附近當然有村莊。我太爺不是佯裝繳匪的部隊,所以對陵區周圍的村莊名字一無所知。但是憑記憶,從接到命令撤離之後,太爺和所有人就一直靜心等待天黑出發追繳‘那個人’,目的是不影響外圍的繳匪部隊。軍長是個善於帶兵的人,太爺說過,區區六千多人能被那大人物看上,不僅是十二軍戰鬥力強悍,更多的是戰鬥經驗十分豐富,如果白天看到陵區衝出一支小隊,那麼山中的部隊必然有動作。
那天夜晚,輕風細雨。
太爺清楚記得當時風不大,連綿細雨被微風迎面吹到臉上,還有一絲清涼,那只是一場關門雨,遠方還能見到夕陽餘暉。雨來的時候大家士氣很高,知道距離天真正黑下來還有一些時間,而風勢說明這雨大不了,但關門雨一夜都不會停。行軍三個多小時,應該不下百里,將近一小半路在陵區內,那己經幾十裡了,東陵東西走向長120裡,還有大半在陵區外,所以路程算的差不多是這個數。天黑和時間因素,距離只能大概估算,但我相信按估算距離找到的位置應該相差不遠了。
“現在你倆要仔佃聽啦!”先賣弄一下吸引倆二貨。盜案結束後,附進很多村莊的居民都在傳訛,說什麼盜掘的部隊死了很多人。其實想想很好理解,有些事放到現在也差不多,原本沒多大的事經過幾個人,照事實就差了很遠,訛傳這東西說來着實讓人無奈。
直到盜掘結束也沒人死,這得益於開進遵化縣城之前,十二軍的先頭部隊就散佈了消息,正式開赴馬蘭峪的前幾天,部隊更是到處張貼告示,準備大規模繳匪。這麼做一箭多雕,土匪老早就隱入深山,遠離馬蘭峪,有幾夥甚至溜出了長城,告示都貼出來了,土匪又不是不識字。附近居民跑得不比土匪慢,速度更有過之,盜掘開始之前場子清得乾乾淨淨。盜案結束之後的傳言,包括倒仰山在內的三處深山都有槍炮聲,這就是外圍部隊的任務,完美的表演。朝天亂放槍,光是那不行,放槍要注意節奏,響和響之間要控制好,離遠聽就像打仗,難度不比彈鋼琴小。他們知道村民就在山裡,打得越逼真,村民越害怕,村民越害怕,跑得就越遠。
真正有死人的,就是我太爺他們那支小隊。
34人,只活下來6個。
我太爺那支小隊,隸屬手槍營,人手標配大沽盒子。原本這編制就是精銳,這支小隊是在皖南活動時期就陸續糾集起來,部隊到達河南我太爺才加入,任營副。相比其他手槍營官兵,他們更清閒,大家天天見面,就是幹啥都不一起。我這麼說你們就應該清楚,這麼一支小隊,是爲盜掘積聚己久的力量,盜掘是早有預謀,而且每一步都是精心策劃,他們個個都有來歷,本領高強,是軍長通過早年結識的草莽中人招納來的。招納這34人,着實費了很多功夫,在裕陵地宮,四個角的機槍是他們架的,開棺拔屍,也是他們。當時開棺的人在近前十分小心注意站位,給機槍留出預瞄位置。順帶提一句,當時的馬克泌重機槍可不是電影裡那種四腳08,沒那麼先進,而是拖着水管水箱三人操作的早期型號,江南機造的。那東西不是鬧着玩的,能把人半空扯稀爛,所以配合重要着呢!
當晚小隊的任務,是在大隊人馬撤出陵區之後,務必絞殺那個半路投營的人。沒有那人,盜營部隊不可能找到琉璃影壁下的金鋼牆。這人在盜陵部隊束手無策的時候送上門來,卻又不提報酬,所以軍長有令,此人斷不能留,得手之後一定除掉。至於京師請來的兩個白髮蒼蒼的老者,你會相信京城裡有人知道皇陵入口那樣的鬼話!你就早點回家吧!盜墓不適合你。
黃花山北麓,有一個三十餘座土房的小村,那天夜裡成了34人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