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山坡向下,那道白晃晃光影朝向大肉片的背上直接砸去。大家都看清了,那是一具碩大的鱷魚頭骨,上下顎居然沒有分開,身後的根根肋骨飛散,夾雜碎石從山坡上下來,真有一種巨龍從天而降的氣勢。碩大的鱷魚頭直衝大肉片的背部,一口咬上去,後方的石頭砸到頭骨天靈蓋上,那大肉片動勢不減,還在向前爬動。
就這麼一動,身後齊刷刷撕開一道口子,綠色汁液四濺。
山坡上的浮土塌陷,露出一個洞口,大肉片就那麼蠕動一下,立刻撕成兩半,不動了。
滾滾落石還在落下,五個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
邵軍撿回來的那組藥管拿在手裡,瞅大肉片的眼神也定格了。大家手裡的刀還是攥得緊緊的,大肉片要是還動,五個人就撲上去補刀,剁成肉餡。
不知站了多久,大肉片一動不動。
鬆了一口氣,戰鬥結束。渾身的痛感一下涌上來,腿也站不住了,擼起褲管查看膝蓋骨,腫的像個雞蛋大。
癱軟坐在地上,貪婪呼吸空氣。
等大家緩過勁來,才起身去查看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爬上十幾米高的斜坡,光滑的溶岩形如蜂窩,是上邊的堆墓,水將表面土層衝散。李立明之前的分析沒錯,身後的溶洞羣在大洪水來之前,的確被覆蓋封堵住了洞口。而堆墓建造的時候卻沒有發現,選擇的地址在橫斷層下,就是遠古先民遺蹟。那種水洗如意的大型堆墓,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建墓者用的什麼葬式,從立棺法葬來看,應該也是一種獨特的風水玄學。
這大肉片只是爬到了青龍星位的下方,鱷魚頭骨才能準確的咬住。
“感謝中華先祖吧!”李立明長嘆一聲,大家撿回一條命。
岩石上的肉片已然翻開,身下的根根觸手在刀尖撥弄下,才明白過來,這些細小的鉤子,比牙齒的堅固程度還高,每一根中間確有一個活節,與螳螂的鉗子很像。細小鉤子長在層層翻開泛着水光的肉裡,大大小小形如牙塊,一條一條很整齊。被撕開的口子外翻着,綠汁液流淌不斷,根本不見皮膚與肌肉組織狀的東西,顏色就像一大塊橡膠坨子,用刀去捅感覺像肉,但那根本就不是肉,力道不夠刀刃根本不能破開分毫,可見那肉有多麼結實。
溶洞裡的鱷魚頭骨,口中還有一大團黏糊糊水泡一般的東西,是從這肉坨里扯下的。
李立明大嘆感謝中華先祖,是因爲這鱷魚頭骨,質地堅硬牙齒鋒利,肯定是剛纔落下的時候,撕咬住了中間的這團水泡似的東西,才徹底搞定它。
中華第一龍。
這是個爭論了很久的話題,要說出土最早的龍形器物,那是在‘紅山文化’的發源地沒錯。可要說中華先民對龍圖騰和龍文化最早形成的實物,應該是一個九十年代發現,由蚌殼擺成龍形圖案的墓葬,好像就是在湖北省。那蚌殼擺的青龍白虎,龍形原身就是鱷魚。
“感謝中華先祖吧!”李立明的又一聲長嘆。這中華先祖崇尚的龍形原身是寬吻鱷,頭骨堅硬咬合結構寬,才讓後面的石頭沒有砸碎。哪怕中華先民崇尚的龍形是短吻鱷,弄不好咱們上來拼刀,都得死這東西手裡。
“明哥”張春來傻巴拉譏的樣子還上去插話:“印象中咱們國家本土的鱷魚,好像除了寬吻的揚子鱷,別的沒啥種類呀!”。
“是嗎?”李立明立刻就說:“那就更感謝中華先祖了,更應該感謝青龍星位正神本尊了,換一個品種都不行啊!”。
這時候不要上去插話,正是抒發情感的時候,你添什麼亂。哪怕現在跟李立明說,上邊墓葬的青龍正身不是給這大肉片準備的。他也會用‘此法尊王者制,宮闕殿閣取法焉’來回你,更應該感謝中華先祖,做事嚴謹一絲不苟。
“明哥,有兩個小問題,等一下再感慨不遲”我問。這是鱷魚頭骨沒錯,可這大小就有問題了,揚子鱷我見過,哪有這麼大的?上面石匣就那麼大,怎麼裝進去的就是個問題。還有,這肉坨子背上的圖案和那邊巖畫極其相似,可以說就是一個東西,它到底是個啥?
邵軍有氣無力的笑道:“你這哪是兩個小問題”。
對於鱷魚大小,李立明說可以從動物分佈的地域開看,野生動物在古代人口密度小的情況下,動物所佔領地大小、環境情況、食物資源,都是適宜生長的有利條件,加上沒有什麼天敵,那麼這個物種就可能會瘋長,大到超出自身正常體型也不是沒可能。和白虎星位正身一樣,如果是活體,根本裝不進去,咱們之前的分析有誤。
被裝進石匣之前,一定是經過處理。鱷魚和白虎一樣,都是大肚子囔囔的東西,活體肯定裝不進去。處理的手法不得而知,但是在上面的山坡上還能保存到現在,骨質還如此堅硬,一定是手法的原因。必須是一種精細工序,弄不好就跟之前說過的木伊乃一樣精細。
“是木乃伊”丁曉東道。
“啊對”。
但是大肉片究竟是個啥,讓李立明愁眉不展。就算是地下世界,也不可能存在什麼怪物,即使有也不能這麼巧就讓咱們碰到。如果那邊的溶洞大鍋,是遠古人類穴居採集天然鹽的地方,那麼這東西存在,很可能與地下天然鹽泉有關。可以確切地說,是人類侵佔了它的地盤,這就是一種生活在地下鹽泉裡的古生物。
“我去,那這個範疇可大了”張春來脫口道。提到古生物,那就不得不從太古宙開始算起,生物大爆發究竟在哪個代哪個紀元開始說,全世界的學者都爭論不休。究其原因,是發現的實物太少。多種說法各有佐證,一說是志留紀,那個時期是地球生物大爆發的紀元。還有一些歐洲學者認爲,志留紀只是出現了生物物種幾大分支的雛形,真正的進化衍生是在短暫的淘汰之後纔開始,那時候應該是石炭紀,生物爆發的階段當中,還有少量淘汰。
“這東西還要確定一點,是有性繁殖還是無性繁殖”李立明剛要開始高談闊論,被丁曉東立刻呵止住,你那個不是生命科學,是倫理學。想要搞明白這一個問題,幾代人都不一定行。
“世界公認,尼安德特人是最早的智人”張春來說完,盡顯一副無奈的樣子。
“要不要點臉”李立明咬牙切齒,對這個說法完全不認可。
沒辦法,人家講證據,拿出你的考古依據,拿出實物才能說話。
大肉坨子背上的圖案,是大家最關心的東西。爲什麼巖畫上有這圖案,展現出人類對這圖案有那麼濃的信奉之意,開始認爲還有點像張春來說的,生育神,遠古人的生殖崇拜。現在想想,倒有一種迷信意味。
“這其中的關聯說不清楚,咱們剛纔和它打的這段時間,就有很多問題沒搞清”李立明說道。之前認爲不攻擊孔明燈,丁曉東舉着孔明燈追它,也沒有引起這東西注意,可能是因爲不同高度的光源在地上的影像不同。可是爆轟結束打開頭燈之後,它卻從山坡上衝下來。這裡面似乎就包含線索和原因,只是我們搞不清楚。
凍在冰球裡的人就是用來喂這個東西。遠古人到底什麼用意,如此殘忍對待同類?但是李立明卻堅信,這東西吃人是肯定了,但人類不是它主要食物。這一點和鱷魚一樣,鱷魚也攻擊人類,但絕不是說它們以人類爲食,它們的食物鏈裡,人類是不存在的。
“你們有陳東家做後盾,想要搞清楚不是難事”李立明這麼說,話裡話外有那麼一絲羨慕語氣。
現在說啥也沒用了,都死透了,不給我們研究試驗的機會。李立明叫邵軍去帶王宇和楠楠下來,給我們補充一下水和食物,眼下最重要的是下去把蘇懷的遺骨帶上來。
只在坍塌最厲害的轉角那裡耽誤了一些時間,坡道下面的路被埋了一半,很容易爬過。王宇看到我們灰頭土臉,尤其是大肉坨子,嚇得她渾身發抖。楠楠很懂事,給蘇懷撿骨還唸叨着,二大伯我們帶你回家。給李立明和丁曉東感動夠嗆,連稱蘇老沒白疼他。
蘇懷的衣物和預想的一樣,腐爛得只剩一層灰土包裹,屍骨完整就是這個原因。可蘇懷的死因卻很奇怪,那個位置不是能掉下來的地方,屍體附近沒有光源,一個人不會走到這裡。如果是上面特別陡的地方就失足掉下,他應該落在那些大塊碎冰上方。
究竟是什麼原因不重要了,李立明不想深究,況且我們也不想在此久留,碎冰裡再有一隻大肉片可咋整,大家已經無力再戰。
回到塌方下,眼鏡男的屍骨也被挖出來,另一隻手電果然在這,埋住半個身子的碎石當中,發現了斧子,位置是後腦勺下邊。
斧子拿在手裡,李立明狠狠一腳踢在腦袋上,嘴角露出一絲嘲諷。
“千算萬算,人心難算”李立明懊惱非常,當初自己就是手懶,沒先挖他。以爲這就是個落後的膽小鬼。但我和張春來有點慚愧,李立明嘴角的那絲嘲諷,很可能是衝着我們。
“兩個小時,傍晚之前上去”丁曉東說着,第一個爬上繩索。
邵軍的記號留得清楚簡潔,窄道一點沒繞彎。那個小石室也和預想的一樣,那堵牆後的山空完全坍塌,根本沒有打通的希望,採石山空那裡想必也是如此。
只能去發現紅軍戰士的地方,深挖洞出去。
回程特別順利,河牀上游深處全是河卵石,六個不費力就挖開了通向外面的通道。幾人頭也不擡,準所有屍骨袋接力遞上來,最後我把邵軍拉上洞口,幾個低頭圍坐在一起。人長時間處在黑暗中,上到地面不能馬上睜眼,自然光容易傷到眼睛,多少要遮擋適應一會兒。
可就在上到洞口心情放鬆的時候,耳畔傳來一陣陣‘嗖嗖’的聲音,脖子也像被什麼東西刺中,一陣劇痛,痠麻的感覺迅速襲遍全身。
沒等擡頭看清什麼情況,一頭扎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