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帝位(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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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元年元月七,癸巳。【西元1126年2月20日】

東京。

芳園。

東京煌煌巨城,開封內外,苑囿有名者多達百餘處。城內有芳林園、同樂園,城外有金明池、北李園、道者院、蜘蛛樓、麥家園,遠一點的,還有快活林、勃臍、獨樂岡、四里橋、望牛岡、劍客廟,等等等等,難以計數。

而最爲有名的就是被稱爲四園苑的瓊林苑,瑞聖園、宜春苑、御津園的四座皇家園林,其中瓊林苑更是天下讀人最爲嚮往的聖地——十年寒窗,進士及第,掛花遊街,瓊林賜宴,是大宋百萬士子畢生的夢想——過當道君皇帝耗盡天下財力所修建起了

每到春暖花開清明時節,汴梁內外,‘春容滿野,暖律喧晴,香輪暖輾,芳草如茵,駿騎驕嘶,杏花如繡,鶯啼芳樹,燕舞晴空。’一派繁花似錦、歌舞昇平的太平勝景。

只可惜金虜入寇,舊日的花雪月也變得零落成泥碾作塵,連香氣也被腐屍的臭氣所代替。就在守城的那幾日,靖康皇帝因矢石不足,下令在城中園林‘拆屋爲薪,鑿石爲炮,伐繡爲籠籬’。至都城被攻陷,居民皆避難於壽山、萬歲山之間,

當趙琦時:半月再次回到東京城內,完顏宗望不許他再回舊宅,而趙琦也無意入住皇宮,尋遍城中只找到了原名靜淵莊的擷芳園——這座皇家園林還算可以安頓下未來的大宋皇帝。

綿綿冬雨淅淅而落,不停打在亭子頂部的琉璃瓦上,只是今日寒冷異常,雨水剛剛落下,便很快就凍上,只看着檐角垂下的冰棱越來越長。這座荷花池畔的涼亭本作觀荷之用,若是六月時分,滿池紅蓮綻放,如火焰在水面上燃燒有一二少女划着蓮舟在池中婉轉而歌,那等景色實是美不勝收。

但如今是冬天,在趙琦、高明光面前卻是滿池的枯枝敗葉,不過兩人都沒有文人那般悲風傷逝、一唱三嘆的易感,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

“殿下。你當真往女真人地陷阱裡跳?那可是死路一條啊”高明光這十幾天來不知是第幾次勸說趙琦。當日他旁聽到金人意欲改立趙琦爲帝只覺得完顏宗望、完顏宗翰是不是瘋了。豈知趙琦幾番思考下。竟然應了下來。

“金虜意欲禍亂天下地奸計如何不知?但事到如今。高兄弟你覺得我還有拒絕地權利嗎?”就算在回着高明光地話。趙琦地視線還是放在池中地殘荷之上。在外人看來和高明光不過是站得一前一後。一對對着池水呆地主僕。

高明光瞥了眼在十幾步外連接着涼亭地長廊處搓手跺腳地幾名女真兵。自從他跟隨趙琦入住宣德園後。完顏宗望就派出了三百名完顏本部地精兵。把守住園林裡裡外外嚴防趙琦內外交通。不過就這麼點沒經過監視訓練地外行。來看守偌大地園子在高明光眼中處處都是漏洞:“這裡並非金營。只要殿下願意天晚上。下官就能將殿下你送出去。”

趙琦輕嘆:“我知道高兄弟你手段了得幾天夜裡也都往外跑。直到快天光了纔回來。有你相助。我並不會懷能不能跑出去。但我說地不是這個。我是說果我就這麼一走了之。金虜一怒之下。東京城中必是生靈塗炭。這讓我於心何忍?”

高明光銳利地目光幾乎要刺穿趙琦地脊樑骨。完顏宗望當初逼趙琦答應登基。地確是說過如果趙琦或是東京城中官民有一方不從。就立刻下令屠城。但以趙琦之智。如何會不知這是宗望在虛言恫嚇。“殿下莫要欺我。金人既然意圖禍亂天下。當殿下逃離後。自會另找一人代爲登基。如王時雍、張邦昌輩。雖不至於自告奮勇。但只要宗望、宗翰說一聲。多半也就半推半就地答應了。金人如何會屠城?這等事殿下會想不到?”

“金人也許不至於殺了全城百萬官民。但殺個幾千上萬來泄憤。高兄弟你能保證這一切絕對不會生嗎?百萬人因我而死和一萬人因我而死又有什麼區別?都是我十幾輩子都贖不清地孽啊……”趙琦解釋了幾句。突然搖起頭。失聲笑道:“罷罷罷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我沒必要再騙高兄弟你了前面說地都是虛地。我不過是想過過做皇帝地癮罷了反正不管怎麼樣我都已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最後一段時間求個舒心自在這十年來我在東京城裡憋屈夠了。也不打算再忍下去”

“……殿下何出此言?”高明光愣了半天,方纔問出了一句。

趙琦回頭冷笑:“高兄弟,剛纔你說我欺你,現在你可是在欺我王兄對我的忌憚你也清楚,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淹留東京十年不得歸國,更別說還有太祖、太宗的前車之鑑在,王兄是把我當賊防着如今當金人將欲立我爲帝的消息傳出後,在王兄眼裡,我已經是非死不可了。反正既是難逃一死,我當然得求個痛快。”

高明光輕輕搖着頭,他只覺得趙琦對趙瑜偏見太深了。但趙琦這麼想也不出奇,把一個才學膽識皆是出衆的人才好吃好睡的當豬養着,不給他施展才華的機會,當然讓人心生怨懟。不過現在想來,趙瑜不也照樣給他加了一個監視趙琦的任務,同胞兄弟互相提防,王家無私情說的就是這個。但現在的情況卻不能不勸:

“殿下,身爲王弟,爲國出使十數載而不能歸鄉的情況實在太多,遠的有春秋戰國時國間互相派出的質子——始皇帝之父嬴異人就是最好的例子;近一點的,南唐向大宋稱臣後,後主李也把自己的弟弟派出來當人質過。這點實在算不上什麼,何況東京城如此富庶,不比

辛苦開拓要強得多?殿下如此深大王,未免太過了

趙琦轉回頭,又看向荷花池對面的一棟棟亭臺樓閣:“東京富麗甲天下是有名的,如此園林,東海恐怕連半座也不定有東京城中至少有百十座。大宋的官兒爲了回東京,連殺母的都有,王兄將我送來這裡爲質,也不算虧待。不過……”

他用力抓住身前的欄杆,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壓低的聲音也變得尖利起來:“我與王兄做了幾十年的兄弟比你更瞭解王兄的爲人。不是有傳言說王兄是太祖皇帝轉世嗎?其實照我說,二哥有謀略,擅用人,眼光長遠,用兵也是一等一,與其說是像太祖不如說像唐太宗。

唐太宗十八歲勸高祖起兵,而王兄勸說父王攻打衢山的時候,卻還不到十二歲。東海源自浪崗寨,當初爹爹當家的時候,名氣雖大但實際上卻是窮困潦倒,但王兄十歲時佐二叔掌管財務之後,寨內的生計頓時好了許多以當時浪崗寨的兵力,能攻下衢山多得自於王兄的籌劃。至於打下山後,闢鹽田、通商路,這同樣是王兄的功勞。

但也是從那時候起,王兄就開始與大哥爭權奪利。大哥在軍中威望甚高,但王兄掌握了寨內生計,卻也不弱,兩方几乎是鬥得你死我活。那樣的場面,幾乎是唐太宗一家的翻版。若當年大哥沒死於鄭廣的手上,等過幾年,說不定也會死在王兄手裡。

對於鄭家、甚至童貫,王兄心裡怕是感激居多。

現在想想,王兄當時只爲個寨子就能鬥得天翻地覆,現在爲了皇位,還能饒了我?”

“…………”高明光默不語,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摻和進王家內事,向來是取死之道。

對於高明光的沉默,趙琦不管不顧,他現在不是說給身後王兄派來的監視者聽,倒像是在泄:“王兄吝與自家人分權,而且他對外人,也是一樣。王兄性格外寬內忌,只要有人有可能會威脅到他的權位,就算是可能性不到萬一,他也不會重用於他。

當年昌國之變後,王兄得掌衢山,父親信無不陸續調往閒職,如今沒致仕的都是掛了箇中郎將銜安排在清閒位子上養老;陳五原是我大哥的親隨,所以王兄就把他投閒置散了三年之久,直到徹底控制了衢山軍,方纔再次起用他——這還是因爲他當年跟着王兄一起突襲昌國縣城之故;再有如今的副總參謀長,同知樞密院事的朱聰,看似位高權重,但王兄可曾讓他領過一次兵?爲何?還不是因爲他是福建出身,投靠之前還陰了趙武一次?

至於東海立後來投的各方豪傑,更是無一人得掌兵權,北方給陳五做副手的,好像有七八個遼、金兩國的降將,可有一人能出來領軍?耶律大石,身爲契丹王族,又是領三千殘兵將十萬宋人趕出燕京城的名將,王兄卻把他放到東瀛去署理民政

現在在東海軍中直接領兵,要麼是衢山時的老人,如趙武、陸賈輩,要麼就是從軍學或是教導隊裡升上來的,無一能例外……高兄弟,若非你是昌國人,王兄又豈會將你放在職方司京畿房這麼重要的位置上?”

高明光搖頭道:“……殿下離國太久,不知國中內情,怕是多有偏見”

趙琦一聲冷哼:“不要以爲我離國十年,對東海內情一竅不知,我身邊的人都跟家裡有聯繫,從他們那裡能聽到不少消息……也多虧了有東海新聞,只要有心,裡面其實能看出許多東西每一期的東海新聞我都在看,上面也多有刊載軍中人事,雖然番號都隱藏了,不過單看姓名職位,我照樣能分辨出不少。

……只是話說回來,王兄喜歡任用私人有他的道理。他用的人,才能都是一等一的。就算一開始能力不夠,到學校和教導隊走一遭,出來後才能也升上去了。王兄在軍中推廣教化、培育人才這一點,的確是人所不能及。

不過啊……我很清楚,王兄這十年來的辛辛苦苦,到底是爲了什麼?我家身爲太祖嫡脈之事,我一直被瞞在鼓裡,但王兄應該是很早就知道了,不然他何必從十歲開始就辛苦拼命。以王兄之才,想要安安穩穩做個富家翁,也是很容易的。但後來爲什麼要攻打昌國至起兵、立國,現在以東海的兵力奪天下已經不費吹灰之力,但當時可是提着腦袋在做,一不小心就會送命。這麼不顧一切,他念茲在茲的不就是一個皇帝的位子嘛

只可惜王兄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女真人還有這一手今我將比他還要早一步登上大寶,我真想知道王兄聽到這個消息後,他的臉色究竟是如何的精彩”

絮絮說着,趙琦終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他扶着欄杆,笑得渾身直抖笑到快接不上氣,方纔仰天嘆道,“王兄啊王兄,我終於有一件事能過你了”

高明光擔心的看着貌似癲狂了的趙琦,而一邊作爲看守的女真兵也狐疑的看了過來“殿下,請慎言”他急促的提醒道。

趙琦彷彿沒聽到高明光的提醒陣風的回過身來,死盯着高明光的雙眼:“高兄弟今我只想求一個痛快,死活已經不在乎了。不過想必你不甘願與我一同走上死路下來你打算如何做?”

高明光低頭避過趙琦讓他感覺有些刺痛的視線:“……我的任務是保護殿下你的安全……”

“不要自欺欺人了王兄交代給你的任務更多的是監視”趙琦冷笑着,“自從你沒能依照軍令將我送出東京城,而後又陪着我入了金營,在王兄眼裡,你已經不再值得相信了”

高明光再次陷入沉默,他很清楚,趙琦說的並沒有錯。趙瑜給他的任務是監視趙琦,並護衛趙琦的安全,而不是跟着他亂來。當日,他因一時的衝動,陪着趙琦走進金營。而後的這半個月,他沒有一天不後悔,如今他陷入迷茫,說什麼護衛,也只能騙騙自己。

他可是東海最優秀的間諜,他散出的每一條流言,都能讓東京城的皇帝

食不安,而他領導的京畿房所蒐集的情報,無論從數量,都雄踞職方司各之。被授予中郎將的軍銜,也是職方司軍情諸房主事中的獨一份。各色勳章、獎章,更是拿到手軟。遙想未來,他日後升任職方司郎中是穩拿穩的事,甚至更進一步,步入總參謀部的最高層,也不是不可能。但如今,這些夢想恐怕都要化爲影了。

‘爲什麼我會落入此境地?’高明光看着趙琦,心中怨恨油然而生,‘都是你都是因爲你’

從高明光眼神的變化看出他的心思,趙琦嘆道:“說實話,讓高兄弟你落入今天的這般局面,的確是我的錯。不過事到如今,你心中就算再怨恨又能如何?……但話說回來,事情未必沒有轉機。”

“……”高明光沒有問,只冷冷的看着趙琦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高兄弟你不必懷,雖然只不過是死裡求活的計策,但只要肯放棄一些東西,還是可行的。”趙琦的語氣裡透着不容懷疑的堅信,“雖然現在王兄恨不得我去死,但若我向王兄請求遠封海外,終身不再歸中土,王兄未必會一意致我於死地。”

“海外?”高明光睜了眼睛,詫異的問着。

趙琦的這個想法顯是在中醞釀了許久,見到高明光終於起了興趣,他精神頓時一振:“王兄能把臺灣那等蠻荒野島,變成他的龍興之地,我好歹也是他的弟弟,同樣是太祖之後,如何不能學着他的樣子,在海外打下一片天地?我雖沒有王兄的才能,但有王兄的榜樣在,照着學來也不難。

麻逸、金洲、瀛都是個好地方,我還是瀛洲侯,在東瀛要塊地盤並不難;當然,也可以自己動手,高麗,真臘都不難對付;甚至再走遠一點還可以去天竺東海新聞上不是有個步羽寫的天竺遊記嗎?聽說那是個土裡都是黃金寶石的國度,只要有兩三萬大軍,我也能做個孔雀王

高兄弟,若到時你跟我一走宰執樞相的位子我會給你留一個的以高兄弟你之才,當真不如趙文、趙武那兩個王兄身邊的小廝嗎?還是說,你覺得日後被調離中樞,平平庸庸的過一輩子會很舒坦不成?”

“這,這……”高明光頭腦裡一片混亂,常年注意力集中在東京內外,讓他的視野侷限於大宋和臺灣,眼界反而不及把趙瑜當作目標的趙琦:“大王會答應嗎?”他有些茫然的問道。

趙琦胸有成:“如果我是孤家寡人一個,王兄多半不會答應算他答應,也不一定會給我軍隊。就算他給我軍隊,我也得敢要才成我可不想在半路上被‘病死’不過如果我手上有了幾千、上萬的軍隊呢?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只要掌握了軍隊,我再向王低頭,他肯定會應承下來,說不定還會送些好處過來。能把一個禍害送走能不高興嗎?我和他畢竟是親兄弟,除非我謀逆,否則他決不能明着來攻打我。

……明白嗎?所以我要做皇帝,只有做了皇帝,我纔有權力組織一支軍隊,手上才能擁有保護自己的力量。”

高明光吃驚道:“難……難道殿下你一開始就有這個打算所以才進金營的?”

“怎麼可能?女真人玩的把戲怎麼可能事先猜得到那時我會留下只不過不想傷了身邊的人心罷了。但如今金人送了個這麼好的機會過來,我沒有理由不把握住。”趙琦盯着高明光,誠懇的問道,“高兄弟,我問你願不願意與我共成大業?”

高明光猶豫着,他自問自己不是沒有決斷的人讓他當即作如此大的決定,卻讓他難以給出回答。

看出高明光臉色上的猶豫琦沒有再逼他,那樣反而造成反效果“高兄弟,我也不逼你,反正還有時間,我等你做決定。

高明光鬆了一口氣,謝道:“多謝殿下”

“不說這些了,”趙琦一笑擺手:“這幾天夜裡高兄弟你都出去查探了。說說罷,我被關這些日子,如今的局勢究竟變得如何了?”

高明光搖搖頭,嘆道:“自從我伴了殿下入金營後,我的幾個副手按照定規自動取代了我的位置,與我有關聯的幾條線,全部被主動切斷。這個規定本是爲了防止一人被捕,而導致整個情報網被破壞,但沒想到先落到了我的頭上。我這幾天出去後,才現除了下官自己展起來的下線外,所有的聯絡點都空了,而且如今又是兵荒馬亂,我直控的下線也有許多躲在家裡避難,根本打聽不到多少消息。”

趙琦皺起眉:“那就有多少說多少罷”

“好罷”高明光又嘆了口氣,一向一來,開封府內大小事務只要他想知道,就決沒有查不到的,但如今卻是兩眼迷霧,只能說些不知真僞的傳言,這讓他感覺很不舒服,“……開封府內倒算是安定,自從金虜綁了皇帝后妃還有百官出城後,也沒有再進來騷擾,除了商鋪都關了門,其他都還算平穩,倒沒有多少饑民無賴作亂。”

趙琦聽得大奇:“王時雍幾時有了這等本事?”

高明光猛搖頭,王時雍那個只會添金國二太子股溝子的無恥敗類,讓所有人都感到不齒,“哪是他的本事,是開封士曹趙鼎的功勞”

“趙鼎?”

“對,開封士曹趙鼎趙元鎮。因爲開封府的通判、推官都跑了,而王府尹卻親自領着衙役四處爲金人搜捕宗室民女,當他的‘金丈’。所以這些日子是趙鼎在主持東京城內的大小事務。多虧了他,這些日子,城內還算安定。不過前天王時雍讓所有開封府的官員上勸進表,就趙鼎一人不肯上,而後他就帶着一家老小躲起來了,四處都找不到人。”

“開封現在被金人圍着,他能躲到哪裡?”趙琦隨口一問,他也不指望高明光能知道。

但高明光卻回答了,“可能躲在太學裡了,昨日我去殿下府裡探察現旁邊的國子監裡躲了不少官員,其中有一個正好打了照面,是新任秘監

胡寅……殿下應該認識他罷?”

趙琦點點頭:“胡明仲是宣和三年進士甲科,以前他在太學時我也與他見過幾次面……”說着,他悚然一驚,“高兄弟,你怎麼知道我認識他?……莫非所有與我打過交道的士子官吏,你都探過底?”

高明光避而不答,這個問題也不需要回答。他繼續說道:“胡寅與趙鼎素來交好。如今胡寅逃到太學躲避,趙鼎想必也會逃去投奔。”

“是嗎?那就好。無論如何,決不能讓他跑掉。如此人才,一定要留下來”

“是”高明光一口答應下來“今晚我出去後,會讓人看着的。”

趙琦點了點頭,然支持他登基的官吏不少,但幾乎都是些希求倖進的奸侫,真正有些氣節和才能的官員都對他不屑一顧,如趙鼎這樣的:收服一兩個就算幸運了,現在碰上了,就決不能放過。

“對了……我府裡的人怎麼樣”

“都還好,殿你的府邸沒人敢騷擾……也多虧了殿下你離開前下的命令,讓府裡出面救濟太學。現在國子監裡的太學生和官員都靠着府內的存糧過活,那種提起筷子吃飯下碗來罵孃的人畢竟是少數,所以那些士子們對府中的人倒也還算有禮。”

趙琦聽着笑了笑。自從在海新聞中看出趙瑜有引金人南下的意圖,趙琦當即命人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秘密蒐購了數千石糧食存在府中,如今倒派上了用場。

“既然城內還算安穩,那城外呢?金虜裡如何?勤王軍又如何?”

高明光面色然的搖着頭:“城南青城寨金虜大營天都有幾十具女屍被拋出來,據說連帝姬和太上、今上的嬪妃都有。”

趙琦不以爲意:“亡國之君的場就是這樣什麼好在意的。他們世受天下奉養,如今不能守土落到這個下場也是理所當然,當年太祖皇帝對花蕊夫人宗皇帝對付起小周後來,還不是一樣手段?只可惜那些民女,爲那昏君受多少苦……說起來還要多謝高兄弟你啊,若非你將我的妻兒先一步送走,不然恐怕也是一個結果。”

高明光嘆道:“早知有今日,當日綁也要將殿下你綁出東京”

“早知有今日,不須你綁,我會自己主動走的。

”趙琦苦笑的說着,“不過事已至此,正好給我一個逃出牢籠的機會。我可不願像東京城的那些宗室,被人當豬養着,等到國破家亡,妻女都淪爲胡虜的玩物自己的命自己攥着,我不想交到別人手裡”

“殿下說的是”

“……勤王軍那裡怎麼樣了?”

“勤王軍完全沒有動作”高明光又是搖頭,這些天他根本打聽不到勤王軍的準確情報,唯一知道的就是東、西、南三個方向的勤王軍並沒有與金人接戰。

“怎麼回事?”

“可能是缺糧,據我所知,這幾年,除了開封、陝西外,大宋所有州縣的常平倉都空了。開封是國都、陝西是前線,這兩個地方都有數年的存糧,但京東京西卻沒有。二三十萬勤王軍聚集開封四周,十幾天功夫,周圍州縣的今年剛剛上交的那點秋糧估計已經被吃空了。”

趙琦壓低聲音急問道:“那老種還能等到金人過河的時候嗎?會不會不戰自潰?”

“這就不清楚了。”

“是嗎……”趙琦把失望藏在心底,對他來說,最好的結果是金人順利帶着靖康皇帝和宗室們北返,而他以天子的身份盤踞東京,整頓兵馬,等待趙瑜的反應。而現在兩邊僵持着,對他並不是好消息。

“王兄那裡呢?有沒有什麼動靜?”停了一會兒,趙琦再次問。

高明光道:“聽說天津和旅順的駐軍已經出動,去攻打平州,直抄完顏宗望的後路。”

趙琦一驚:“消息確實嗎?”

“應該不大可能今年天太冷,大約快趕上大觀四年【注1】了。這麼冷的天氣,北方必將暴雪。旅順、天津都是以步兵爲主,都無力大舉出兵攻打平州。最多派些騎兵騷擾一下。”

大觀四年,幾乎是大宋建國以來最冷的一年,那一年,大宋各地州縣凍害大起,溫州的荔枝全數凍死,而太湖上都結了冰,冰上還可以通車。許多在湖心島上種柑橘的果農,因爲運送糧食的船隻無法出動,因此被餓死了不少。而兩浙,包括山島,降雪從前一年的十月一直持續到四月。而今年的情況,比起大觀四年也好不了多少。

“而且……”高明光繼續道,“這個消息是從淮西傳過來的,而不是河北。”

淮西在東京東南,燕地的消息從那裡傳來,自然不可能是真事。“是王兄使人散佈的嗎?”

“應該是”

“……王兄的反應好快”

“是啊,說不定大王現在已經起兵了”在高明光記憶裡,趙瑜一向深謀遠慮,總參謀部作戰司的參謀們更是遠勝諸葛,當年長生島一役,將金虜的反應算計得淋漓盡致,遠隔萬里來援,與完顏婁室進攻的時間只差了三天。能一戰全殲近十萬,靠得就是戰前的謀劃。

趙琦的臉色有些白,若是趙瑜動作太快,那他的計劃根本無從實行,整頓兵馬,收拾人心都需要時間。

狠狠的甩了甩頭,把心中的膽怯全都壓下去,趙琦問道:“還有其他消息嗎?”

“其實還有一事,據說昨日日落後,有幾十騎金兵從西北面進了青城寨。”

“……這事很重要嗎?”趙琦奇怪的問道,才幾十人,能說明什麼?

“嗯”高明光重重的點頭,“因爲一刻鐘後,金軍全營都起了歡呼聲”

注1:按照竺可先生《中國近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十二世紀,尤其是北宋末、南宋初這二三十年,是中國歷史上最冷的幾段時間之一。而金人南侵,也與這一氣候變化有很大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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