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看!”趙瑜擺擺手,俯公案,頭也不擡,“纔是預賽,等決賽時再去!”
“但這可是開幕賽啊!”看着趙瑜還在那兒不緊不慢的批示着公文,趙文急了,他坐立不安,“且去歲春冬二季,二郎你不都去主持開幕了嗎?怎生今年就不去了?”
趙瑜低頭寫字,口裡說道:“去年聯賽剛開張,我去捧個場,湊個熱鬧,也順帶聚下人氣。但現在就沒必要了。那麼多人,我嫌鬧得慌!”
“但大夥兒都在等着吶!”趙文苦勸,“二郎你不到場,他們也不敢自作主張直接開賽。還是去一趟罷!”
“行啊!”趙瑜終於放下筆,擡起頭,“不就是蹴鞠聯賽的開幕賽嘛,我去便是了!不過……”他拍拍桌面上的一摞文書,戲謔笑道,“這些玩意兒,今天下午就麻煩文兄弟你了!”說罷,他站起身,整整衣服,作勢便要出門。
“二……二郎!”趙文慌忙站起,把趙瑜叫住,他方纔力勸趙瑜去觀戰,可不是爲了讓自己在這書房裡坐冷板凳啊!
趙瑜立定轉身,臉上似笑非笑,“文兄弟喚我何事?”
“啊……那個……俺……”趙文張口結舌,心中的想法也不好明說。現下風雨欲來,雖然下面還沒有變化,但衢山軍幾個領都開始爲即刻將至的變局做準備了,這時候還想着去看球賽,的確不合時宜。
看着他的這個兄弟開口難言,臉色困窘,趙瑜不再開玩笑了。趙文常年辛苦,日夜操勞,歇一歇也是應該的。“文兄弟你想去就去罷,順便代我主持一下開幕儀式。”
“這……”趙文有些遲疑。
趙瑜一揮手,笑道:“去吧,去吧!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這些日子你也夠累了,也該歇一歇!”
趙文喜不自禁,匆匆一禮,回頭就出了門去。雖然拄着拐,但依然走得如飛一般。拐尖點地,密如雨打芭蕉,轉瞬就聽不見了。
趙瑜坐回位子,伸了懶腰。想起趙文方纔的情狀,不由得失笑。儘管島上的蹴鞠聯賽的賽制由他定下,比賽的規則也是他所確立,甚至連球門大小、位置――那種三丈高的旗杆上架着的一尺大小的門框【注1,沒有汴梁齊雲社【注2的水準,不靠運氣根本踢不進去――以及球隊人數,他都做了改進並正規化,但對於趙文和島上軍民那種爲一場蹴鞠比賽而瘋狂的行爲,趙瑜仍是難以理解。
雖然從模糊的記憶中已找不到原因,可趙瑜一看到二十個人追一個球的場面,總是生不起好感,尤其是男人踢的時候更是如此,甚至有種作嘔的感覺。倒是蔡婧和幾個侍女把紅漆金線裝飾着的皮球在空中踢出各種花樣時,那個裙裾飛揚的畫面更令人賞心悅目。
所謂說到曹操,曹操就到。
趙瑜正回憶着蔡婧踢球時的樣兒,門外的走廊上便響起清脆的環佩聲。
“瑜哥哥,還忙着嗎?”雖然書房門開着,但少女仍極有禮的在外面喚了一聲。
“正歇着呢,進來罷!”
蔡婧提着一個食盒,輕步走進房內。十六歲的少女已出落得花容月貌,幼時微黑的肌膚也變得白皙細膩,瓜子小臉,秀眉杏眼,俏鼻櫻口,雖算不上國色天香,但蔡禾自幼教她讀書講禮,養得如大家閨秀一般,文雅靈秀的氣質在衢山島上乃是獨一份。一身素雅。荊木簪,珍珠耳環,再沒多餘飾。月白色的襦襖,碎花藍色的千褶裙把她修長纖細的身材襯得更加柔美。隨着步子,紮在腰間綢帶上的環佩輕輕響着,一直來趙瑜身旁。
“怎麼不多穿點?”見女孩穿得單薄,趙瑜皺眉道。
“晌午時有些熱,就把背子【注3脫了。晚上會再穿起來的。”少女說着,把食盒遞了過去。
“今天是什麼?”接過食盒,趙瑜笑問道。只要趙瑜在觀音山上,每到午後,蔡婧總會帶些糕點、?子,或是粥餅之類過來,花色變換,每天都不重樣。
“魚片粥。”少女一邊答着,一邊輕手輕腳的把桌案上的公文、筆硯移開,清出一塊空來。
趙瑜掀開食盒蓋子,裡面放着兩個青瓷蓋碗。他一探手,卻見其中一個已經空了。“文兄弟吃過了?”趙瑜把自己的那份取出,問道。
“嗯。方纔在院門口正好碰見文哥,便給他喝了。”蔡婧幫着把調羹拿出排好,隨口問道,“文哥方纔走得那麼急,是出什麼事了嗎?”
“你沒問他?”趙瑜把食盒放到一邊。
“想問啊!但文哥喝得太急,這麼熱的粥,兩口就灌下去了,燙得說不出話來。擺着手就走了!”
“這小子!爲了看球連命不要了!”趙瑜笑罵道。揭開碗蓋,一股鮮香熱騰騰地冒了出來,鮮白的魚粥中點綴着幾片嫩綠的蔥段,配着青青的秘色瓷,煞是好看。他抽抽鼻子,“好香!”
被趙瑜一誇,少女秀美水潤的雙瞳變成了彎月,但嘴上卻嗔道:“你就只會說香!”
趙瑜擡手把女孩拉到懷裡,咬着耳朵,輕笑,“你做的東西當然香。”
“就會說謊!”蔡婧伏在趙瑜懷着,嬌聲道。
“我可老實得很!”趙瑜笑着,把少女的身子扳過來,讓她坐在腿上,雙手卻不老實地摸索起來。雖然兩人還沒成親,但畢竟沒有長輩管束――趙瑜是父母俱亡,父親、嫡母、生母都死了,而蔡婧也一樣,而蔡禾留下的兩個侍妾,也已經改嫁――自從脫了孝後,該做的、不該做的,卻都做了,也只差最後一步。
蔡婧揮起小拳頭,在他肩上敲了一下,“你哪兒老實啦!”
兩人鬧了一陣,靜了下來。趙瑜把手探進女孩的襟口裡,細細摩挲着,膚膩脂滑,軟玉溫香。蔡婧雙頰暈紅,媚眼如絲,編貝細齒緊緊咬着下脣,死死忍着憋在喉間的呻吟。淡淡的百合香從她懷中散出,聞人慾醉。
“婧妹……”趙瑜突然道。
“嗯?”少女半閉着眼像貓一樣蜷在他懷裡,只有輕輕的鼻音。
“這幾年苦了你了。”
蔡婧睜開眼,疑惑道:“瑜哥哥你爲何這麼說?”
趙瑜把她用力摟緊,“沒什麼!”停了停,又道:“你我都已經出孝了,再這樣不尷不尬的下去也不好,再過半年,等南邊的事一了,我娶你!”
女孩呼吸一滯,帶着點哭音,輕聲道:“嗯,我等你……”
趙瑜輕輕拭去她臉上點點珠淚,心頭一陣憐惜。
“那繡姐姐呢?”蔡婧問得平靜,一如颱風眼中的海面。
突遭冷箭,趙瑜心一驚,手一抖,忙道:“她再說罷。我先緊着你!”
“……其實繡姐姐也苦得很。不要負了她!”少女說着。
女人心,海底針,就算親近如趙瑜,也看不出她心中真意。不想再提及此事,趙瑜停在少女胸口的手又活動起來,漸漸向下探去。這時,外間的走廊上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少女聞聲一驚,連忙跳起,閃得老遠,忙整理着身上的衣服,臉漲得通紅。
“誰?!”趙瑜黑着臉,一聲大吼。
“大當家,是俺!”趙瑜的一個親隨在外面怯怯地喊着,他探進頭來,一看蔡婧也在,大驚失色,暗恨自己冒失,竟然衝大當家的好事。他連忙行禮,“小的見過小娘子!”
蔡婧點頭回過,轉身對趙瑜福了一下,“既然瑜哥哥有事,小妹先回去了。”
也不待趙瑜回話,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蔡婧一走,趙瑜便恢復冷靜,“出了什麼事?”他問道。
那親隨暗暗擡頭,看了趙瑜的臉色一眼,放下心來,回道:“稟大當家,武頭領的船到港了!”
“武兄弟回來了?!”趙瑜大喜過望,趙武奉命去南方公幹,本以爲要到閏月時方能回返,沒想到竟比預計的行程早回來十天。他連忙道:“快喚他進來!”
親隨遲疑了一下,沒動身。
趙瑜皺眉:“怎麼?”
親隨回道:“武頭領沒上山。他下了船就騎馬去大球場了!”
趙瑜聽得把桌子一拍,破口大罵:“那混蛋!”
注1:《東京夢華錄》有載:“……殿前旋立球門,約高三丈許,雜彩結絡,留門一尺許……”把現代的籃球架拉高到九米,將籃框豎起,直徑縮小到一尺,就是宋代的球門。
注2:齊雲社:宋代的職業足球俱樂部。
注3:背子:中國古代女性的對襟外袍,腋下開衩,長度過膝。宋時女性常備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