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第六十四回

陳橋驛三軍忽譁變

趙匡胤黃袍加在身

爲了辭舊迎新,家家戶戶都打掃乾淨,大門貼上門神,準備食物,裁剪新衣,忙得不亦樂乎。就在這普天同慶的時節,‘點檢做天子’的讖言由深宮傳至民間,而且勢不可遏,越傳越廣,遍至京師每處角落,端的人盡鹹知,婦孺皆聞。當初柴榮在一堆文書中發現了寫着‘點檢做天子’的紙條,原本打算慢慢徹查,因此沒有透露隻言片語。但是這樁懸案沒有查清,他就駕崩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柴榮帶不走這個秘密,這句讖言終於一傳十,十傳百。

顯德七年正月初一,羣臣換上朝服,陸陸續續來到崇元殿。柴宗訓尚未到來,趁着這個空閒,羣臣三五成羣,交頭接耳,低聲閒談。這時王繼恩走到殿首,清了清嗓子,接着大聲道:“諸位大臣噤聲,陛下快到了。”羣臣當下各就各位,文臣站在右首,武將站到左首,肅然而立,等待柴宗訓。過了一會,符太后牽着柴宗訓的小手走上丹墀,並排坐到龍椅上。小皇帝頭戴冕冠,身穿明黃龍袍,雖然臉上滿是稚氣,但是正襟端坐,竟有幾分天子氣象。他虛歲號稱七歲,實則還不滿六歲。範質是爲首相,小皇帝一人之下,而萬人之上,當下帶領羣臣拜賀新年。小皇帝甚麼也不懂,符太后輕聲教他,道:“陛下說羣臣免禮。”小皇帝當下道:“羣臣免禮。”嗓音稚嫩,也不響亮,站在後面的大臣幾乎聽不到。

羣臣站起身來,範質道:“啓奏陛下,先帝威靈長存,必會保佑我大周江山永固,風調雨順,臣請仍沿用顯德年號。”符太后對着小皇帝點了點頭,小皇帝道:“準。”符太后又道:“陛下賜宴。”王繼恩大聲道:“陛下賜宴,君臣共慶新年。”羣臣當即謝恩。太監們忙碌開來,搬來矮几,陸續端來佳餚美食、瓊漿玉液。羣臣席地而坐,一邊品酒嘗菜,一邊目不轉瞬的觀看宮女們蹁躚起舞。更有甚者,隨着樂曲搖頭晃腦,手舞足蹈,瞧這模樣,似要與宮女們共舞一曲。

大殿上載歌載舞,君臣同樂之際,一名軍校衝了進來,大聲道:“邊關急報。”這個急報突如其來,大出羣臣意料之外,有的呆若木雞,有的笑容凝結。範質不虧是首相,頗有臨危不亂之勢,霍然而起,指着衆宮女道:“你們退下。”衆宮女收了舞姿,衆樂工也停了奏曲,一起匆匆退下。範質問道:“甚麼急報?”那軍校上前數步跪下,呈上軍報,道:“遼漢聯軍,席捲邊界,鎮州告急,請陛下速發軍馬,擊退敵軍。”範質問道:“遼漢共有多少軍馬?”那軍校道:“敵軍前鋒步騎混雜,約有兩萬軍馬,遼帝耶律璟自領中軍,差不多有八萬軍馬。”敵人前鋒和中軍加起來共計十萬軍馬,來勢洶洶,羣臣都倒吸一口涼氣,相顧駭然。主少國疑,朝綱不穩,羣臣最擔心的就是敵國趁機大舉進攻。正是怕甚麼卻偏偏來甚麼,這個節骨眼上,遼漢聯軍席捲邊境,大有亡大周之心。就在羣臣大驚失色之際,又一名軍校步入大殿,說道定州告急,請求朝廷出兵,抵禦強敵,說法和先前那軍校沒有二致。

軍情緊急,羣臣驚慌失措,圍住三位宰相七嘴八舌。這個道:“敵人來勢兇猛,三位宰相趕緊調兵遣將,抵禦來犯之敵。國家存亡之際,不可遲疑。”那個道:“我早就說過,遼國和北漢是大周的死敵,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現在舉兵南侵,想必謀劃已久,萬萬不能大意。”另一個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三位宰相趕緊下令罷。”又一個道:“李重進,趕緊招李重進回京,領兵北上,驅逐敵軍。”還有一個道:“李重進遠在淮南,只怕沒等他回京,敵軍就打到京師了。”羣臣心急如焚,你一言我一語,聲音此起彼伏,吵得範質頭昏腦漲,一句話都沒有聽清,大聲道:“你們一個一個說,這般七嘴八舌,我一個字也聽不清。”

爲了避嫌,自從進宮,王溥就沒有看趙匡胤一眼,更沒有和他說一句話。低頭看去,但見他正襟端坐,好整以暇,似乎胸有成竹一般。大殿上所有人都方寸大亂,唯有他處驚不變,端的器宇不凡。他連作手勢,示意羣臣噤聲,道:“大家不要慌亂,軍情急報,看來不假,敵軍悍然南侵,我大周絕不能坐以待斃。範相,請調兵遣將罷。”範質心想李重進遠在淮南,張永德鎮守澶州,回到京師再領兵北上就來不及了。韓通要拱衛京師,須臾不能離開一步。除了他們三人,剩下的就是趙匡胤了。趙匡胤年富力強,常年在外征戰,更巧的是眼下就在京師,沒有比他更合適的大將了,當下道:“趙匡胤。”趙匡胤站起身來,欠身道:“下官在。”範質道:“即刻調兵遣將,北上抵禦來犯之敵。”趙匡胤領命說是。範質轉身對着小皇帝道:“陛下,敵國舉兵悍然南侵,臣命趙匡胤禦敵。”小皇帝不懂他說甚麼,於是看了看符太后,眼見符太后點了點頭,當下道:“準。”

趙匡胤領了兵符,回到殿前司升帳,殿前軍和侍衛親軍的大將們齊聚一堂。趙匡胤道:“慕容延釗。”慕容延釗道:“下官在。”趙匡胤道:“你帶領五萬軍馬先期北上,速解鎮州、定州之圍。”慕容延釗欠身道:“下官領命。”拿了令箭,前往軍營召集軍馬。趙匡胤又道:“高懷德、張令鐸、張光翰、趙彥徽。”四人齊聲道:“末將在。”趙匡胤道:“你們四人各率本部軍馬隨我出征。”四人齊聲答是。趙匡胤點了點頭,又道:“石守信、王審琦、韓令坤,你們協助韓太尉守衛京師。”三人領命說是。趙匡胤道:“軍情緊急,你們都下去各自準備罷。”衆將得令,當下按部就班,各司其職。這次調兵遣將,殿前軍和侍衛親軍都是部分出兵,部分守衛京師,勞逸均沾,互相牽制,似乎無可挑剔。實則侍衛親軍大部軍馬出征,而殿前軍大部精銳留下來了。

衆將都走了,偌大的殿前司正堂只剩下趙匡胤一人。回想謀劃半年,處心積慮,費盡心機,終於如願獲取了兵權。只要兵權在手,謀朝篡位,易如反掌。雖然距離改朝換代只有一步之遙,觸手可及,但是他異常冷靜沉着,反覆尋找謀劃之中有無疏漏,好及時撥亂反正。趙普走進正堂,眼見趙匡胤坐在椅上閉目沉思,當下道:“太尉在想甚麼?”趙匡胤睜開眼睛,道:“我在想獲取兵權只是第一步,後面的步驟一步都不能出錯,否則滿盤皆輸,永無翻身之時。”趙普微微一笑,道:“太尉已經獲取了兵權,後面的事水到渠成,還擔心甚麼?”趙匡胤搖頭道:“不是我瞻前顧後,而是無數人的身家性命繫於此事,一點也不能出錯。”趙普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無路可退了。”趙匡胤點了點頭,道:“再過一天我就領兵北上了,我走之後,你立刻把家母藏到定力院。”趙普應聲說是,又道:“太尉聽過‘點檢做天子’這句話沒有?如今流言四起,傳的沸沸揚揚,都說太尉要造反。人們害怕太尉大開殺戒,許多富人和官宦子弟都收拾細軟,相繼出城逃難了。”趙匡胤霍然而起,怒道:“這句謠言出自何人之口,怎麼頃刻之間就傳的滿城風雨了?”趙普搖頭道:“我不知道。”趙匡胤沉吟片刻,道:“出去看看。”李處耘得知趙匡胤要出巡,當下點齊三十名親兵護衛。

趙匡胤如今是漩渦中心之人,所到之處,人們無不側目而視。趙匡胤仔細觀察,有人忐忑不安,有人誠惶誠恐。而每次轉頭的時候,都有人指指點點。正行之間,幾輛馬車迎面而來。趙匡胤道:“問問他們去哪裡?”李處耘答應一聲,站到路中間。他攔住去路,馬車只得停下,一行人猶是惴惴不安。李處耘眼見馬車上都堆滿了東西,桌椅板凳,乃至鍋碗瓢盆,一應俱全,冷笑一聲,問道:“你們行色匆匆,莫約是出城逃難?”一名四旬男子偷偷瞄了趙匡胤一眼,道:“我們不是逃難?”李處耘冷冷道:“大包小包裝了幾車,不是逃難又是甚麼?”那男子急中生智道:“搬家,是搬家。”李處耘回頭看了趙匡胤一眼,趙匡胤心想人家既然死心塌地的選擇逃難,也不能阻攔,只得道:“既是搬家,就讓他們走罷。”那男子如蒙大赦,行禮道:“謝過太尉。”似乎生怕趙匡胤改變主意,一刻也不敢停留,匆匆起程。

當年郭威兵進開封的時候,天雄軍燒殺搶掠,開封百姓無不記憶猶新。而今‘點檢做天子’的讖言傳的甚囂塵上,闔城無不心驚膽戰,唯恐趙匡胤也來一次血洗開封。窮人無路可退,只能認命。可是富人和官宦卻不能認命,各自收拾金銀財物,要趕在兵變之前逃出開封。

輿情洶洶,千夫所指,趙匡胤如芒刺在背,再也呆不下去了,只得匆匆回到家中。得知母親正在廚房擀麪,於是來到廚房,道:“阿孃,外面都在傳我要造反,滿城轟動,我該如何是好?”杜氏尚未說話,小妹卻是勃然大怒,竟然掄起擀麪杖就打,一邊打一邊大聲喝道:“男子漢大丈夫遇到大事該當自行決斷,回家嚇唬咱們做甚麼?虧你還是做太尉的人,也不怕丟臉。”杜氏急忙制止,奪過擀麪杖,道:“你這是做甚麼?那有妹妹杖打哥哥的道理?”小妹瞥了一眼,道:“阿孃,你看看他那樣子,我看着就有氣。”這一頓擀麪杖沒有打疼趙匡胤,卻把他打醒了,心想:“是啊,事已至此,逃避絕不是辦法,再說能逃到哪裡去?”默然而出,又回到殿前司,道:“外面輿情洶洶,只怕三位宰相和韓太尉也有耳聞了,一旦他們上奏陛下,一紙詔書就能褫奪我的兵權。到時候莫說領兵出征,便是京師也出不去了。我再不出面澄清,只怕真要要坐實‘點檢做天子’的謠言了。”趙普沉吟片刻,道:“這樣也好,先穩住他們,免得節外生枝,只要太尉領軍出了京師,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趙匡胤道:“先去韓太尉家。”趙普道:“韓太尉家是龍潭虎穴,先等一等。”又對李處耘道:“快請石守信和王審琦兩位將軍來。”李處耘領命而去。

就在趙匡胤忖思見了韓通,該當如何措辭的時候,石守信和王審琦走了進來。石守信問道:“太尉傳咱們來,有何吩咐?”趙普道:“咱們現在要去韓太尉家,說不定這一去是送肉上案板,自投羅網,再也回不來了。”石守信和王審琦驚聞此言,都聳然動容。石守信道:“下官這就點齊軍馬,包圍韓府。”趙匡胤道:“如果包圍韓府,豈不真的不打自招,坐實我要謀反了嗎?”趙普道:“這是最壞的打算,你們立刻部署軍馬,原地待命,萬一...咱們真的出不來,立即兵分兩路,一路殺進韓府,一路殺進皇宮。”其心思不言而喻,一旦遭遇不測,就鬥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石守信和王審琦領命,回到軍營,下令軍馬原地待命。頃刻之間,數萬殿前軍刀出鞘箭上弦,劍拔弩張,一場大戰一觸即發,氣氛凝重肅殺到了極處。

走出殿前司,李處耘道:“太尉,親兵集結完畢,可以去韓通家了。”趙匡胤見帳下三百五十名親兵擐甲執兵,殺氣騰騰。瞧這陣勢,哪裡是上門澄清的,分明就是準備大戰一場,殺個你死我活,當下道:“一個親兵都不帶。”李處耘大惑不解,道:“太尉...”趙普道:“太尉這麼做,自有道理。”李處耘只得揮了揮手,道:“退下。”三百五十名親兵當即退下。趙匡胤騎上軍馬,李處耘手牽繮繩,趙普緊隨其後,三人輕裝簡從,徑往韓府而去。

來到韓府外,趙匡胤翻身下馬,趙普登上臺階叫門。韓氏父子得知趙匡胤登門拜訪,又是驚訝又是不解。韓徽問道:“趙匡胤帶了多少人?”看門人回道:“他們一共只有三人。”韓徽不信,道:“你看清楚了嗎?果真只有三人嗎?”看門人道:“看清楚了,千真萬確只有三人。”韓徽道:“阿爹,‘點檢做天子’這句話已經傳的滿城風雨了,這句話絕不是空穴來風、無中生有,趙匡胤謀反之心昭然若揭,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乾脆今天爲大周除了這個禍害。我立刻埋伏刀手,阿爹一聲令下,我就帶人衝出來。”韓通默認不語,既不準允也不反駁。韓徽知道他仍然猶豫不決,急道:“阿爹,機不可失,不能再猶豫不決了。”韓通道:“沒有我的命令,絕不可輕舉妄動。”韓徽見他終於準允,當下召集士卒,提前埋伏在客廳周圍。只待韓通一聲令下,便即四面八方衝進客廳,將趙匡胤剁成肉醬。

韓通命僕人大開正門,親自出府迎迓。他不擅言辭,也不會虛情假意。貴客登門拜訪,就算心中不快,臉上也應該露出笑意。然則竟然沒有一絲笑容,硬生生道:“趙太尉請。”趙匡胤微微一笑,道:“叨擾韓太尉了。”走進客廳,分賓主落座,李處耘和趙普站在趙匡胤身後。韓通是直腸子,心裡藏不住話,急不可耐道:“趙太尉,聽說你要謀反?”趙匡胤安之若素,笑道:“韓太尉是聽誰說的?”韓通冷冷道:“趙太尉還在裝糊塗嗎?你難道就沒有聽到‘點檢做天子’這句話嗎?這句話傳的滿城風雨,天下人都知道你要謀逆。”趙匡胤道:“那是有人故意陷害我,請韓太尉明察。”韓通問道:“何人要陷害於你?”趙匡胤皺眉道:“我不知道,此人處心積慮,編出這句謠言,我也是百口莫辯。”委屈之情,形於辭色。韓通沉聲道:“你既然一口咬定有人暗算陷害,可是又交不出人,叫我如何相信你?”趙匡胤道:“今天登門拜訪,正是爲了澄清這件事,如果韓太尉不信,現在就可以褫奪我的兵權,我沒有一句怨言。”

韓通聞得此言,反而心中沒有底了,心想倘若謠言是真的,趙匡胤做賊心虛,決計不敢登門拜訪。就算登門,也必親兵前呼後擁,護衛周全。這麼隻身到訪,就不怕羊入虎口,再也出不去了嗎?如果謠言是假的,卻又交不出造謠生事之人。其實他的官職略低於趙匡胤,真要解除趙匡胤的兵權,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爲上面還有三位宰相。沒有三位宰相的公文或者批條,擅自解除領兵大將的兵權,便是越權。倘若解除了趙匡胤的兵權,誰去領兵禦敵?他思來想去,顧慮重重,猶是舉棋不定。其實趙匡胤要求解除兵權,也是兵行險招,正是以退爲進的兵法。韓徽就手持利刃藏在客廳後面,一牆之隔,趙匡胤與父親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眼見父親遲遲不肯下令,自是心急如焚。

過了一會,趙匡胤又道:“世宗皇帝鎮守澶州的時候,我就投奔他了,此後一直鞍前馬後,追隨左右。我有今日之地位,都是世宗皇帝賜的。我不是忘恩負義之人,絕不會萌生異心。”韓通冷冷道:“口說無憑,外面傳你要謀反,我如何信你?”趙匡胤霍然而起,對天起誓,道:“如果我有異心,管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韓通見他發下如此毒誓,不禁聳然動容,沉吟良久,方道:“好罷,我信你這一次。”趙匡胤心中鬆了口氣,道:“既然已經澄清,我就告辭了。”韓通道:“請。”親自送了三人出去。

韓徽眼見父親心軟,終究放過了趙匡胤,不禁悔恨交加,衝了出去,咬牙道:“阿爹,你怎麼能放了他?只要給他出了京師,咱們就再也沒有機會動手了,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韓通見他大有責備之意,怒道:“你懂個屁。”韓徽見父親發火動怒,不敢頂撞,垂首不語。過了良久,韓通問道:“你知道太祖皇帝是怎麼奪取天下的嗎?”韓徽道:“是給劉承祐逼的。”韓通道:“是啊,太祖皇帝原是忠心耿耿,可是劉承祐卻平白無故殺了郭氏一族,逼得太祖皇帝不得不反。雖然眼下‘點檢做天子’的謠言傳的滿城風雨,可是畢竟趙匡胤沒有一點謀反的跡象。如果逼得急了,縱然他沒有反意,也會被逼得鋌而走險,就像太祖皇帝當年那樣。他在這個時候登門拜訪,一來是爲了表明心跡,二來也是有恃無恐。石守信他們也不是吃素的,我敢斷言,趙匡胤進來之前,殿前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今天趙匡胤出不去,石守信他們縱然不爲他報仇,爲了自己,也會殺的京師血流成河、屍積如山。”嘆息一聲,又道:“兒子,殺人容易善後難啊!此事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個處置不當,大周就有滅頂之災,我寧可相信趙匡胤說的都是真話。”他雖然脾氣暴躁,卻不魯莽,諸多顧慮之下,只能相信趙匡胤。韓徽知道再說甚麼都已經晚了,當下仰天大叫。

趙匡胤三人出了韓府,避免了一場自相殘殺的大戰,闔城都鬆了口氣。趙匡胤還是有點放心不下,於是來到中書省,請求解除兵權。王溥與範質對望一眼,交換眼色。範質站起身來,沉聲道:“遼漢聯軍大舉侵襲,邊關告急,這個你想撂挑子不幹嗎?”趙匡胤欠身道:“下官乃是一介武將,除了打仗除了報效國家,甚麼也不會。這次臨危受命,發誓要擊退敵軍,縱然馬革裹屍,戰死沙場也在所不惜,可是...”範質神情不悅,問道:“可是甚麼,不要吞吞吐吐。”趙匡胤道:“外面有些謠言,傳的沸沸揚揚,說下官要造反。下官本是清白之身,因此請求解除兵權,讓這些謠言不攻自破。”王溥微微一笑,道:“原來是擔心這件事啊!外面有些不利於你的謠言,我和範相、魏相都有耳聞,咱們都相信你是忠臣,絕不行謀逆之事,你自己也不要想的太多。”範質道:“是啊,本相已經知會開封府、皇城司和大理寺了,讓他們徹查此事,揪出那個造謠生事之人,還你清白。還警告了宮裡的太監宮女們,不要以訛傳訛,亂嚼舌根。給你交個實底,上至陛下,下至羣臣,沒有一個人相信謠言。本朝不會有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事,你就安安心心領兵禦敵罷。”爲了打消趙匡胤的顧慮,極力安慰。

隔天,趙匡胤辭別小皇帝,統領八萬軍馬,北上禦敵。他出城的那一刻,闔城緊繃的心絃終於鬆開。想象中的大戰沒有發生,看來‘點檢做天子’就是一句謠言,趙匡胤不會造反,京師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按說邊關告急,八萬軍馬勢必分出前中後三批,迅速奔赴戰場。可是出了京師,三軍漸行漸慢,似乎遊山玩水,忘了抵禦敵軍一般。苗訓一邊信步而行,一邊仰望天空,口中嘖嘖稱奇,道:“奇了,奇了!”楚昭輔問道:“苗神仙,你在看甚麼?”苗訓不僅精通醫術,無論甚麼疑難雜症都能藥到病除,而且深諳天文地理。久而久之,軍中便以‘神仙’相稱。苗訓不答反問,道:“難道你沒有看見嗎?”楚昭輔問道:“看甚麼?”苗訓微微一笑,手指天空,道:“你看,天上此時有兩個太陽,一上一下,黑光縱橫,摩擦震盪,無休無止。”楚昭輔凝目而視,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驚呼道:“我看到了,不止兩個太陽,下方那個太陽已經把上面的太陽趕跑了。”一面驚呼,一面讓三軍將士觀看這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文奇觀。苗訓問道:“你可知這是甚麼奇觀?”楚昭輔搖頭道:“我不知道,正要請教苗神仙。”苗訓道:“此之謂‘一日克一日’,此天象一出,預示着天下將要易主。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日便是天子。那個大的太陽趕走了小太陽,江山要改名換姓了。”他日觀天象,發覺了‘一日克一日’的奇觀,三軍將士歎爲觀止,無不昂首眺望天空。須臾之間,‘一日克一日’的讖言傳遍軍中。

趙匡胤與高懷德騎馬並肩而行,趙匡胤問道:“藏用,你成親沒有?”高懷德道:“我早就成親了,難道你不知道嗎?”嘆息一聲,又道:“只可惜我妻子紅顏薄命,去世兩年了,如今孤家寡人一個。”趙匡胤聞得此言,正中下懷,笑道:“你可有豔福了。”高懷德不解,問道:“此話怎講?”趙匡胤道:“前日你和德順、張令鐸他們去我家赴宴,我阿妹瞧中你了,你喪了妻,她亡了夫,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回京之後,你們就立刻成親。”頓了一頓,又道:“不過我這妹子不是一般的人物,響噹噹的將門虎女,性情潑辣,連我都忌憚三分。我先告訴,好教你心中有個底。”大笑一聲,馳馬衝了出去。高懷德不知道是福還是禍,怔了一會,大聲道:“等等我。”

趙匡胤剛出京師,趙氏家人就從後門出了府邸,悄無聲息來到定力院。趙普安頓好他們之後,追上趙匡胤,道:“太尉,老夫人已經安頓好了。”趙匡胤點了點頭,道:“今晚就在陳橋驛住下。”趙普應聲說是。

陳橋驛距離開封不過四十里,三軍行軍雖然慢慢騰騰,可是抵達的時候還沒有天黑。雖然軍情十萬火急,但是趙匡胤卻沒有心情繼續行軍,而是下令安營紮寨。他自己則一頭鑽進了驛站的客房,再也沒有出來。照這個樣子行軍,抵達鎮州、定州,不知要走到甚麼時候。李處耘格外忙碌,四處聯絡,最後帶領衆將小闖進趙普的房間。趙普正在燈下看書,雖然衆將沒有招呼一聲就擅自闖入,卻顯得鎮定如恆,沉聲道:“你們要做甚麼?”王彥升瞪大眼睛,粗聲粗氣道:“諸軍無主,咱們要策太尉爲天子!”李處耘道:“苗神仙日觀天象,天上大太陽趕走了小太陽,大太陽就是太尉。太尉天命所歸,吾等願策太尉爲天子。”趙普重重‘哼’了一聲,把書籍摔在桌上,站起身來,義正言辭道:“太尉赤膽忠心,效忠周室,如果聽到你們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決計不會輕饒的。速速退下,各自歇息,明天繼續行軍。”

衆將校受了斥責,悻悻而出,但是仍然聚集在一起,不肯散去。王彥升道:“我不管,今天必須滴策立太尉爲天子,誰攔我,我就跟誰急。”說到最後,已然咬牙切齒,拔出了長劍。高懷德道:“要是趙書記不答應呢?”張令鐸道:“今日之事,好比射出去的箭,絕沒有回頭的道理,趙書記不答應也要答應。”羅彥環也拔出長劍,道:“大家跟我走,再回去找趙書記。”衆將第二次闖進房間,這次與第一次迥然不同,一個個持劍擎刀,目吐兇光,殺氣騰騰。趙普依然好整以暇,不爲所動,道:“你們又回來做甚麼?”王彥升道:“按照軍規,軍中凡有議論謀逆者格殺勿論,如果太尉不從,咱們這些人都是死罪,太尉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我等受刑不成?”趙普似乎被衆將校誠心打動,沉吟片刻,終於慢條斯理道:“策立天子,國之大事,爾等怎能如此放肆狂妄?如今外寇壓境,國家岌岌可危,不如等到退敵之後,再慢慢商議。”衆將校急了,失去了耐心,當下聲嘶力竭大吼起來。李處耘道:“主少國疑,少主懵懂無知,就算將士奮力殺敵,少主也不知道。莫若先立太尉爲天子,然後北征。”王彥升把長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道:“趙書記再不答允,我就死在你的面前。”趙普眼見羣情洶洶,無可阻止,知道火候到了,再裝下去,反而適得其反,於是頷首道:“好罷,既然你們死心塌地要策立太尉爲天子,我答應你們就是。”暗中謀劃半年,終於水到渠成,衆將校無不歡呼雀躍,喜悅之情,形於辭色。李處耘道:“我們要見太尉。”趙普道:“太尉吃醉了酒,已經睡下了,明天再行策立之禮。”自任殿前都虞候,趙匡胤定下軍規,不許軍中酗酒,有違此令者,輕則杖脊二十,重則除籍。他深知上行下效的道理,一言一行皆爲表率,身體力行,從不在軍中飲酒。此番在北上禦敵的路上,竟然喝得爛醉如泥,宿醉不醒,簡直是騙人的鬼話。

衆將校退下之後,趙普來到趙匡胤的房間。趙匡胤精神亢奮,目光炯然有神,毫無酲醉之態。趙普道:“火候到了,諸軍明日就行策立之禮了。”趙匡胤點了點頭,道:“告訴衆將,我即位之後,答應給他們的賞賜只會多不會少。”正說之間,李處耘和軍使郭延贇走了進來。趙普把黃袍交到他的手裡,道:“明天伺機給太尉穿上黃袍,只要黃袍加身,就名正言順了。”李處耘道:“下官明白。”趙匡胤對郭延贇,道:“你立刻快馬回到開封,告訴石守信和王審琦,這裡一切順利,大軍明日就返回開封,要他們做好準備,迎接大軍進城。”郭延贇應聲說是。

第二天,也就是顯德七年正月初四,天還沒有亮,將士們就已經起來了。房門緊閉,看樣子趙匡胤仍然宿醉未醒。按照事先的謀劃,衆將校涌進驛站,士卒們裡三層外三層,把驛站圍的水泄不通,鼓譟吶喊,聲勢驚天動地。趙普面色冷峻,沉聲道:“你們想做甚麼?”王彥升嚷道:“我們要見太尉。”趙普道:“太尉未醒,有事等他醒了再說。”衆將校心急如焚,急不可待,不願再等了。李處耘道:“撞開房門。”不由分說,撞開了房門。趙匡胤驚醒過來,睡眼惺忪之中但見衆將校直闖進來,驚道:“你們做甚麼?”衆將校齊刷刷跪下,大聲道:“少帝幼弱,諸軍無主,我等願策太尉爲天子。”趙匡胤嚇了一跳,從牀上下到地面,斥道:“你們胡說甚麼?聚衆謀逆,罪無可恕,你們這樣,都是死罪。”頓了一頓,又道:“念在你們是初犯,本太尉不予追究,這次就算了,再有妄言廢立者,軍法從事。”李處耘抖開事先準備好的黃袍,道:“爲太尉穿上黃袍。”衆將校七手八腳,爲趙匡胤穿上黃袍。趙匡胤雖然拒絕,但是終究勢單力薄,雙拳難敵衆手,被逼着穿上黃袍。事先量體裁衣,黃袍穿在身上,十分合體。

黃袍加身,衆將校又跪到趙匡胤面前。趙匡胤愁眉苦臉道:“你們這是何苦呢?”這個時候,該輪到趙普出場了。他神情似笑非笑,道:“黃袍已然加身,就算再脫下來,也已經晚了。”李處耘道:“小皇帝話都說不清楚,更不要說處置軍國大事了。諸軍無主,策立太尉爲天子,衆望所歸。如果再推辭,只怕會寒了三軍將士的心。”趙匡胤眼見生米煮成了熟飯,只得昂頭長嘆,勉爲其難道:“既然衆將軍擁立翊戴,非要逼我做天子,我還有甚麼可以說的?”衆將校見他答允,無不歡欣鼓舞。趙普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回軍罷。”趙匡胤環視衆將校,道:“你們策立我爲天子,其實也是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願意唯命是從嗎?”衆將校齊聲道:“願意。”趙匡胤又道:“既然如此,我就與你們約法三章。第一,我曾侍奉過太后和少主,不得騷擾。第二,羣臣從前與我是同僚,不得欺凌。第三,進城之後,不得仗勢橫行,必須秋毫無犯,肆不易市。”衆將士齊聲唱諾。

在進城之前,還有一公一私兩件事要做。趙匡胤又道:“楚昭輔。”楚昭輔躬身道:“在。”趙匡胤微微一笑,道:“你先進城,告訴我娘,我就要即位稱帝了。”高中狀元都有專人報喜,奪取天下,這麼大的彩頭,就算沒有賞賜,也會有人爭着搶着去做。楚昭輔唯恐別人搶彩頭,急忙領命說是。趙匡胤又道:“潘美。”潘美躬身道:“在。”趙匡胤道:“你先進宮告訴太后、少主及羣臣,諸將擁立我爲天子了。”登上大殿,指着柴宗訓的鼻子,告訴他皇帝輪流做,今天到趙家,諸軍已經策立趙匡胤爲天子了,要他從龍椅上下來。少主拿趙匡胤沒有辦法,難道還不能殺了潘美泄憤嗎?這個差事比起楚昭輔的美差,千差萬別,其實就是送命。衆人猜想潘美必定會百般推辭,殊不知他竟然爽快的答應了。趙匡胤道:“你們先出發,大軍隨後就到。”潘美此番進宮,十有八九血灑大殿,倖存的機會實在渺茫之極。衆人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有的扼腕嘆息有的幸災樂禍。

楚昭輔來到定力院,主持領他來到密室。楚昭輔見了杜氏,納頭便拜。杜氏心中驚疑不定,問道:“先生不是跟元朗出征了嗎?怎麼又回來了?”楚昭輔笑道:“老夫人莫急,太尉命我回來,報個平安。諸軍已經策立太尉爲天子了,大軍正在回京的路上。”杜氏聞得此言,神色自若,自言自語道:“元朗早就說過,將有大事發生,原來竟是這件大事。”又對楚昭輔道:“請先生告訴元朗,我們都好。他該做甚麼就去做罷,不用擔心我們。”趙匡義終是少年心情,二哥做了天子,再也沒有比這更大的喜事了,高興的手舞足蹈,道:“阿孃,我想出去迎接二哥。”杜氏頷首道:“去罷。”楚昭輔道:“老夫人,大軍尚未進城,時局還不明朗,請你再委屈一下,等到塵埃落定,太尉就會遣人接你。”杜氏頷首說好。

潘美進入大殿的時候,還沒有散朝。範質問道:“你不是隨軍出征了嗎,怎麼又回來了?”潘美毫無懼色,微微一笑,道:“我現在回來,是告訴太后、少主和各位大臣,諸軍已經策立趙太尉爲天子了。”此言一出,衆人皆驚。範質怒道:“你說甚麼?”潘美面不改色,生怕衆人沒有聽清楚,再重複一遍,一字一頓道:“諸軍已經策立趙太尉爲天子了。”範質怒道:“你們這是謀逆,天理不容。”潘美道:“範相息怒,主少國疑,諸軍策立趙太尉爲天子,既是人心所向,也是天命所歸。”頓了一頓,又道:“孟子有言: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趙太尉慈悲仁厚,回軍之前與三軍約法三章,不得騷擾太后和少主,不得欺凌衆大臣,不得掠奪民間財物。”驚怒交集之下,範質一把抓住王溥的手腕,道:“原來邊關告急是假的,未經查驗就倉促遣將,你我之罪也。”他蓄着長長的指甲,而王溥養尊處優,保養的肌膚嫩滑,吹彈可破,竟被指甲抓破。咬牙忍住疼痛,作聲不得。

羣臣驚慌失措,圍住範質和王溥,這個道:“你們未經查驗軍情就倉促遣將,現在好了,趙匡胤殺回來了,該如何是好?”那個道:“二位宰相,大軍就要回來了,快想辦法呀!”範質給他們吵得頭都大了,道:“你們安靜,讓我好好想想。”又一個道:“都火燒眉毛了,範相快想辦法啊!”突遭大變,範質也毫無頭緒,別的大臣更是方寸大亂、手足無措。除了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亂轉以外,別無作爲。

遭遇變故,這些衣冠楚楚的大臣們除了抱怨指責,無計可施。韓通眼見指望不上他們,當即奔出大殿,回到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司,召集軍馬。大部侍衛親軍跟隨趙匡胤北征去了,剩下的小半守城。急切之間,只召集了三四百名士卒。韓通道:“趙匡胤終於還是反了,絕不能坐以待斃。”韓徽咬牙切齒道:“阿爹,我沒有說錯罷,當日要是你聽我的話,殺了那廝,就不會有今日之事了。”韓通嘆道:“現在說甚麼都晚了,立刻兵分兩路,你帶領軍馬去捉拿趙匡胤的家人,我去殿前司。”父子二人當下兵分兩路。

韓徽帶領一隊軍馬直奔定力院,主持靜若止水,合什道:“敝院沒有藏匿趙家人,你們去別處找罷。”韓徽冷笑一聲,道:“有人告發,趙家人就藏在這裡。”主持道:“如果你不信我的話,可以搜。”韓徽當下道:“仔仔細細的搜,不要放過每個角落,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趙家人。”衆士卒得令,當下分散開來,翻箱倒篋,大肆搜索。他們把寺院裡翻得亂七八糟,主持並不阻止,只是閉目誦讀經文。密室隱秘之極,除了主持本人,再也沒有人知道。士卒們搜遍每個角落,卻是一無所獲。韓徽雖然知道主持說謊,但是搜也搜了找也找了,總不能殺人罷,無可奈何,只得收兵。

趙匡胤帶領三軍行至開封城北陳橋門外,不但城門緊閉,而且增派了守軍。李處耘對着城上大聲道:“諸軍已經策立了趙太尉爲天子了,趕緊打開城門。”一名軍校道:“咱們接到了韓太尉的軍令,不得打開城門。”李處耘道:“韓通已經被解除了兵權,他的話算不得數。”另一名軍校道:“誰解除了韓太尉的兵權,咱們怎麼不知道?”先前那軍校道:“天無二日,天子就在皇宮裡,哪裡又冒出來一個天子?你們聚衆謀反,都是死罪。”指着趙匡胤,又道:“趙匡胤,還不下馬就擒?”李處耘怒道:“你們姓甚麼叫甚麼?”那兩名軍校當下自報了姓名,一個姓喬一個姓陸。趙普眼見威逼行不通,於是改爲利誘,道:“只要你們打開城門,就連升三級,機會難得,可要抓住。”兩名軍校絲毫不爲所動,道:“要咱們打開城門,做夢都不要想了,除非你們插上翅膀飛進來。”他們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這下可惹惱了王彥升。他目露兇光,拔出寶劍,道:“不要跟他們廢話,乾脆殺進城去。”趙匡胤的本意是順順利利禪位,而不是殺得血雨腥風,屍橫遍野,當下道:“收了長劍。”

數萬軍馬擁擠在城外進退兩難,只隔一道城牆,就是進不去,軍心開始鼓譟不安起來。按說裡應外合,石守信得到三軍回師的訊息,早就該接管城門了。可能城門守軍沒有換人,石守信也遲遲沒有露面。難道城中已經天翻地覆,廝殺起來了?趙匡胤不知道城中的情形,神情變得凝重,轉頭看了趙普一眼。趙普看出他神情焦躁不安,深知這個時候,自己絕不能亂,略一沉吟,道:“既然此路不通,我們就改走別的城門罷。”開封城不止一座城門,陳橋門不開門,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何必僵持不下?趙匡胤心念轉動,於是帶領三軍轉了個彎,來到封丘門。封丘門守軍但見城外八萬軍馬密密麻麻,人喊馬嘶,聲勢浩大之極,早就嚇得心慌腿軟了,不等趙匡胤開口,先行打開了城門。

軍馬魚貫而入,趙匡胤道:“張令鐸,你帶領一部軍馬回去軍營。”張令鐸答應一聲,帶領一部軍馬回往軍營。趙匡胤又道:“高懷德,你分派軍馬把守各個道路要口,不要打擾到百姓,務必做到秋毫無犯。”高懷德領命說是,揮手道:“跟我來。”趙匡胤看了羅彥環一眼,道:“帶領軍馬保護皇宮,有敢擅取皇宮裡的一針一線者,有敢對太后和少主無禮者,格殺勿論。”說的好聽是保護皇宮,其實就佔領皇宮。但是唯恐士卒得意忘形,趁機燒殺搶掠甚至凌辱宮女,因此再次鄭重其事的重申軍紀。羅彥環領命而去,上萬軍馬呼嘯着直奔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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