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重義氣張瓊擋木箭

戰塗山元朗施奇計

柴榮早已向遼國、南唐、後蜀諸國派遣密探,偵探諸國動靜。後蜀皇帝遣李昊出使南唐,邀約出兵,共同討伐大周之事,密探火速回報。柴榮擬定削平天下的第一戰原本就是先攻破南唐,正愁師出無名,南唐皇帝答應出兵佽助後蜀,正好給他抓住了把柄,如此一來,就師出有名,名正言順了。十一月頒佈《伐淮南詔》,曰:朕自纘承基構,統御寰灜,方當恭己臨朝,誕修文德,豈欲興兵動衆,專耀武功!顧茲昏亂之邦,須舉吊伐之義。蠢爾淮甸,敢拒大邦,因唐室之陵遲,接黃寇之紛亂,飛揚跋扈,垂六十年,盜據一方,僭稱僞號。幸數朝之多事,與北境以交通,厚啓兵端,誘爲邊患。晉、漢之代,寰海未寧,而乃招納叛亡,朋助兇慝,李全金之據安陸,李守貞之叛河中,大起師徒,來爲應援,攻侵高密,殺掠吏民,迫奪閩、楚之封疆,塗炭湘、潭之士庶。以至我朝啓運,東魯不庭,發兵而應接叛臣,觀釁而憑凌徐部。沭陽之役,曲直可知,尚示包荒,猶稽問罪。邇後淮揚一境,連歲阻飢,我國家念彼災荒,大許糴易。前後擒獲將士,皆遣放還,自來禁戢邊兵,不令侵擾。我無所負,彼實多奸,勾誘契丹至今未已,結連並寇與我爲讎,罪惡難名,人神共憤。今則推輪命將,鳴鼓出師,徵浙右之樓船,下朗陵之戈甲,東西合勢,水陸齊攻。吳孫皓之計窮,自當歸命;陳叔寶之數盡,何處偷生!應淮南將士軍人百姓等,久隔朝廷,莫聞聲教,雖從僞俗,應樂華風,必須善擇安危,早圖去就。如能投戈獻款,舉郡來降,具牛酒以犒師,納圭符而請命,車服玉帛豈吝旌酬,土地山河誠無愛惜。刑賞之令,信若丹青,苟或執迷,寧免後悔。王師所至,軍政甚明,不犯秋毫,有如時雨,百姓父老各務安居,剽擄焚燒必令禁止雲。這篇詔書先歷數南唐種種過錯,又把李璟比喻成孫皓、陳叔寶這些亡國之君,洋洋灑灑,鏗鏘有力,佔盡了道義。

大周早已磨刀霍霍,準備攻打南唐已經大半年了。頒佈詔書之日,柴榮任李谷爲淮南道行營前軍都部署,兼知廬州、壽州知州,忠武軍節度使王彥超爲副都部署,統領韓令坤、李繼勳等十二名大將出兵。

每年冬天,淮河都會水位大減甚至斷流,南唐軍就在沿河駐守,並稱之爲‘把淺’。清淮軍監軍吳廷紹以爲天下太平,沒有戰事,冬天在淮河沿岸駐守軍隊,不啻浪費軍餉糧草,直接下令停止‘把淺’。清淮軍節度使劉仁瞻上表陳說厲害,極力反對。可是奏表如石沉大海,沒有得到回覆。南唐在淮河沿岸的防守形同虛設,周軍夜以繼日搭建浮橋,順順利利從正陽渡過淮河,抵達南唐國境。周軍如神兵天降,悄無聲息的渡過淮河,南唐舉國震驚,急忙調兵遣將,抵禦來犯之敵。初戰告捷,王彥超在壽州城下擊敗兩千南唐軍,先鋒都指揮使白延遇在山口鎮擊敗一千南唐軍。李谷決意攻破壽州,拿下這座淮西重鎮,於是團團包圍,日夜攻打。

李璟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任神武統軍劉彥貞爲北面行營都部署,率軍兩萬增援壽州。與此同時,任奉化軍節度使、同平章事皇甫暉爲應援使,常州團練使姚鳳爲都監,領兵三萬前往定遠。劉彥貞趕到距離壽州二百里的來遠鎮的時候,又換乘數百艘戰船直奔正陽,擺出一副要攻打浮橋的架勢。李谷乃是書生領兵,既不精通兵法又膽小懦弱,猶是心生恐懼,立即召集衆將商議對策,道:“劉彥貞乘坐戰船而來,當然是爲了毀壞浮橋。我軍不善水戰,此乃致命的弱點。一旦浮橋爲南唐軍截斷,就要腹背受敵了。我以爲當務之急就是立刻退守正陽,保住浮橋。”剛從正陽出兵不久,就要退回正陽,衆將聞得此言,不禁面面相覷。

韓令坤道:“下官以爲可以兵分兩路,一路繼續攻打壽州,一路退守正陽,互爲應援,不必悉數退回正陽。”李谷搖頭道:“你說的辦法,我何曾沒有想過?萬一浮橋失守,咱們回都回不去了。”李繼勳道:“下官覺得韓將軍所言可行,一旦撤軍,壽州城裡的南唐軍必會追擊,反而於戰不利。再說陛下命咱們攻打南唐,兜了一圈,又返回正陽,如何向陛下交代?”李谷鐵了心的要退守正陽,衆將的話一句也聽不進去,道:“所以咱們要趕快撤軍,趕在劉彥貞摧毀浮橋之前退回正陽。有浮橋在,以後再伺機渡過淮河,這纔是萬全之策。”頓了一頓,又道:“至於如何向陛下交代,我乃主帥,我向陛下交代。”當即寫了一道奏表,陳說撤軍的緣由。

柴榮看到李谷退兵的奏表,不禁心中有氣,心想:“浮橋毀了,可以再建。好不容易渡過了淮河,卻又退回正陽,來回折騰事小,將士喪失鬥志,錯失良機事大。”又想李谷終究是書生領兵,行軍佈陣,非其所長。事已至此,自己的事還是要自己親力親爲,於是決意御駕親征。然則秦鳳成階四州剛剛收復,要選派官吏,安撫四州民心。還要徵調開封府、曹州、鄭州、滑州諸地民夫修築外城。攻打南唐之前,務必要先安頓好自己的家。他當即派遣李重進先行奔赴正陽,接替李谷,主持攻打南唐事宜。李重進早就摩拳擦掌,毫不遲疑,率軍趕往前線。

當晚柴榮來到馥蕙宮,道:“皇后,我不日又要御駕親征了。”符皇后聞得此言,又是擔憂又是神傷。柴榮勤政不倦,即便是在皇宮,每天處置國事,宵衣旰食,少有空閒,二人也並非天天都能夠見面。一旦勞師遠征,縱然身邊有人照料飲食起居,也沒有自己細心,當下道:“陛下親征,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一定要挑選幾個勤快細心的太監隨駕服侍。”柴榮笑道:“我是出去打仗,又不是遊山玩水,不必太監服侍,有禁衛服侍就夠了。”符皇后搖頭道:“那些禁衛都粗手粗腳,哪裡比太監會服侍人?”柴榮道:“我這一走,皇宮裡的事都要落在皇后一個人的肩上了。”符皇后道:“你主外我主內,皇宮裡的事不必擔心。”柴榮道:“常言說的好,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我不在京師,只怕有些居心叵測的宦官太監會鬧出些動靜來,這等人發現一個,就要處置一個,絕不能心慈手軟。”頓了一頓,又道:“皇后一定不解,我爲何對宦官太監們如此嚴厲?”符皇后道:“是啊,陛下何以對宦官太監十分嚴厲?”柴榮道:“唐朝時候,李輔國、魚朝恩、仇士良、田令孜這些大宦官把持朝政,擾亂綱紀,有的甚至執掌兵權,任意廢立君王。以史爲鑑,爲防微杜漸之計,因此不得不嚴厲一些。”一言蔽之,絕不許宦官太監僭越本分,染指皇權。

符皇后雖是女流,但是出生將門,自幼耳濡目染,於國政得失,倒也頗有心得。她領悟了柴榮話中深意,當下頷首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柴榮見她冰雪聰明,一點就透,心中甚慰。符皇后又道:“陛下這次又要攻打北漢嗎?”柴榮搖頭道:“這次不是北漢,而是南唐。先難後易,先南後北,是我與王樸商議之後,擬定的國策。北漢貧瘠,卻是塊硬骨頭,且先留着。南唐就不一樣了,不但土地遼闊,而且物產富饒。且不說南唐與契丹、後蜀等眉來眼去,互通消息,對我大周不懷好意。物華富庶,就是罪過了。大周貧困,不掠奪南唐的土地人口,何以富庶?”頒佈《伐淮南詔》,歷數南唐的重重過錯,其實是冠冕堂皇的說法。歸根結底,攻打南唐,就是要併吞土地人口,削弱敵人,強壯自己。此乃弱肉強食,自古皆然。

吳越國王錢弘俶派遣元帥府判官陳彥禧入貢,柴榮命其轉交詔書,讓錢弘俶出兵協助攻打南唐。任宣徽南院使、鎮安軍節度使向訓爲東京留守,端明殿大學士王樸爲東京副留守,彰信軍節度使韓通爲京城巡檢。安頓好京師的事之後,柴榮於二月十九日御駕親征。當天文武百官在城門口送行,目睹柴榮率領殿前軍浩浩蕩蕩而去。

南唐北面行營都部署劉彥貞率領兩萬水軍,乘坐戰船,浩浩蕩蕩順流而下。艦船如雲,戰旗遮空蔽日,劉彥貞佇立戰船之上,拂風遠眺,想到自己還沒有抵達壽州,周軍就懾於自己的赫赫威名,燒燬了糧草輜重,逃的無蹤無影了,不禁意氣風發,躊躇滿志。這時岸上一名唐軍騎馬而來,大聲道:“劉統軍,前面就是壽州了,清淮軍節度使劉仁瞻藩帥在前面迎接統軍。”劉彥貞當下下令戰船靠岸,剛剛登上堤岸,劉仁瞻帶領十多名親兵馳馬而來。他五十五六歲年紀,身形高大魁梧,雖然鬚髮花白,但是精神矍鑠。

劉仁瞻下得馬來,兩人打個照面,各自向對方拱手爲禮。劉仁瞻道:“請劉統軍入城。”劉彥貞卻搖頭道:“我不入城了,周軍惶惶如喪家之犬,我要乘勝追擊。”劉仁瞻問道:“劉統軍是要與周軍在淮河裡決戰?”劉彥貞搖頭晃腦道:“非也,我要棄船上岸,與敵軍在陸地上決戰。”劉仁瞻心中大奇,道:“劉統軍率領的是水軍,卻要上岸與敵軍決戰,這豈不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怕是要吃虧的。”劉彥貞躊躇滿志道:“劉藩帥多慮了,敵軍如驚弓之鳥,我軍士氣高漲,將士們如同出閘之猛虎,一舉戩滅,正當其時。”劉仁瞻急道:“劉統軍不可輕敵,敵軍忽然退守正陽,說不定其中有詐,不可掉以輕心。依本帥之見,劉統軍的兩萬水軍先駐守壽州,待到戰況明朗,再部署兵力。”

劉仁瞻戎馬一生,精通兵法,所言老成持重,乃是正道。劉彥貞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爲他要搶自己的功勞。再則李穀倉皇撤軍,顯而易見,早已聞風喪膽,自是不可一世。於劉仁瞻的規勸置若罔聞,放聲一笑,道:“劉藩帥年紀越老,怎麼膽子卻越小了?我率領水軍登上陸地,正是要出奇制勝。我正是要天下人見識見識,南唐的水軍,也能打敗周朝的馬步軍。”劉仁瞻見他誇誇其談,這哪裡是在行軍佈陣,簡直就是在兒戲,當即陳說厲害,極力勸說,望其改弦更張。但是劉彥貞固執己見,哪裡聽得進半句?當下擺手,打斷劉仁瞻說話,道:“我主意已定,劉藩帥等我的好消息罷。”轉身上了戰船,下令起錨。劉仁瞻料定他必敗無疑,可是執迷不悟,鑽進牛角尖裡出不來,雖然着急可是卻無可奈何。嘆息一聲,回到壽州,部署兵力,嚴陣以待。

李重進率領侍衛親軍來到正陽,李谷親手將兵符印信交給他,道:“南唐水軍乘坐戰船而來,爲了保住浮橋,因此我退回正陽。”李重進問道:“糧草輜重呢?”李谷回道:“南唐水軍來勢洶洶,爲了不讓他們得到糧草輜重,我下令悉數燒燬了。”李重進不理會他的辯解,質問道:“南唐的水軍遠在百里之外,你就害怕了嗎?陛下不日就會駕臨前線,你跟他辯解罷。”他心高氣傲,睥睨衆生,最是瞧不起臨陣脫逃的行徑,語氣極不客氣。李谷怎麼說都是身居相位的當朝大臣,碰了這麼個釘子,不禁窘態畢顯。論說官職,他是上憲。可是論說身份,比之李重進這位皇親國戚,卻又差了一大截。再說還擔着怯戰的罪名,只好忍氣吞聲。正在這時,一名軍士奔進軍帳,躬身道:“稟告太尉,南唐水軍棄船登岸,向我軍而來。”李重進眉毛一挑,咬牙切齒道:“來的正好,我正要斬殺劉彥貞那廝,他不上岸,我也要下淮河斬殺他。”當即傳令出擊。

劉彥貞有勇無謀,好大喜功,雖然不諳兵法,卻偏偏以百勝將軍自居。竟然把水軍搬到岸上,出此深犯兵家大忌的昏招。戰鼓擂動,李重進一馬當先衝入南唐軍中,揮刀砍瓜切菜一般大肆屠殺,毫無阻礙的衝到劉彥貞跟前,大吼一聲,大刀劃成一道閃電,將劉彥貞劈翻在地。劉彥貞還沒有看清楚李重進模樣,就已經爲國捐軀了,至死都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主帥陣亡,南唐水軍頓時鬥志盡失,嚇破了膽,爭先恐後往淮河裡逃。爲了登上戰船,互相推搡踐踏,慌亂之中甚至自相殘殺。周軍趁勢追擊,頓時殺聲震天動地。南唐水軍只想逃命,沒有勇氣抵抗,除了少數乘船逃走,大半死在了淮河兩岸。一萬多名南唐水軍陳屍三四十里,血水染紅了淮河。殘陽似血,寒鴉哀鳴。戟沉箭折,滿目慘烈。此戰不但擊潰了南唐水軍,還繳獲了無數戰船輜重,猶是士氣大振。

李璟即位不久就攻滅了閩楚二國,其時躊躇滿志,大有併吞天下之志。然則文華風流,沉浸於詩詞歌賦之中,無法自拔,當年的滿腔豪情,萬丈銳氣也早已消磨殆盡。他時常與韓熙載、馮延巳這些文臣坐而論道,吟詩賦詞,極盡風雅之致。南唐承平日久,舉國歌舞昇平,多年未經戰事。正陽一戰,統軍劉彥貞陣亡,裨將鹹師朗被俘,一萬多水軍戰死,舉國震驚。應援使皇甫暉和都監姚鳳只得退保清流關,滁州刺史王紹顏貪生懼死,匆忙棄城而逃。

三月十三日,柴榮抵達壽州城下,將行宮安置在淝水南側。諸將覲見,柴榮賜坐之後,道:“正陽一戰,李重進斬殺南唐神武統軍劉彥貞,殺敵過萬,滅了李璟的威風,挫了南唐軍的銳氣,打出了我軍的志氣威風,端的十分漂亮,朕很滿意。”李重進聞得此言,挺直腰板,顧盼之間神采飛揚,不可一世之情,顯露無遺。柴榮又道:“壽州城池堅厚,易守難攻,清淮軍節度使劉仁瞻深諳兵法,是個十分難纏的人物。我軍深入南唐境內,糧草輜重轉運困難,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也不佔,因此要早日攻克。”李重進道:“陛下放心,一個月之內,臣一定攻破壽州。”柴榮笑了一下,道:“咱們在攻打壽州,李璟也沒有坐以待斃,一定在調兵遣將增援壽州,因此話不能說的太滿了。”頓了一頓,又道:“當初圍攻太原,我想一座孤城,命懸一線,破城而入,容易之極,不想費盡周折,太原城還是好端端的,可想攻打堅城十分不易。就算最後攻破壽州,傷亡也必定慘重。”李重進問道:“陛下的意思是繞過壽州,攻取別的地方。”柴榮搖頭道:“壽州乃淮西重鎮,一定要攻破,不過要攻撫並用。壽州不是太原,劉仁瞻也不是劉崇。劉崇是不共戴天的死敵,劉仁瞻卻不是。能夠招撫劉仁瞻棄暗投明,乃是上上之策。攻爲撫用,同樣撫也爲攻用,兩者並行不悖,因勢利導。軟硬兼施之下,壽州頑抗不了多久。畢竟強攻硬打,或多或少會有傷亡,能夠兵不血刃得到壽州,自是再好不過。”李重進恍然大悟,柴榮的策略是既拉又打,兩手都要強硬。

柴榮又道:“李相。”李谷見他終於點到自己,以爲要當衆追責,爲了推卸退兵的過失,於是先入爲主道:“爲了保住浮橋,臣才下令退守正陽,請陛下明鑑。”他不自責認錯也就罷了,還百般辯解,柴榮心中雖然不悅,但是眉宇間卻不露痕跡。要不是他臨陣膽怯,狼狽退兵,說不定早已攻破壽州了。思來想去,還是自己識人不明,擇人不善,倘若一開始就以李重進爲攻伐南唐的主帥,說不定不會如此大費周折。柴榮道:“攻伐南唐的事就交給李重進了,你改判壽州府事,主司安撫壽州百姓及善後事宜。”這些事務雖然繁瑣,但卻是李谷所擅長的,當下領命說是。柴榮又道:“退兵的時候,損失了多少糧草輜重?”李穀道:“退兵十分匆忙,損失了大半糧草輜重,不過正陽一戰,我軍大獲全勝,南唐水軍的戰船和軍械糧草盡爲我軍獲得,目前糧草軍械充足。”

柴榮點了點頭,道:“數萬軍馬人吃馬嚼,糧草不足會動搖軍心,從大周境內轉運糧草畢竟要跋山涉水,不如就地徵糧。你親自安撫壽州城外百姓,告訴他們,朕視他們爲治下子民,周軍也秋毫不犯,要他們安安心心各事生產,該種莊稼的種莊稼,該做買賣的做買賣,市不易肆,一如既往。購買糧食的價錢要高於市價兩成,買賣自由,不要強買。”李谷知道這些舉措意在安撫壽州附近百姓,當下頷首說是。其實柴榮這麼做,還有一層深意。這次御駕親征,要將江北之地悉數納入大周版圖。如此一來,江北的百姓也都成爲了大周的子民。既然都是治下子民,一視同仁,理所當然應該善待。

次日,柴榮帶領衆武將來到壽州城下。李重進對着城上南唐守軍大聲道:“皇帝陛下駕臨,叫劉仁瞻出來說話。”劉仁瞻正在城樓上查視敵情,當下走到城牆邊,不亢不卑道:“我就是劉仁瞻。”柴榮坐在馬背上,擡頭仰望,但見劉仁瞻神態威嚴,朗聲一笑,道:“好一位威武的將軍。”劉仁瞻處之淡然,道:“過獎了。”柴榮道:“壽州城處於團團圍困之中,不但有數萬精兵,還有不計其數的民夫協助攻城,旦夕可破。朕不願生靈塗炭,只要將軍打開城門投降,朕仍以你鎮守壽州。君無戲言,望將軍審時度勢,棄暗投明。”劉仁瞻見他勸降,昂然道:“我生是南唐人,死是南唐鬼,決計不會投降。”柴榮道:“將軍不爲自己着想,難道還不爲闔城百姓着想?”劉仁瞻道:“闔城百姓與劉某一樣的赤膽忠心,面對強敵,都視死如歸,沒有一個人會投降偷生。你來勸降,只是徒費口舌。”柴榮見他語氣決絕,不禁艴然作色,厲聲道:“朕於江北之地誌在必得,天威所至,望風披靡,無所阻礙。城破之時,你一定會追悔莫及。”劉仁瞻肅容道:“我早已下定決心,與壽州城共存亡。萬一不幸真的城破,我也不會苟活。”柴榮還要再勸降,劉仁瞻卻持起巨弓,拉的滿月也似,射向城下。羽箭激射而來,李重進看得真切,當即拔劍斬落,怒道:“劉仁瞻,你好大的膽子。”劉仁瞻心中暗叫‘可惜’,放聲大笑道:“我別的本事沒有,膽量足夠大罷了。柴榮,我南唐與你大周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你覬覦我南唐富庶,悍然侵襲,簡直殘暴不仁,不啻桀紂之君。我誓與壽州共存亡,你勸降的陰謀詭計不會得逞。若是你知道廉恥,就立即退兵。如若一意孤行,壽州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柴榮苦口婆心的勸降,卻反倒遭來辱罵,猶是勃然大怒,當即下令攻城。號角戰鼓聲中,四面八方的周軍扯起嗓子吶喊吼叫,潮水一般涌向壽州城。趙匡胤帶領殿前軍衝向城南,趟過護城河,逼近城門。早在正陽大戰之前,劉仁瞻就未雨綢繆,準備軍械,備戰守城。南唐守軍眼見一彪敵軍逼近城門,當下紛紛用強弩射箭。這些箭非比尋常,粗壯如椽。每箭之發,都發出刺耳的嘶鳴之聲。霎時之間木箭鋪天蓋地,密集如雨。趙匡胤毫不懼意,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面。一支木箭發出刺耳的尖叫,激射而來。張瓊看得真切,叫道:“讓開。”飛身撲出,推開趙匡胤,爲他擋了這一箭。木箭穿透他的大腿,巨痛之下,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趙匡胤見他傷處血流如注,急道:“張瓊。”張瓊卻是恍若未聞,饒是他鐵打一般的人,也經受不住這一箭,已然昏了過去。他生死未卜,趙匡胤心急如焚,當下抱起,奔回營寨,呼喊軍醫。

軍醫聞訊奔來,趙匡胤大聲道:“快看看他死了沒有?”軍醫試了試張瓊的鼻息,又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看,道:“他還有一口氣。”言下之意,奄奄一息,命若懸絲,隨時都會死去。趙匡胤持劍吼道:“快救活他,不然我殺了你。”軍醫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粗的箭射穿人體,不禁束手無策,皺眉道:“這麼粗的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讓我想想辦法。”趙匡胤頓時火冒三丈,怒道:“等你慢慢騰騰想到辦法,只怕他早就死了。”眼見張瓊臉色蒼白,呼吸微弱,吼道:“快想辦法。”心想:“你若不幸死了,我必爲你報仇雪恨。”

正在這時,苗訓走來。原來趙匡胤隨駕出征,爲公爲私,把他也帶在了身邊。趙匡胤知道他精通醫術,比起眼前這名軍醫高明多了,忙道:“張瓊昏了過去,請先生救他。”苗訓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冷靜,道:“把他擡到我的帳篷裡去。”兩名殿前軍當下把張瓊擡進帳篷。苗訓當下右手疾刺,施以銀針,給張瓊傷處止血,神色凝重道:“要救他,先要把這支箭拔出來。可是這支箭這麼粗,萬一拔出來,流血不止,一定凶多吉少。”趙匡胤原本想伸手拔箭,但是聽到最後,不禁猶豫不決,咬牙切齒道:“劉仁瞻,張瓊若是活不成,我必親手殺了你。”

說話之間,張瓊竟然醒了。趙匡胤道:“兄弟,你疼嗎?”關切之情,形於辭色。張瓊咧嘴一笑,道:“疼是有點疼,不過算不了甚麼。”趙匡胤道:“我現在把箭拔出來,你忍着。”張瓊瞥了一眼傷處,滿不在乎道:“我自己來。”趙匡胤心想不拔出箭是必死無疑,拔出箭是九死一生,當下點頭道:“好吧,你自己來。”張瓊道:“我要喝酒。”趙匡胤道:“我給你去拿。”柴榮治軍極其嚴厲,除了賜酒,絕不允許軍中酗酒,可是事有從權,爲了救人,還是給了一罈御酒。張瓊大口喝酒的時候,苗訓剪開他的褲子,準備藥物。酒喝到一半的時候,張瓊笑道:“苗先生,好了沒有?”苗訓頷首道:“我都準備好了,可以拔箭了。”張瓊緊緊握着木箭,陡然大吼一聲,拔了出來,頓時血如泉涌,濺的趙匡胤和苗訓渾身血跡斑斑。苗訓見多了病人,比起張瓊傷重的人也曾見過,心中波瀾不驚。當下敷抹藥粉,包紮起來,手法嫺熟之極。趙匡胤雖然也是鐵骨錚錚之人,見此情狀仍不免爲之動容。張瓊雖然疼的冷汗涔然,如同雨滴一般滾落,臉上卻神情自若,猶是大口喝酒。

趙匡胤問道:“苗先生,他的箭傷幾時能好?”苗訓道:“他的骨頭斷了,最少要靜養一百天。這一百天裡須臥牀靜養,絕不下地走路,不能吃辛辣之物,不能飲酒。”張瓊一聽,居然有這麼多規矩,急道:“要靜養一百天,不能走路,還不能喝酒,比殺了我還要難受。”苗訓微微一笑,道:“今日之酒,爲了止痛,喝就喝了,不過這一百天之內務必滴酒不沾。”張瓊用力搖頭,道:“這可不成,要是不許喝酒,還不如現在就殺了我。”趙匡胤道:“苗先生精通醫術,他的話必須要聽。你不好生靜養,萬一成了瘸子,以後怎麼和我並肩作戰?”張瓊聞得此言,默不作聲。趙匡胤又道:“你傷的這麼重,我差人送你回家養傷。”張瓊搖頭道:“我不回去。”趙匡胤反問道:“不回去誰照料你?要想早日回到戰場,就要安心養傷。”當下吩咐兩名殿前軍士護送張瓊回家。

劉仁瞻抱着與壽州城共存亡的決心,死守城池,周軍雖然不分晝夜攻打,怎奈壽州城固若金湯,始終巋然不動。壽州雖然被圍得水泄不通,但是卻不是孤軍奮戰。駐守在塗山的兩萬南唐軍既有水軍也有步軍,與壽州遙相呼應,不停的尋隙襲擾。周軍既要攻打壽州城,又要防範塗山的南唐軍偷襲,疲於應付。不僅如此,增援壽州的南唐軍也漸漸逼近。壽州久攻不下,周軍還有被南唐軍包圍的危險。柴榮爲肅清壽州周邊南唐軍之計,更爲阻絕南唐軍增援之計,決意擊潰駐守塗山的南唐軍。他性情雷厲風行,想到就要做到,當即召見趙匡胤,道:“塗山的南唐軍不停伺機襲擾,簡直討厭之極,朕給你五千軍馬,把塗山附近的南唐軍擊潰,你做的到嗎?”

駐守於塗山的兩萬南唐軍不但有步軍,而且有水軍。步軍倒也罷了,水軍的戰船在淮河上來去自如,飄忽不定,進可攻退可守。沒有水軍,端的難以獲勝。再說只有區區五千軍馬,想要以少勝多,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要是別人只怕是諸多推諉,趙匡胤卻覺得機會難得,不假思索道:“臣奉詔,臣一定不辱君命,擊潰塗山南唐軍,讓李璟知道陛下的威風。”柴榮正色道:“南唐軍有兩萬人,朕只給你五千軍馬,你真的能以少勝多嗎?”趙匡胤道:“陛下天威凜凜,所到之處,宵小辟易,羣邪膽寒,五千軍馬就足夠了。”柴榮乃是明君,不會聽了句好話就耳根發軟,正色道:“軍中無戲言,你若打了敗仗,軍法沒有情面可講。若是打了勝仗,朕不吝賞賜。”趙匡胤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陛下命臣領兵攻打塗山,足見信任臣,臣已經感激不盡了。”柴榮點了點頭,道:“去罷。”

趙匡胤出了行宮,回到殿前軍的營地,走進軍帳,躬身道:“稟告駙馬,陛下命下官帶領五千軍馬前往塗山,擊潰那裡的南唐軍。”張永德問道:“你答應了嗎?”趙匡胤回道:“下官答應了,稟告駙馬一聲,點齊軍馬,即刻出發。”張永德道:“且慢。”趙匡胤問道:“駙馬有甚麼吩咐?”張永德道:“塗山附近不但有南唐步軍,還有水軍。水軍的戰船在淮河上來無影去無蹤,可不是那麼好打的。雖說以少勝多的戰例不勝枚舉,可是五千打兩萬水步軍,也太難了。你先不忙開拔,我去向陛下再請撥五千軍馬。”趙匡胤成竹在胸,道:“多謝駙馬,五千軍馬就足夠了。”張永德意味深長道:“你勝敗與否,不單單是自己的事,更是殿前軍的事,打了勝仗固然可喜可賀,倘若打了敗仗,侍衛親軍那邊非但不會同情,還會落井下石,因此此戰只能勝絕不能敗。”他的這番話,趙匡胤自是心領神會,道:“駙馬放心,下官不會給殿前軍丟臉,更不會給你丟臉。”張永德見他信心滿滿,只得道:“這是你第一次領兵出戰,一定要加倍小心。”趙匡胤道:“請駙馬放心,等我的好消息。”

出了軍帳,找到苗訓,打開地圖,凝神諦視,不移多時,便有了擊潰塗山南唐軍的計策,笑道:“苗先生,陛下命我率領五千軍馬出擊塗山附近的南唐軍。”說着指了指塗山。苗訓問道:“塗山駐守了多少南唐軍?”趙匡胤伸出兩隻手指,道:“差不多兩萬人,一部步軍一部水軍。”苗訓沉吟道:“五千打兩萬,看來陛下給你出了個難題。”趙匡胤含笑道:“兵在精而不在多,我覺得五千軍馬就足夠了。”苗訓見他好整以暇,料知必有破敵之計,道:“你有以少勝多的辦法了?”趙匡胤視他爲世外高人,一直畢恭畢敬,不敢在他面前故弄玄虛,道:“以少勝多,想之容易行之難,不費點心機,豈能獲勝?”一邊在地圖上比劃,一邊道:“我是這麼想的,南唐軍既有步軍也有水軍,唯有各個擊破。軍馬埋伏於渦口,以逸待勞。少數馬軍前往塗山挑釁,將南唐步軍引向渦口,大敗南唐步軍之後,再返回塗山,擊潰那裡的水軍。”苗訓抃掌道:“兵者,詭道也。好一個引蛇出洞之計!”趙匡胤問道:“苗先生覺得此計可行否?”苗訓道:“既然你覺得可行,就照這樣去做。”

趙匡胤見他贊同,更加信心百倍,當下召集軍馬。這是他第一次領兵出戰,爲了穩妥起見,決計自己親自帶領馬軍前往塗山引誘南唐軍,大聲道:“石守信。”石守信道:“下官在。”趙匡胤道:“你帶領兩百馬軍隨我去塗山。”石守信躬身道:“下官領命。”趙匡胤又道:“王審琦、韓重贇、王彥升、羅彥環,你們帶領軍馬去渦口設伏,一切都要聽從苗先生的,若有違抗,軍法從事。”四人異口同聲答應。衆人分頭行事,趙匡胤帶領兩百馬軍奔赴塗山,其餘軍馬則趕往渦口設伏。

來到塗山南唐軍營寨外,趙匡胤道:“給我鼓譟叫陣。”兩百馬軍當下揮舞刀劍,扯開嗓子大嚷大叫,中間還有辱罵之辭。南唐軍兵馬都監何延錫聽說周軍在營外叫陣,氣焰囂張之極,當下帶領軍馬出了營寨。眼見敵人只有區區兩百馬軍,不禁心生蔑視之意,怒道:“來者何人?”趙匡胤端坐馬上,昂然道:“我乃大周殿前都虞候趙匡胤,你是兵馬都監何延錫嗎?”何延錫並不答話,冷笑道:“這點兵馬就敢到我軍前挑釁,還不夠我塞牙縫的,簡直就是不自量力,今天就是爾等的死期。”振臂高呼:“殺啊!”周軍把壽州圍得水泄不通,不分晝夜的窮攻猛打。駐守塗山的南唐軍不敢增援解圍,只是在戰場外圍零敲碎打,及盡襲擾周軍之能事。南唐軍早就憋着一肚子氣,均想不敢打柴榮,還不敢打你這小小的殿前都虞候嗎?早就恨得咬牙切齒,叫喊着衝了出去。

爲了把南唐軍引向渦口,趙匡胤自知不能露出破綻,裝出大驚失色的樣子,叫道:“快逃。”帶領馬軍轉身便逃。何延錫不知是計,心想:“倘若給這區區兩百馬軍逃脫,我顏面何存?”他不知是計,帶領一萬多軍馬窮追不捨。趙匡胤假裝慌不擇路的樣子,逃向西面。何延錫看在眼裡,喜在心中。一名裨將道:“都監,壽州城在南面,他們卻逃向西面,只怕有詐。”何延錫恨不得把趙匡胤這兩百軍馬剁成肉醬,方解心中之怒,道:“你懂甚麼,他們給嚇破了膽,因此慌不擇路,快追。要是給他們從眼皮底下溜走了,當真要貽笑大方。”那裨將受了訓斥,不敢再說。

苗訓帶領五千精兵來到渦口,查看附近地形,眼見入淮河處地勢崎嶇,遍地荊棘,於是在此設下埋伏,並派遣王審琦通報設伏事宜。王審琦當下帶領四名馬軍,騎上快馬,往塗山方向馳去。

次日王審琦遇上趙匡胤一行,道:“都虞候,苗先生已經在渦口設好了埋伏,就等敵軍鑽進來了。”趙匡胤笑道:“好極了。”眺望後方,但見塵土瀰漫,刀槍耀眼,南唐軍漸漸逼近,心想:“渦口一戰,就是我揚名立萬之時。”朗聲一笑,道:“再等等南唐軍,萬一丟了就可惜了。”等到南唐軍追近,趙匡胤笑道:“何延錫,倘若你累了,可以歇息片刻,不必着急。”何延錫其實並非無能之輩,追了一天一夜,隱隱約約察覺有些不妙。這兩百名馬軍雖然不值一提,可是蒼蠅再小也是一塊肉。倘若就這麼毫髮無損的從容逃走,豈不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他見趙匡胤奚落之情,形於辭色,心中怒火燔然,差不多喪失了理智,就算明知道是計,還是會繼續追殺下去,罵道:“你這膽小如鼠之輩,有本事就別逃。”趙匡胤笑道:“不逃等着被你砍死嗎?”何延錫牙齒挫得格格作響,道:“就算你逃到天邊,我也要把你剁成肉泥。”趙匡胤哈哈一笑,帶領馬軍馳去。

趙匡胤帶領馬軍一口氣奔到岸邊,前面就是煙波浩渺的淮河,除了涉水渡河,再無脫身之法。何延錫見他已經無路可逃,正中下懷。要說大周的馬軍就是厲害,他們不急不緩,恍若閒庭信步。南唐軍沒命一般的追趕,猶是力不從心。要不是淮河擋住去路,周軍只怕早就逃的無蹤無影了。何延錫昂首大笑,道:“無膽鼠輩,你怎麼不逃了,有本事就跳下淮河啊。”趙匡胤終於將他引到岸邊,心中暗喜,道:“我跑累了,歇會再說。”其時已是三月時節,此處雖然荒蕪,但是荊棘之中繁綠叢叢,原該鼠兔出沒爭食,燕雀盤旋和鳴,但是連一隻鳥雀的影子都沒有,靜的出奇。

何延錫窮追不捨,早已肝火旺盛,當下拔出配劍,大聲道:“宰了這些周軍,不許放過一個活口。”南唐軍不知疲憊的從塗山追到這裡,爲的就是圍殲這股敵軍,當下分成兩翼,叫罵着合攏包圍。趙匡胤倏然舉起右手,王審琦當下拿起號角,鼓氣吹響。嗚嗚聲中,四野殺聲響起,驚得附近兔奔鼠竄,鴉鳴雀飛。那名曾經進言的南唐裨將神色大變,急道:“都監,咱們中計了。”其實不必他提醒,何延錫也知道中了埋伏,正自倉皇失措之際,趙匡胤拉滿弓弦,喝道:“何延錫,看箭。”話猶未了,羽箭似閃電一般激射而出,正中何延錫胸口。何延錫悶哼一聲,栽落於地。趙匡胤怕他沒有死透,馳馬而上,持劍刺穿他的心窩。接着高擎寶劍,大聲道:“殺。”其實他還沒有下令之前,王彥升就已經持劍劈砍起來。

趙匡胤坐於馬上,掃視戰場,但見周軍四面八方,連接成一個偌大的圓圈,運用合圍之術,圍殲南唐軍。知道是苗訓面授機宜,交代的交戰之法。周軍以逸待勞,先聲奪人,氣勢上就先佔了上風。而何延錫中箭身亡,南唐軍頓時軍心大亂,尚未交戰就有不少人扔下刀槍投降。惡戰過後,趙匡胤命人清理戰場,南唐軍傷亡接近萬人,數百人投降,另有少數逃脫,不折不扣的大獲全勝。趙匡胤目光犀利,戰場上的每個角落都洞察微末,除了屈指可數的一些士卒畏手畏腳,似乎沒有使出渾身解數之外,其餘人等皆勇如猛虎。他把那幾名士卒叫到跟前,問道:“交戰的時候,你們爲甚麼不拼命殺敵?”一名士卒道:“回都虞候,我天生膽小,見不得血,心中害怕,不敢殺人。”雖然大戰結束,但是仍然心有餘悸,聲音發顫,四肢發抖。趙匡胤道:“瞧你的塊頭比我還大,怎麼就膽小了?”那士卒臉龐漲得通紅,半天答不出話。趙匡胤大聲道:“你們知道這是甚麼地方嗎?這是戰場,可不是做遊戲過家家的地方。你不殺敵,就會被敵人殺死。你們想活還是想死?”那幾名士卒異口同聲道:“想活。”趙匡胤點了點頭,道:“本虞候並不是在教你們狠毒,而是告訴你們,爲了活命,就要奮勇殺敵。你們的父母家人眼巴巴等着你們回去,倘若你們死了,他們該多麼傷心難過?”這句話說到那幾名士卒的痛處,都頓時淚流滿面,道:“我們記住都虞候的教訓了。”趙匡胤道:“軍法無情,本虞候賞罰分明,你們不太賣力,杖脊二十軍棍。”那幾名士卒知道他鐵面無私,不敢請求寬恕,當即脫下軍服,跪在地上受罰。這裡沒有刑具,只能以長槍代替軍棍。

王彥升渾身上下血跡斑斑,長劍上猶在滴血,指着垂頭喪氣的坐在地上的南唐軍俘虜道:“都虞候,這些人都是累贅,不如都殺了罷。”他兇狠殘暴,殺人越多,越見多血腥,戾氣越重。戰場上與戰場下的趙匡胤判若兩人,戰場上他同樣殺人如麻,絕不心慈手軟。射殺了何延錫,出手乾脆利落,可見一斑。可是下了戰場卻不會恃強凌弱,濫殺無辜。追本溯源,乃是天性之中尚存善良之故。他斷然道:“他們既然已經投降,就該放他們一條生路。斬殺降軍,不啻多造罪孽,此乃不祥。石守信,你帶領二百名士卒把他們押到行宮,交給陛下處置。”石守信答應一聲,問道:“都虞候不回壽州嗎?”趙匡胤笑了一聲,道:“陛下命我擊破駐守塗山的南唐步軍和水軍,還沒有打敗水軍,我不能回去。”石守信道:“我把俘虜們押到壽州之後,再與都虞候會合。”趙匡胤點了點頭,石守信當下帶領二百名士卒押解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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