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鰍船全船由一百二十餘名水軍操控,加上操控火炮的六十名炮手,全船也不過兩百人。正因爲如此,林白木纔可以大膽地將原爲三層的船樓減爲一層。船體的縮小和大幅的減員,使得海鰍船有若風馳電掣般輕快地行駛在江面上。
站在行駛的海鰍船上,聽着車輪嘩嘩的擊水聲,感受着海鰍船的快感和撲面而來的寒風,我的心情卻並沒有因爲海鰍船試航的成功而感到絲毫的輕鬆。
“置使大人好似對此船並不滿意。”林白木見我並沒有他想像的那般興奮,不由愕然問道。
“不,此船無論是在速度、堅固程度還有防潮等都堪稱完美。”我回答道,適才林白木已帶我粗略地參觀了一遍海鰍船,林白木周密的思慮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比如說,在艙中以隔板隔開下水線,使水不致於滲入艙中;以草木灰作乾燥劑,使火藥不致於受潮;甚至爲了不讓溼氣進入艙內,他還爲炮口設計了一個十分嚴密的木窗。這些防潮措施,已足以讓火炮與火藥在艙中安全的使用。
“若不是爲船,那必定就是爲火炮了。”林白木笑道:“小人卻以爲大人無需爲此當心。”
“哦,爲何?”聞言我不由奇道。
“小人先說說水軍接戰之法。”林白木有些耐不住迎面而來的寒風,背身避過,接着說道:“水軍接戰,有遠戰、弓戰與近戰之分。
遠戰,便是以戰船之上的拋石機互射,但由於戰船在水中快速移動毫無定位,且拋石機也無甚準頭,是以很難以遠戰分出勝負。以此法作戰,敵我雙方都是徒耗氣力罷了。
弓戰,顧名思義便是進入弓箭的射程互射,此法多是以火攻見效,但若是在船身上蒙上生牛皮,火攻也無可奈何,是以此法也非主要。
最後便是近戰了,此法在水戰中最爲常見,尤爲江河中的水戰。此法的方樣也最多,衝撞、接舷、拍竿、甚至下水鑿船,無所不用其極,如今又該加上我等的火炮。”
“林公子的意思是,以裝備有火炮的海鰍船打近戰?”聞言我贊成地點了點頭,林白木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全文閱讀。
“正是。”林白木笑道:“海鰍船大部份軍士都隱藏在船艙之中,是以遠戰與弓戰能傷到軍士的必是極其有限。而在近戰時,我等只要不與敵船接舷,那麼敵船還不是我軍的靶子?”
“此點鄭言也曾想過。”我搖了搖頭說道:“但是水戰這時,千百艘大小戰船擠在江河之中,又豈有不接舷之理。而海鰍船一旦與敵船接舷,則此船與火炮的弱點便暴露無遺。海鰍船人少,不適合與敵軍肉搏,船上火炮的發炮間歇又過長,殺傷力也不大,鐵子便是將敵船自左而右擊穿,也無法對敵船上的軍士造成多大的傷害。”
“原來大人擔心的便是這個。”聞言林白木恍然道:“還是大人考慮得透徹,小人慚愧。”
“唉!”不久林白木又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此說來,此船雖是成功製出,卻又派不上用場,枉我還道能以此船爲大人盡力,讓大人多殺幾個韃子以慰家母在天之靈,不想卻是一場空。”
“一場空也未必。”我搖頭道:“所以鄭言才欲提高火炮的威力,可惜一直不得其法。”
“提高火炮的威力?”聞言林白木不由奇道:“正如大人所說,鐵子便是將敵船擊穿,也無法對敵船造成多大的傷害,然則提高火炮的威力又有何用?”
“對啊。”聞言我不由一愣,這幾時我想着改良火炮,就一直想着如何將火炮所用的舊式火藥改成黑火藥,卻從沒想過在水戰之中,在火炮裡用上黑火藥與不用黑火藥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結果都是鐵子將敵船擊穿。而鐵子因爲是實心的,所以都不可能對敵船造成多大的傷害。除非是鐵子能夠準確地擊中敵船的下水線以下,那樣就能讓敵船進水,從而沉沒。但在火炮完全沒有準頭的今天,擊中的機率是少之又少。所以若要改良火炮,改良的不應是火炮和火藥,而應是鐵子。
“我想到了。”我歡呼一聲,興奮地深吸一口氣,然後轉身對林白木說道:“公子放心,公子的一番心血不會成空了。”
成都府的書房內,我將一張新式鐵子的草圖交到了王堅手上,並對草圖做了一個大慨的解說,然後再吩咐徐格與各興辦鍊鐵廠的富商周旋,讓他們批量生產火炮,我要的同樣還是優先購買權。至於他們會不會生產火炮,這點倒用不着我當心,因爲這時代的火炮簡單到幾乎便可以說是一個鐵桶。生產火炮唯一困難的地方,便是鐵的熔點高,將其熔化要費上好多力氣而已。鐵子我自然是不會交給那些富商們做的,我可不想這種新式鐵子,一轉眼便被蒙軍或是宋軍用在進攻成都上。
終於又解決一個問題了,我舒心的一笑,悠然自得地往太師椅上一靠,盡情地伸展了一下手腳。
就像哥倫布第一個豎起雞蛋一樣,萬事都是開頭難的,開了頭,仿效便很容易了。比如說我想到的這種新式鐵子,它無非便是將實心鐵子改爲空心鐵子,然後在鐵子表面鑄上一些凹槽而已。這些凹槽的作用,與現代卵形手雷上的凹槽一樣,都是爲了能夠產生更多的彈片。本來我還當心這些鐵子就算是空心且刻有凹槽,但在水戰時擊中木製的船身還是不一定會爆開彈片,不過一想到這時代鐵的質量,便不再當心這個問題了。在這時侯,鐵的質量差竟然成了一個優點。
“屬下參見置使大人。”
一個急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聞言我的臉色也隨之一變。因爲我很清楚在我組建了自己的親衛隊之後,只有一種人可以不經過通傳而直接來見我,那就是身負緊急軍情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