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鐵牛瞄了他一眼,見他年紀輕輕,舉止活波,哪有一點醫師的樣子。
自己這病症,多少老神醫都毫無辦法,他一廚子,縱然燒的一手好菜,可又怎麼可能會治?
於是,他大手一揮,呵呵笑了起來,語氣中也不免多了些輕蔑,
“程某自少年時起,便隨家父在外征戰。軍旅辛苦,又時常想家。因此,但凡到了飯點,一頓能吃得下三五斤羊肉,喝得下六七斤烈酒。時間長了,胃口便越來越好。”
蕭浩然皺眉道:“公子現在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了不良狀況。若再這麼繼續下去,只怕會得高血壓、高血糖,脂肪肝、血脂稠,冠心病、糖尿病,等等,等等……”
程鐵牛聽他嘀嘀咕咕,說了一大堆名字,自己卻從來沒有聽說過。由此便更加認定蕭浩然不懂醫書,不過是信口胡來,想騙點銀子而已。
他大手一揮,淡然道:“這都無妨,能吃能喝是好事。打擾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之後,程鐵牛便領着一衆人等,頭也不回的往家裡趕去。
一路上,隨行的公子也忍不住插嘴道:“剛誇他是神廚,又當起神醫來了。騙錢騙到老程家頭上,也不怕丟了性命。”
“就這麼一罐惡臭難當的髒物,竟也值得二十兩銀子?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還要把這東西帶去給老國公嚐嚐,鐵牛,你今天當衆抱着這麼個東西,滿滿的吃了一大罐,早晚傳遍長安。魯國公若聽說了,不打死你……”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把程鐵牛好好的說落了一頓。程鐵牛也沒還嘴,只抱着那罐臭豆腐,緩緩向家走去。
幫人不落好,還遭人埋怨,這都什麼事啊!
不過,再抱怨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既來之,則安之。
這就是蕭浩然身上最爲閃亮的地方,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他都能很好、很快的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擁抱明天的新生活。
“蕭老弟,不管怎麼說,你也賣出去一頓飯,是我輸了。你雖然不是個好郎中,但肯定是個好廚子。你的院子,我替你收拾了。”
說完,那位老哥便走到院子中,開始整理起東西來。
蕭浩然無奈的苦笑搖頭。
怎麼自己成了江湖上的行騙郎中?
不過,這位老哥言而有信的品質還是打動了他。
“老哥,怎麼稱呼?”
“你叫我大牛就行了。”
聽到大牛憨生憨氣的話,蕭浩然對他也有了幾分好感。
“平日裡以什麼爲生啊?”
“做苦力唄,一年到頭也僅僅夠混個肚飽。”大牛苦澀而無奈的說。
“如果你信得過我,以後就跟着我幹吧,我每年給你十貫錢。”
“三十貫錢?”
大牛以爲自己聽錯了,他辛辛苦苦做一天苦力,才掙幾十個銅子。三十貫錢,夠他忙活好幾年了。
“這只是基本工資,以後你表現好的話還有績效工資和工齡工資,逢年過節還有節日福利。你幹不幹?”
大牛爲人憨厚,品行良好,又肯出苦工,幹活做事一點也不含糊。
把他留在這裡,自己也比較安心。
再者說了,在這舉目無親的地方,蕭浩然也希望有個人能幫幫自己。
身邊有個忠厚老實的親近人,做事也方便。
“幹!爲什麼不幹?一年能給十貫錢,只要不去殺人放火,做違法的買賣,蕭老弟你讓我做什麼我都幹。”
事情既然已經說定,大牛幹活便更加賣力了。
“蕭老弟,你爲人豪爽、出手闊綽,大牛我佩服的很。只是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戶籍哪裡的?”
一句話,問的蕭浩然啞口無言。
他沒有戶口。
自從到了這裡,他就一直在“慶豐樓”打黑工,從未想過“戶口”的問題。
然而,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人都是有戶籍的。
尤其是在管制嚴苛的古代,想從自己的戶籍地到另外一個地方去,還得有官府出具的證明才行,否則寸步難行。
蕭浩然穿越而來,他這個人本來就不存在,哪裡會有戶籍?
“怎麼辦?”
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總不能告訴他,“老哥,我穿越來的,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他不把自己當成傻子纔怪。
就在這時,衚衕口原本就熱鬧的人羣突然又沸騰起來。
一個人指着遠處喊道:“快看,官府的人來了。”
遠處街道上,浩浩蕩蕩來了一隊官兵,轉眼間就到了門口。
蕭浩然心裡咯噔一下,莫不是來查戶口的?
爲首一位大人模樣的人跳下馬來,神情倨傲的走進院子中。
“大人,就是他!”從人羣中擠出一個人,指着蕭浩然道:“就是這個人,竟敢當衆羞辱我家公子,騙他吃髒東西,一看就不像個好人。大人,快把他帶回官府,嚴加審問。”
蕭浩然看了他一眼,正是程鐵牛的隨從,原來在一旁看熱鬧的。眼下程鐵牛不在,他卻來找自己的麻煩。
“你叫什麼名字?”爲首大人冷冷的盯着他。
“姓蕭,名浩然。”
“把你的‘公驗’拿來看看。”大人揹負左手,輕輕指了指他。
“‘公驗’?什麼東西?”蕭浩然連聽都沒聽說過。
“就是官府開具的戶籍證明。”大牛小聲提示道。
“公驗”,其實就是古代的身份證。上面記錄了個人的年齡、戶籍、體貌特徵等。
比如有多高、什麼臉型、長沒長鬍子等等。上面有戶部大印,因爲紙張易損,人的體貌特徵時有變化,官府便規定持有人須時常更換。
爲首大人一聽他連“公驗”都不知道,眉頭一皺,喝道:“來人,把他鎖起來,帶回府衙審問。”
衙役們不由分說把蕭浩然捆了個結結實實。
此時的他,真是有苦說不出。
“慢着。”
一聲脆生生、嬌滴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從門外走來兩位模樣清秀的年輕男子。
當先一人面容秀美、氣宇軒昂;頭戴朝天冠,身穿紫羅袍;手持玉扇,足蹬皁靴;一身的貴氣。
身側那人是他的隨從,穿青衣戴小帽,一副書童打扮。
蕭浩然一眼就認出了,這兩位正是在“慶豐樓”,被自己治好了厭食症的女子,長樂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