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正當中,高懸於天外,秋日的金色陽光灑落下來照射在大地上,照着那正在滾滾升起的如同狼煙一樣的煙塵。白色的煙霧,就像是一株奇異的大樹一樣,努力的向着天空伸展着它的枝葉,將整片藍天都籠罩住了。在這揚州城的郊外,在這秋高氣爽,天乾物燥的季節裡。
鮮紅的火舌開始向上竄,伴隨着濃煙,它就像是跟隨在煙塵之後的紅色的魔鬼。熾烈的氣息在遠遠的地方都能清晰的感覺得到,那種像是要將人烤熟的溫度,一般人要是膽敢靠近的話,定然就會汗如雨下,然後躲得遠遠的。但是此時在這火光的源頭,一個身影正在寸步不讓的守着那一堆熊熊燃燒的烈焰,在他的身旁,一羣人正在圍攻着,雙方各自都是使盡全力,手中的長刀在火光中顯得不是那麼真切。隱隱約約的乍隱還顯,而且在這蒸騰着的熱氣之外看過去,他們的身影都是扭曲着的,顯得格外的猙獰。一縷縷飛濺的鮮血,在半空中就被熾烈的空氣炙烤着發出了一股子嗆人的味道。可是他們卻是毫無所覺一般,只想着將對手打倒。
薛萬徹手中的長刀也不知道和別人的武器交擊了多少次,他感到體力的強烈透支,身體上的疲憊再加上心中的那一股子隱隱的擔憂,讓他身心俱疲。但是還是在堅定的守衛着這狹小的門口,不讓對面的人衝過來推開那火堆。
“薛萬徹再次,誰人敢戰?”薛萬徹一刀將對面的一個敵人砍倒在地,長刀從對方的體內抽出,鮮血四濺,卡在骨頭裡的刀鋒讓他抽出時倍感艱難,再加上體力消耗過大,他甚至差點沒有抽出長刀來,最後還是踩着對方的屍體纔將長刀抽出。
“哈哈……”他仰天長笑,但是卻是比起夜梟的叫聲都還要難聽,因爲在這烈焰前戰鬥,劇烈的戰鬥再加上熱氣蒸騰的環境,使得他已經全身汗溼,再加上失血,所以他已經嚴重脫水。嗓子也不例外,變得嘶啞嘲哳,難以入耳。
“咳咳……”就在薛萬徹仰天長嘯一聲的時候,在寶塔內的人卻是更加的難受,滾滾的濃煙還有熾烈的空氣就直接往上衝,使得在寶塔內的這羣一直沒有受過什麼罪的大人物們感到無比的難受,那嗆人的煙塵味道,還有那滾滾的熱浪,都讓他們感覺生不如死的感覺。在此時他們誰也沒有心思再去找什麼傳國玉璽了,在他們此時的心裡,什麼傳國玉璽能比得上他們自己的性命麼?所以,他們一個個哪怕是心中有再大的野心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只想着要怎樣才能逃出生天。
“家主大人,我們跳下去吧!”一個死士對清河崔氏的族長崔敬說道,他臉上帶着視死如歸的堅毅,死亡對於他們來說真的不是什麼值得害怕的事情。
“這個……這裡可是在三層啊,離地四五丈這要是跳下去還不得摔死?”清河崔氏上了第三層,結果正在尋找的時候,底下着火了,於是他們就被困在這裡了。此時崔敬一張臉上雖然不見什麼慌亂的神色,可是還是被煙熏火燎的雙目不禁在流着眼淚。或者是他真的哭了,但是在這個時候誰都被薰的眼淚直流,倒也沒誰知道了。
“我們可以再往下一層,第二層離地雖然也還有三丈多高,但是卻也矮一些不是麼?”崔敬提議道,此時他不敢獨斷專行,因爲他自己就是一個累贅,所以說話聲音顯得很是溫和,生怕身邊的死士們丟下他獨自跳樓逃生,那樣他就真的完了。
“大人,不行啊,屬下剛纔試着往下突圍,可是,在下面一層全都是煙霧繚繞,甚至很多地方都出現了火舌,是絕對不安全了,只能從這三層往下跳,纔能有那麼一絲機會!”死士臉色依然堅定,甚至都沒有變換多少,他們是崔氏一族最爲精銳的刀兵,是經受了這個大世家最嚴苛的訓練才訓練出來的,所以對於這些事情有着無與倫比的發言權,此時他的話比起崔敬都有威信。
“那麼,我們就跳下去?”崔敬回答道。
“那麼請族長大人做好準備!”死士躬身下拜,雙膝跪地然後抱拳說道:“族長大人,得罪了!”
“崔兄,我等一起如何?”就在此時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之間在上面的那些人全都嘩啦啦的跑下來了,一個個也是蓬頭垢面,身上的原本華麗的景緞綢衫,此時也差不多成了擦鍋的抹布一般,他們腳步輕浮,看來在上面吸入了大量的煙塵,讓他們身體也吃不消了。在他們身後,一大羣侍衛死士跟隨着。
“那自是甚好,只是大家這樣一起跳下去,後邊的人還不得把前面的人給壓成肉醬?”崔敬此話一出,頓時讓這羣看到希望了的世家大人物臉色一陣抽搐。確實是如此,現在這個高度跳下去,一時半會兒定然是爬不起來的,哪怕身手高明的死士,但是他們這些家族在組建這些秘密隊伍的時候,就沒有打算讓這些人掌握多少高明的武藝,因爲武藝高了的死士是最難控制的,稍不注意就會反噬其主,所以他們要的是聽話的,集結在一起有着強大戰鬥力的軍隊,而不是武藝高強的遊俠或者大將。所以世家們培養出來的私兵死士其實單獨的戰鬥力並不是很高,而那些真正的身手高超的不過是極其個別的,當成統領來特別培養的。
而那些特別培養過的死士統領此時早已經跳下塔,此時正在和薛萬徹戰鬥呢,現在這些就只是普通的小兵,所以跳下去他們也無法及時的將自己主子救走,那麼後面的人跳下來還不是隻有被砸死的份兒?因爲水火無情,在上面多等一秒,就多一分危險。
於是一羣人又開始撓頭了,這個問題不解決,誰敢跳下去?先跳下去的人定然要成爲墊子。
“讓死士們先跳下去?這塔身有着好多個窗戶,大家不要集中從一個窗戶跳下去,底下有着那羣死士墊着,大家可能死不了幾個的!”王安出聲道,但是他這話一出口,在塔中人數最多的死士就將一道道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在這一道道的似刀一般的目光下,讓他如同芒刺在背。脖頸不禁的一下子縮了縮,活像一個王八一樣。只是在這個時代,王八還是長壽的象徵,是祝福的話語,沒有人將這東西引申出來別的含義。
就在此時,他們卻感到地面開始震顫,滾滾的鐵蹄聲遠遠的傳來,整個地面都在微微顫抖着,似乎在驚駭着。
“快看,那是什麼人?”鄭氏一族新任族長鄭玄青出聲道,他的手正指向窗外,在那裡滾滾的黃塵正飛揚而來,隱約可見一支強大的騎兵隊伍正在飛速的接近。
“有沒有旗幟?”范陽盧氏的盧安已經老了,鬚髮皆白的他眼睛也已昏花了,看不清楚那遠遠飛奔而來的隊伍了,於是出聲問道。
“有,有着一杆大旗,只是,恕我眼拙,沒有聽過這個稱號!”王安也向着窗外望去,望見了那支隊伍,那一杆飛揚的大旗上面一個斗大的骷髏頭正在隨風翻飛,但是這面旗幟怎麼看都是那麼的滲人呢,黑幽幽的骷髏頭,那一雙黑洞一樣的眼窩,就像是兩個無底的深淵,讓人一墜入其間就再難爬出來。
“是什麼?”盧安問道,在他看來王安認不出來,那是因爲他見識淺薄,沒有見過世面,這傢伙可是世家圈子裡出了名的不學無術之輩。
“是一個骷髏頭!”王安回答道。
“這……”范陽盧氏的這位老學究也傻眼了,怎麼還有這樣的旗幟?誰會用死人的骷髏頭作爲自己部隊的旗幟啊,這簡直就是自尋晦氣麼!
“跳下去吧,這支隊伍恐怕是來者不善啊!”崔敬出聲長嘆道。
“可是誰在下面,誰在上面呢?”王嶽出聲問道。
“大家各自選擇一個窗戶,跳下去好了,反正生死有命!”崔敬說道。
可是就在這羣世家大人物們決定開始行動的時候,熊熊燃燒的大火終於燒上了三樓來了。而在樓下的薛萬徹此時卻是已經遠遠的離開了這座寶塔,在火勢蔓延開來之後,他就開始離開,只是衝出那些死士的包圍圈,讓他花費了一些功夫。
但是突出重圍之後,那些死士倒是沒有追上來,因爲他們要營救在塔中的自家主人,要是這些人死在了這裡,那麼他們就算保住了性命那又如何,回到各自的家族中還是要面臨嚴峻的處罰,至於說就此叛出家族,他們從未想過,在他們記事以來,就一直受到忠誠的教育。忠誠於自己的家族已經在他們的腦海中深深的紮根了,根本無法除去,而且他們也不願除去這些念頭。因爲他們都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忠誠於家族的話,他們存在的意義都沒有了,這也是他們這些人的悲哀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