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哪怕再緩慢,可是始終還是在向前邁動着,長長的路始終有着盡頭,看着在遙遠的地平線上看到那高聳的城牆,柴紹知道長安到了。…,
哪怕隔着老遠,哪怕六年未曾回來,可是現在柴紹才發現,這座城市在他的心裡邊是那麼的清晰,那雄偉的城牆,高聳的矗立在長安城的外圍,足足有着五丈多高,全由一塊塊的青石壘成,甚至當初年少在那城門前用腰間佩刀刻下的那一行小小的字跡也都還歷歷在目。這一切都恍然發生在昨日一般。可是現在自己卻是花白了鬍鬚,鬢角也沾染了霜痕。當初的年華一去不復了,現在想來這些年和妻子慪氣,實在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這一路上的擔驚受怕,柴紹想了很多,這些年一直不敢面對的事情在這一段短短的路程裡,他徹徹底底的想了一個遍,當初因爲李秀寧的強勢,他心中感到自卑,從而就此遠居邊關,這一駐守就是十年,這十年是他自己在逃避,怕被人看不起,說自己不如家中嬌妻。但是這段時間在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虜瘡的威脅之下,他居然不可思議的想通了,這一切都只是自己在爲難自己罷了,就算別人會在背後議論,可是那又如何?難道自己就會少一塊肉?
柴紹此時光棍的想法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冒出來的,或者是因爲他這一路上一直憂心的事情壓迫出來的吧。總之在見到長安城的那一瞬間,柴紹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在這一瞬間消失了。他此時就像要回到自己在長安城的家裡,那個自己童年少年時期一直居住的地方。現在叫做‘譙國公府’的地方。去那裡看看自己的妻兒,還有那一片只有在夢裡才能見到的花園中綻放的的槐花。
沒錯。柴紹家中的院子里居然栽種了一株槐樹,在庭院的正當中,這一株槐樹可謂是枝繁葉茂,就像是一柄翠綠的大傘支撐在譙國公府的大院子裡。李寬也曾經在這棵槐樹上摘過槐花,然後編織成花環給自己的兩個妹子帶上。當然現在李寬最想回到的卻是自己在長安城的小院子,哪怕那裡和他的身份實在是不大搭調。
城門在望,一個個站的筆挺的士兵佇立在城頭上,手中長矛拄在地上,矛尖衝着天空。身上穿着的也是黝黑的鐵甲。甲葉一片片的反射着陽光,顯得明晃晃的難怪叫做明光鎧。城門口無數的百姓進進出出,李寬他們騎着馬來到了城門外,然後下馬而行。
這一次,李寬雖然也是奉了李二的密旨纔去吐谷渾的,可是畢竟沒有絲毫的消息昭告天下,大唐出兵了,而後來傳到軍中的消息都是暗中傳遞,所以這一次李寬他們歸來是沒有絲毫的歡迎儀式的。哪怕是進入這長安城,也是剿下了身上的兵刃,還有交了入城費方纔走了進來,他們一身的皮甲。早在從高原上下來就被換下了,而且除了腰間的佩刀之外,李寬其餘的兵器。那張長弓還有他的鑌鐵長槍都已經讓士兵帶回了東郊馬場,現在他就是一個騎着馬。身佩橫刀,想要進長安的遊俠兒。而在他身邊的柴紹,就是他的管家一類的下人,這年頭,遊俠兒都已經請得起管家了!所以守城的士兵多收了他兩文錢的入城費,藉口是他們兩人都帶了馬匹。
長安城的街道還是那樣的橫平豎直,像是用尺子拿着畫出來的一般。寬敞的街道上,百姓來往,見到牽着馬,佩着刀的兩人,大多躲閃開來。因爲這樣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他們要麼是遊歷天下,行心中俠道的遊俠兒,還有就是帶着刀出來裝逼的世家子,這兩類人都不是普通的百姓惹得起的,只是這兩種人都受大家的一致鄙視。
因爲遊俠兒不事生產,全都是在想着那些自己心中的俠義,殊不知其實就是街頭混混兒,而那些世家子,就更不是東西了,穿的人模狗養的,結果做的事情卻是連狗都比不上。他們只會禍害百姓,除此之外就再無是處了。所以百姓對於這兩種人都是能躲就躲,躲不了那就沒辦法了,只能離着遠點就遠點。
“走一走,看一看呢!這裡的白麪饃饃只要一文錢啦!”
“大家快來看啊,這是來自西域的絕世珍寶啊!這麼大一顆的五彩琉璃,可謂是價值連城啊!走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街面上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大家都在爲了生活而繁忙着。只是在這農本位的時代,商人的地位實在是低的可憐,就和那些簽了賣身契的奴僕相差不遠,甚至作爲一個勳貴,打殺了一個商人,只要上繳數貫錢的的罰款就能免於懲處。所以這些商人雖然叫喊的厲害,卻是沒有一個敢強行到街上攬客的,都在自己的小攤後面扯着嗓子喊,喊的聲音大就有更多的人上門買自己的貨物。
李寬本想和柴紹分道揚鑣,可是卻被拉住了,因爲柴紹許久未曾回家了,所以想要給妻子和兒子買點禮物回去,只是這些年他一直在邊關,未曾回來過,對於京城現在並不是很熟悉了,因爲這幾年長安城的變化非常大,原本的那些什麼小吃店,或者小攤販,都大多不再原地了,所以想要買到心儀的東西,沒有熟人指點陪同,還真不是一件容易事。這不李寬就被抓壯丁了,雖然這小子也大半年沒在長安城中混了,可是卻比起柴紹自己好多了。再加上他雖然不在長安城中,他的那幫子兄弟狗腿卻一個不落的在裡邊呢,有什麼消息定然瞞不住他們這些紈絝。
“那行,我這就聯繫程家的三兄弟,讓他們一起帶個路!”李寬想了想也同意了柴紹的建議,畢竟這一次他是和自己一起回來的,要是就這麼丟下他跑了,有點不地道。
“程家三兄弟?他們成嗎?”柴紹一聽李寬提起的這幾個人,頓時一陣頭大,因爲這程氏三兄弟實在是不知該怎麼說了,哪怕遠在邊關,對於這三個堪稱是混賬的程家三兄弟也是如雷貫耳,這幾年柴令武倒還好,在李秀寧的管教下,雖然混在娘子軍的一羣女人堆裡卻也沒有多大的劣跡,可是這三個傢伙卻是沒那麼消停了,和尉遲恭家的兩個傻小子一起,成爲了長安城的幾個禍害,可謂是惡名昭著。別的不說長安城裡邊的文臣子弟沒有幾個能逃脫他們幾個的拳腳。
當然這也是文臣和武將之間的彼此不對付造成的,文臣家的孩子大多都被父輩逼着學習詩書,所以一個個鄙視滿嘴粗口,渾身肌肉疙瘩的武將家的混小子。以爲他們就是粗俗匹夫,不見他們的父親時常在家大發雷霆呵斥那些只知道用拳頭講道理的什麼名將麼?這樣的人怎麼能將大唐治理好?所以他們就是蠻子,都是不堪造就的廢材,除了一身肌肉疙瘩,還有提着刀槍和敵人拼命之外,還能做什麼?現在大唐正處於飛速向前發展的時候,這些人一點用處都沒有。
正是因爲這些所謂的讀書人看不起武將子弟,所以他們隨時都要面對人身威脅。那些長滿肌肉疙瘩的傢伙,嘴皮子上面討不了便宜就用拳頭把丟了的面子找回來,其中以不善言辭的程氏三兄弟和尉遲家的大傻和二傻最愛動手,要不是程咬金和尉遲恭都是那種那臉不當臉的滾刀肉,說不定早就將這幾個闖禍的小子打死了。
這幾年,這兩個老將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彈劾過,說他們教子無方,說他們囂張跋扈,可是卻從未見李二懲罰過這兩人,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而文臣還是一直堅持不懈的告狀,這就成了一道朝堂上的家常菜。
李寬知道在哪裡找的到程家的三兄弟,這三個傢伙是最不愛讀書之類的了,但是程咬金這個傢伙雖然自己不識幾個字,卻還是要自家的幾個混小子去國子監混混日子,畢竟這是李二交代下來的,他怎麼也得遵旨不是!所以現在這三個傢伙一定是在國子監外面的小酒館裡喝酒呢!李寬雖然這兩年不怎麼在長安城,可是還是這三個傢伙更是不知道挪窩的主,所以一定能找得到的。
果不其然,在國子監外面的一家小酒館裡,三個鐵塔一般的漢子正坐在一張桌子上就着一盤小菜喝着一罈子酒仙居的‘黃粱一夢’!這是一種高粱酒,度數很高,但是偏偏入口非常的柔,不知不覺就讓人喝多了,然後昏昏睡去,所以才叫做黃粱一夢。
“來乾了這碗!”一個面黑環眼,鼻樑高聳滿臉絡腮鬍子的漢子舉起手中的海碗,然後大喊一身仰頭就喝了起來。
“來喝了這碗!”另一個面黑環眼,鼻樑高聳滿臉絡腮鬍子的漢子舉起手中的海碗,然後也大喊一身仰頭就喝了起來。
“來整了這碗!”還有一個面黑環眼,鼻樑高聳滿臉絡腮鬍子的漢子舉起手中的海碗,然後同樣大喊一身仰頭就喝了起來。
“我靠,這才兩年不見,這三個禍害怎麼長成這樣了?還真的是程咬金的種,姑丈,你看這三貨長的多像啊!”一個戲謔的聲音傳來。
“那個龜孫,活得不耐煩了?”三個黑臉漢子同時一拍桌子,然後嘩的站起身來,這是纔看出三人的不同來,三人雖然看起來都一樣,可是站起身來之後,卻是一個比一個矮,坐在最上首的那個最高,背對着大門口的那個最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