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走了?”李寬閉着眼睛,聽着催眠的琴聲,正舒服呢,琴聲卻突然斷了,不禁睜開眼睛,見到那個娉娉的身影離去了,出聲道:“真是沒大沒小的,既然當了本王的侍女,就別再耍那些小脾氣!這裡不是你那艘畫舫了,知道不?”聲音嚴厲,讓憐星跨出的腳步停了下來,轉過身,耳際的幾縷青絲微微斜在俏麗的臉頰上,一雙美目盯着李寬,眼中有着絲絲縷縷的委屈。
本來作爲曲江池衆多花船上最爲出名的歌姬,只是個清倌人,備受衆多豪門公孫的追捧。一直以來能夠聽得她的琴曲的人,無不是連聲讚歎,可是到了李寬這裡卻成了幫人入睡的催眠曲,這讓一向自負的她如何能夠接受。要是以她之前的性子,定然是出言呵斥。可是現在有求於眼前之人,出聲不得,只能默默的離去。這都已經夠委屈的了,卻還被叫住呵斥,讓本就滿腹委屈的憐星更是悲從心來。
見到這個小姑娘被自己說的眼睛紅紅,李寬有點過意不去,雖然是利益交換,才讓她成了自己的侍女,李寬心中不是很親近於她,但是卻從未想過會欺負她啊!現在搞成這樣子,實在是因爲李寬這廝和這個時代脫節的有些厲害。習慣了後世那種白話風格的音樂,文雅點的也就是中國風式的捎帶古風的歌曲,再來聽聽這古時候的古典琴曲,確實是不適應。所以纔會昏昏欲睡,或許說李寬這傢伙的古典音樂細胞完全沒有發育。
不管怎樣現在還是先哄好這丫頭再說。在李寬的眼中,才十六歲的紅袖也就是憐星還是個黃毛丫頭,在他的印象裡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還是剛剛初中畢業的小傢伙。雖然現在自己這副身軀也才十三四歲,比起那負氣的小姑娘還小兩歲呢!
“怎麼啦!不就是彈了一曲催眠曲麼,用得着傷心欲絕的?來小妞,給爺笑一個!”李寬沒有對付小姑娘的經驗,只得這樣胡亂扯道。
“你……”不說還好,一說,紅袖這個小姑娘就更生氣了。嘟着紅脣,修長的脖子歪着看着眼前帶着絲絲壞笑的人,說不出話來。
“好了。怕了你了!真是的,你們一個個怎麼都不像個侍女的樣子,小天香一天到晚就想着玩兒,你呢。居然還敢給主子臉色看!你之前在花船上就沒學過這些禮儀?”李寬很是納悶。這個丫頭按理說是學過這些東西的,畢竟做她們這一行,不就是服侍人的麼?
其實這也是因爲李寬這傢伙沒有去逛過那些青樓楚館,在這個時代,風塵女子其實也是分爲三六九等的,只有最底層的女子,纔會做皮肉生意。像當年的小杏仙,現在的憐星等等有着一技之長的。基本上都只是獻唱一曲,就能獲得不菲的彩頭。全都是那些客人們求着她。纔不用學習那些伺候人的東西。所以此時纔會做出這不合時宜的舉動。當初那個入骨的杏仙媽媽將憐星交予李寬做侍女,其實也就是那種煩悶時讓她彈奏一曲解悶的歌姬形式,並不是真的侍候人的那種侍婢。
“你既然說奴婢彈奏的不好,不知道殿下可有好的琴曲?讓奴婢看看眼界!”被叫住的紅袖沒有動彈,還是那樣側着身子,用她堪稱完美無瑕的側臉對着李寬,帶着一絲哭腔幽幽的說道。
“這個,本王……”李寬一時竟無言已對,他哪裡懂神馬琴曲,就連鼓曲之類的也是一竅不通,雖說也曾演奏過雄渾的將軍令,但是那只是按着節拍一下下的胡敲亂揍罷了,當初那些事情,現在想起來李寬自己都覺得很搞笑,當時初來乍到,就想着以最快的速度引起李二或者李淵的注意,好儘快治好自己的那一身病痛,畢竟李寬當時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一命嗚呼。所以急病亂投醫才做下那些事情,現在經歷了這麼許多之後,李寬每每回首都會啞然失笑,當初的想法實在是有些操之過急。
“怎麼,殿下想不出來麼?奴婢只會彈奏殿下口中的催眠曲,別的奴婢真的還不會!讓殿下失望了!”紅袖身穿一襲但綠色的衣衫,長袖飄飄,在風中飛揚,像是敵落凡塵的雲端仙子一般,似乎將會隨風翩然而逝一樣。
“讓我想想,我好像在哪裡聽過一首曲子,只是記得不大清楚了!”李寬翻開塵封許久的記憶,在他的印象中有這幾首歌曲有着異常濃重的古風,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適。雖然記不清楚了,但是文化這東西,並不像是科學技術一樣有着生硬的限定條件,只要他有能量,那麼就一定能換得到。
所以李寬裝模作樣的回憶起來,思索一番之後,露出輕鬆的表情。然後示意在一邊呆呆看着,小嘴嘟嘟的小天香過來。
小丫頭很順從的走了過來,對於李寬的要求,小天香從來都不會拒絕,因爲在她簡單的世界裡,李寬就是她的一切,就是她存在的意義。所以小丫頭大眼睛裡還帶着一點點的迷茫,不知道主子叫自己過來是做什麼,但是還是乖乖的過來了。
“天香,幫主子去拿筆墨紙硯來!”李寬決定露上一手,且當作一時玩鬧好了。
很快,就有腳步聲響起,應該是天香將筆墨紙硯拿來了,但是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呢,轉身一看,怎麼多了一個人,不對,在後邊的月亮門外還有一個。多了兩個人。
不用想,一定是那兩個丫頭來了,而多在外面的一定是那個小魔女豫章。
看着小天香端着一方硯臺還有一卷宣紙,李麗質捧着一個筆筒還有一方墨錠款款而來,李寬急忙迎了上去:“怎麼,父皇捨得讓你出宮了?”
上次李二賜婚之後,李麗質就被禁足了,只准在自己的小小的藏玉齋裡活動,別的地方都不準去,之後長孫衝遇襲,這條命令都沒有被解除,就連李麗質跑到李寬那裡也是在小豫章的掩護下悄悄的偷跑出來的。因爲在這個時代結婚之前的女孩子,是不能見外人的。之前沒有解除李麗質的禁足,也就是說兩人的婚事還是要舉行,雖然李寬面上不顯,但是心中還是忐忑不安。要是李二真的將李麗質和長孫衝的婚事按期舉行的話,自己該怎麼辦?他都做好最壞的準備,準備兌換一些他不願換的東西來給長孫衝一個驚喜了,但是現在看到站在身前的李麗質,李寬知道李二算是暫時延遲了李麗質和長孫衝之間的婚期了。
“父皇准許麗質出來看看二哥!”李麗質看着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李寬,眼睛有些發紅。看着周圍的小小院落,更是悲從心來。這一切都是因爲她,要不是她的話,李寬現在不會窩在這樣簡陋的院落中的。這一年李寬十四歲了,按照大唐律例,皇子十四歲就要出宮建府。十六歲就要就藩。所以李寬搬出了顯才殿,到離着皇城不遠的光祿坊,找了一個小巧的院落作爲自己在京城的府邸。比起李恪這位同時出宮建府的皇子來說,這裡簡直寒顫的不像話。
李寬見到李麗質眼中那盈盈欲滴的淚珠兒,不由得一陣心疼,其實這些東西李寬一點都不在乎,他的眼中這樣的院子正好,太大的話會顯得很冷清,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裡邊實在是讓李寬心中惴惴,這樣就挺好:“傻丫頭,別哭啊!這算啥?你這是第一次來二哥這府邸,應該笑纔對啊!”李寬笨拙的安慰着李麗質,手忙腳亂的樣子讓躲在外面的豫章看得一陣嬌笑。
“咯咯……二哥好笨!”小丫頭穿着白色的風衣一樣的斗篷,裡邊是紅色的帶點金絲的夾襖,整個人穿得跟小狗熊似的,一路跑過來,顯得笨拙可笑。
“你這小丫頭,你看看自己也笨笨的吧!還敢笑二哥!”李寬上前抓住了差點滑倒在地的豫章,在她的小屁屁上拍了兩下。
“二哥,你敢打薇兒,當心薇兒報復你喲!”小丫頭在李寬懷中國掙扎着,嘴裡發出無力的威脅。
“還敢說這樣的話,看來你真的是欠收拾!看我撓你癢癢!別躲!”李寬雙手就去撓豫章的癢癢肉,小丫頭的癢癢肉不像一般人那樣在腋下,而是在下巴上,微微帶着嬰兒肥的小下巴是這丫頭的敏感點,一碰到就會讓她哈哈大笑。
“哈哈……不要,薇兒認輸了!”小丫頭笑得癱倒在李寬的懷中,嘴裡求饒道。
李寬沒注意到的是,在他和兩個妹妹笑鬧的時候,站在一邊的天香眼中閃過一絲羨慕,而紅袖則是有那麼一絲別樣的神情,似乎是豔羨又像是詫異。
玩鬧完畢,李寬走到天香擺放好的筆墨紙硯前面。小侍女已經將墨磨好了,小小的手指輕輕地握着墨錠,在硯臺中研磨着,裡邊的墨汁已經好了,小丫頭小臉蛋紅撲撲的嘴角帶笑,似乎做了天大的事情一樣。或許在她看來能幫到主子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提起筆,李寬將筆尖三分之一左右浸入墨汁裡,然後輕輕地在硯臺的邊緣輕輕的撥去多餘的墨汁,提筆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了一行字,字雖然不像書法大家那般筆走龍蛇,鐵畫銀鉤,但是卻自有一番風骨。
在一邊的李麗質歪着腦袋,看着二哥筆下寫出的字,嘴裡唸叨出來:“朝露曇花……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