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衛長和王偉緊護於跟在周濛濛兩端,拐進了石園,自然就瞧見剛纔坐於石階上吃啃肉乾的乞丐,眼見此丐就是白天自稱相爺的粗陋賤民,頓雙雙皺起眉頭,好個大膽的乞丐,竟敢跟到這裡,目的是什麼已不須要去想了,定然又是偷窺夫人美貌的狗東西,心頭不由的大怒。
阿真啃着肉乾,越啃越有味之際見美少女果然來了,開心站起身想時,咋見這位美少女竟如此幼嫩,雖是幼嫩可身段卻婀娜有致,胸脯兩團柔軟已具規模,長的百憐百利、國府之色,可這麼小能當人妻嗎?不由的錯愕。
“啊……”纔剛剛一個晃神,站於臺階上的背部突然巨痛,身軀前傾,一個驚慌失措尖叫,阿真頓覺的天旋地轉,砰的一聲過後,腦袋一團星星不停騰轉。
御衛長瞧這個乞丐竟敢這般猥褻夫人,怒火濤天襲來,不作二想,擡起腿就朝他後背猛踹而下,見這狗東西摔了個七暈八素,體內怒火仍是旺極。
漫不經心下階的周濛濛被驚擾,凝惑向咕嘟滾下臺階之人看去,眼見此名乞兒長的猥瑣齷齪、賊眉鼠眼,趕緊移開目光,聲也不吭拉離步伐急逕往右快步離去。
“哼!”王偉緊跟在周濛濛身後,冷下臉朝阿真娘哼了一鼻子,似也挺噁心地急急離他遠遠的。
“媽的,老子算是人嗎?”捂着腦門,阿真見連僧人都無動於衷地用冷眼旁觀,心頭掃過一陣悲哀,身軀很痛地縮了縮手腳,拖挪自已往岩石仰靠坐了好一會兒,緩過暈炫和疼痛,才巍巍從地上爬起身,苦笑搖了搖頭,跨上石階走出了石園。
在金遼他還算是個人,十難八難回到金陵,沒想到右相已換人,自已更如乞丐般,站於人羣內喲喝賣馬,吃着地攤粗糧,蹲坐於臺階讓人污辱,真是夠了,找回婷兒和翩兒就回大理,夏周吶!世風日下,人情冷暖唉。
阿真自嘲地苦笑,走出大殿,中午的善男信女們不是已回家,就是在亭園用膳,大殿前園內,香客已是嫋嫋無幾,彌散煙霧也隨之散淡而去,視野不由地開闊了起來。
一羣才子仕女特地來爲阿彌佗佛慶生,三五成羣圍於一面白牆前,研討詩句,揮筆灑墨在白牆空曠處擬寫着東西,場面甚是詩情畫意。
阿真剛剛走出大殿,下了階梯便見到這麼一幫穿着學服的年青男女,哀目往白牆上一掃,瞧見一些詩句後面皆有祝賀之詞,直到現在他才恍然頓悟,原來今天是佛爺的誕辰,難怪這間小廟如此的香盛。
誕辰?走着走着,猛然想到他竟把自已的生日給忘了,他的生日八月初七,八月初七自已在幹什麼?忙些什麼於至忘了媽媽受難日?八月初七他火燒痿道,八月初七他拔痿谷雙寨,八月初七他摘取渭山,八月初七他統領千軍萬馬力克強敵,八月初七他與憫兒分離,八月初七他所限於金遼,八月初七……
世界上還有比這種事更諷刺的嗎?八月初七他忘了母親的受難日,一心爲周皇把大軍往前推,然而周帛綸竟然連幾字片語都沒說,就把他這個右宰相給替換了。
想到這裡,阿真心頭一股譏諷油然而生,反正大家都瞧不起他,也不差幾個冷落白眼了,大跨步履往白牆走近,轉眼搶過一名苦思慶詞的學子手中筆,想也不想便嘲諷潑寫。
“喂,你……”星辰學院的數名才子奉恩師之命前來寺中祝慶,瞧各書院之作都是佳品,苦思之際手中筆突然被人搶了,一聲驚呼回神,駭然倒抽了一口氣,同窗七人揚聲嘶吼:“住手……”
“陋室空堂,當年芴滿牀,衰草枯楊,曾爲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樑,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未聞學子們的喝斥,阿真譏諷地寫了一段,淡漠拾起旁邊桌案上的硯臺,繼續寫:“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
七名學子自瞧見這個山野俗夫要在牆上寫字,皆是驚嚇了一大跳,喝斥剛啓,剎那間皆傻眼愣看白牆上另類詩賦,哐當齊把下巴掉於大地,隨後一股悲催之感冉冉騰昇,旁邊的才子仕女們感受氣氛不一樣,不由的也好奇地過來圍觀,雙眼剛往白牆上看,頓時也愣了。
黃香凝自天亮便隨數名姨娘來禮佛,用過齋膳返回之時,看到殿前一片奇景,不明白這些來祝頌的學子們怎麼全都圍在一處,好奇使然,美目自然往白牆墨字眺瞥。
“凝兒……”四名姨娘見閨女突然如喪魂般地擠進學子堆裡,輕喚了一聲,狐疑彼此相覷了起來。
黃香凝僅見白牆參參幾字,心頭驀然酸楚,無法自主地擠進呆愣學子堆裡,仰頭便向白牆細細觀看,越看心頭越悽,嘴巴難於控制地跟着這名粗鄙村夫筆下墨字恍神喃念:“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已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擇膏染,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槓,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爲他人作嫁衣裳。”
阿真手中筆一停,背後的叨聲也跟着停,他搖頭暗歎了一口氣,提筆譏諷:八月初七真諷刺!
“呃?”驚見此七字落款,一干人皆驚,八月初七可是他們八百年夏周大慶,這人村夫好大膽吶。
黃香凝早覺的這個背影很是熟悉,瞧了此賦七字落款,一張櫻桃小嘴既是驚駭又是難信地愈張愈開,水水瞳目佈滿震驚,虛聲輕問:“是右相爺嗎?”
“右相爺?”鴉雀無聲學才子皆蒙了,人人眼睛大睜,不能相信眼前這個粗陋村夫就是他們夏周的天機神相。
垂下筆的阿真,突聞身後這道熟悉詢問,疑惑轉身時,頓見到是婷兒的好友黃香凝,心頭悲悽一掃而空,什麼相不相爺都不重要,急忙跨前催問:“黃小姐,你知道婷兒在哪裡嗎?”
“天啊!”看見這個一身潦倒困苦之人真的是她們的天機神相,黃香凝小手緊捂脣瓣,後踉一步,粼粼晶目聚霧,嘩啦兩柱滑下臉腮,哽咽地點頭,“知道,知道,婷婷過的很好,孩兒也很好。”老天爺!她們的天機神相飽受塵世折磨回來了。
終於聽到婷兒的消失了,阿真自是歡喜的不得了,握住她的手臂催促:“快,告訴我在哪裡,快呀。”
“蘇太老壽辰將至,蘇二少大婚又到,以至婷婷前天便……便回了蘇州。”眼見前面的百萬將士統帥這般潦倒悽零,香黃凝自是認爲他必在狼子手中受盡百般凌辱,想到他爲他們夏周立下蓋世武功,頃刻間收復大片山河,最後竟被逼的不得不獨走金遼,剎那間,眼淚傾盆而下。
“呀,回蘇州了啊。”阿真一愣,隨後高興萬分撥開擁擠人羣,撒腿朝大門蹬蹬蹬奔了出去,轉眼不見了蹤跡。
“相爺……”黃香凝剛剛回答完,便見他跑遠,一個錯愕過後,擡手抹掉淚漬,小臉大喜往石園飛奔,寶寶就在園中用膳,她聽到這消息肯定開心死了。
得聞婷兒回蘇州了,阿真一口氣跑進城,喘吁吁奔進一間大車臺內,掏出身上所有張銀票啪的一聲大喝:“馬上到蘇州,快!”
大車臺掌櫃正吃午飯呢,瞧來了個乞丐,狐疑老眉頓高高皺起,抿嘴朝櫃檯瞟看一眼,咋見乞丐骯髒下手壓着的竟是三百兩大票,立揚喉吼:“狗子,別吃了,馬上日夜兼程到蘇州。”
被咆的狗子從碗內擡起張皺巴巴哀臉,“東家,我正吃飯呢?”
“去不去,去還能賞兩碎銀子,不去明天給我滾蛋!”話落,掌櫃從懷裡掏出兩顆碎銀往上拋了拋引勾。
“好嘞!”有兩碎銀子打賞,狗子連飯也不吃了,驀地蹦上三尺高,貪財地奔前往空中一掃,搶過兩塊小碎銀,趕緊朝阿真邀道:“爺,咱們出發吧。”
有錢果然有效律,阿真心急回蘇州,跟着狗子朝店門奔出,當狗子把車廂架好,馬上蹦上車板,鑽入車廂內,“GO,GO,GO!”
“好嘞!”狗子雖然不明白“夠”是啥玩意,不過大爺的語氣甚急,趕緊揚鞭駕的一聲,朝大門飛駛出去。
哐當……
周濛濛真的蒙了,碗筷掉落於石桌上,難於相信地看着黃香凝,美臉上佈滿錯愕急問:“香凝,你真的沒有看錯,真的是相公?”
“是呀,是呀。”黃香凝興奮的溢於言表,猛力點頭道:“我曾在蘇州與他比過賽,且牆上詩賦也唯他作得出,是相爺不會錯的。”
“真真……真的?”周濛濛難於置信握住黃香凝雙臂,靈靈水目剎那間也充滿激動淚水,提起裙襬,一聲不響朝前殿急奔,濛濛日思夜想的相公終於回來了,天啊!真……真的回來了?
御衛長和王偉聽聞相爺回來了,頭腦裡自然就想到早上那個自稱是相爺的乞丐,兩張臉頃刻間煞白煞白,倒抽寒氣地跟着夫人向前大展飛奔,額頭上的冷汗滴答溢落,不……不會吧?相……相爺怎麼突然回來了?而且還是這麼個樣子,誰……誰想得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