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的奏報來的極快,李沅剛剛用過早飯,就見內閣首輔夏霖道手持一份奏疏求見。李沅有些好奇,可剛一打開看了沒幾眼,臉色就變得鐵青無比。
將奏疏放下,李沅壓抑着怒氣問道:“江浙那幫人到底要幹什麼?”
“聖上息怒,此事還有另一份密奏,是靖國公呈上來的。”夏霖道將林源的奏本遞上,李沅翻看了幾眼,將奏疏放在一邊仔細思考。
“你說,這兩份哪個是真的?”
“臣以爲都是真的。”夏霖道回話有些奇怪,李沅皺着眉問道:“爲何?這兩人的奏疏完全是兩個概念。”
夏霖道躬身回道:“臣的意思是,楊泰是爲了江浙安穩考慮,這事即便是假的,我們也要當真的。至於靖國公那邊,他只不過據實上報了。”
“可是靖國公沒有證據。”李沅皺着眉。
“沒有證據便是最好的證據,他們做的太乾淨了。鎮江府沒有人能下手這麼幹淨利落。”夏霖道分析道。
李沅想了想問道:“那照你的意思,眼下誰去座這個位置合適?”
夏霖道擡頭看向李沅道:“臣推薦沈漣沈大人。”
李沅眼神一亮,但隨後又搖了搖頭:“沈漣不能去,他目標太大了。”
“臣沒說以沈大人爲主。”夏霖道頓了頓說道:“主力還可以是靖國公,有沈漣大人在,靖國公便能做不少事情。”
李沅想了想說道:“你先下去吧,這事兒我再想想。”夏霖道退出大殿。看着桌上的奏疏,李沅想了想道:“王憂,傳沈漣進宮。”
“是,陛下。”
上書房內,等着沈漣將兩份奏疏看完,李沅這才問道:“愛卿有何看法?”
“臣願意去一趟江浙,不過在此之前要見一個人。”沈漣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李沅問道:“見誰?”
“沈彬之妻,林佳。”沈漣說道。
李沅想了半天,這纔想起沈彬是誰,他有些好奇,這同沈彬有什麼關係。見皇上有些不解,沈漣解釋道:“微臣在外這麼多年,同薛家也打過不少交道,那是幫無利不起早的人,薛家百年大族什麼寶物沒見過,眼下卻對沈家的傳家寶垂涎三尺,要知道沈家和薛家比起來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臣有些好奇是什麼東西讓薛家如此瘋狂。”
“人現在不在靖國公府上,你可以去落仙樓看看。”李沅說道。
“臣領命,這就回去收拾一下,後天就動身南下。”沈漣回道。
“辛苦了,原想着你在家好好休息一下。”李沅苦笑道,自己手下可用之人較少,幾乎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壓根沒有什麼備選,想着年後開春的科考,李沅希望在裡面找些可塑之才。
沈漣沒有說什麼,謝恩後躬身退出大殿。剛一出宮,便去了落仙樓。如今的落仙樓自經過林源改造後,儼然成爲京師第一酒樓,京城的新鮮玩意兒大都出自此處,京城內各大酒樓飯莊也漸漸開始模仿,沈漣自回京後便有所耳聞,但公事繁忙,一直沒機會過來,今日倒是湊巧。
沈漣進了酒樓,在小二的帶領下直接到了樓上的雅間,這落仙樓一樓是普通人吃飯的地方,二樓是留給富戶使用的,要是運氣好還能吃到趙娘子的菜。沈漣看向店小二:“爲何將我引到二樓?”
店小二有些疑惑,難道是三樓的客戶?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漣,小心問道:“這位客人可是有提前預定?”
沈漣搖了搖頭,店小二這才鬆了口氣,笑道:“樓下環境雖說比起其他酒樓算好的,但二樓更顯得清靜些,客人若是不喜歡小的這就給您換了。”
“我聽說,這落仙樓是京中鼎好的酒樓,共分四層,你是如何知道我能來的起二樓的?”沈漣好笑道。
“客人說笑了,您這身打扮小的不會看走眼,是京中芮成祥的成衣,普通人家可穿不起。”店小二回道。
“你就不怕我專門找了這麼一身來吃霸王餐?”沈漣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搖了搖頭:“客人莫開玩笑了,便是如此小人也要佩服一二,能從芮成祥買身衣服,爲了頓霸王餐實在是有些下血本了。”
“到是機靈,罷了,就在這兒吧,上幾樣拿手菜。”沈漣說道。
店小二眉開眼笑的道:“客人您今天算是來着了,趙娘子今日還有一份名額,客人可要試試?”
沈漣點點頭,店小二見狀,急忙點了點頭,去櫃上通報去了。沈漣打量着四周的環境,二樓沒有一樓那麼吵鬧,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到隔壁的談話。即便這樣,也比京中大多酒樓的雅間要好上不少。想着上面的三樓四樓,沈漣竟然還有些好奇和期待。
菜上的極快,沈漣並沒有等多久。光看菜色就讓人食指大動,夾了口菜送入嘴中,沈漣眼神一亮,這趙娘子做的菜確實不錯,自己這麼多年在外,不說吃遍山珍海味,也是嘗過幾個名菜的,但這趙娘子所做的並不比宮中御廚差。
見客人吃的滿意,店小二笑道:“客人慢慢吃,小的先下去,有什麼事您拉一下那邊柱子上的繩子就可以了。”順着店小二所指的方向,沈漣看了一眼,見小二轉身要走,這才說道:“你家掌櫃可在?”
店小二有些疑惑,回道:“不知道客人找的可是趙掌櫃?”
沈漣疑惑,落仙樓換人了?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找趙掌櫃,找的是黎先道,黎掌櫃。”
店小二一聽,笑道:“原來是黎會長,在的,不知客人有什麼要事。”
沈漣從腰間拿出塊牌子放在桌子上,對店小二說道:“你將牌子遞給他,就說我要見他一面。”店小二拿起牌子看了眼,是塊通體黑色的牌子,上面刻的東西看着上去挺嚇人的,店小二不敢怠慢:“客人稍等,我這就去稟報。”
黎先道看着手中的牌子,有些疑惑,他來京中不算年長,眼前這塊牌子他沒見過,但是聽人提起過。牌子上刻的是獬豸,這是吏部獨有的標誌。黎先道想不明白吏部爲何找上自己,拿不準主意,黎先道看向店小二問道:“那位客人還說什麼沒?”
店小二搖了搖頭:“只給了塊牌子,沒有多說什麼。”
“你下去吧,我一會兒就過去。”黎先道思考了一下,起身去了沈漣的雅間。剛一進門,就見沈漣正放下筷子,黎先道先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見大多都動過,笑着道:“大人吃的還滿意?在下落仙樓大掌櫃黎先道,不知客人貴姓?”
沈漣點了點頭:“菜不錯,在下沈漣,叨擾黎會長了。”
“沈大人能來,是小店蓬蓽生輝,招待不週還望海涵。不知大人找在下有何要事?”黎先道問。
“黎會長還是先坐下說吧。”沈漣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說道,等黎先道落座,沈漣才說道:“月前你落仙樓自南邊來了兩位姑娘,可還在?”
黎先道心裡咯噔一下,靖國公走前說過,無論誰提起林佳沈悅兩人都要推過去,眼前這人是爲了這兩人來的?剛要開口否認,卻見沈漣一伸手道:“黎會長先不要急着說話,在下沒有惡意,想來靖國公走之前對你有所交代。在下可以告訴你,我是奉上命來的。”說着指了指天上。
黎先道一下子驚出一身冷汗,他自然知道沈漣指的是誰,自己沒想到那兩人的事能驚動上面那位,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黎先道權衡了一下,點點頭道:“林佳沈悅兩人確實在我落仙樓落腳。”
沈漣點點頭道:“不知黎會長能否叫她二人過來一敘,我有些事情要問。”
“我這就去叫她們。”剛一起身,黎先道才意識到在此處談話有些不妥,說道:“煩請沈大人移步樓上,安靜些。”
沈漣點點頭,起身前往三樓,而黎先道去了後院找林佳兩人。見黎會長來的匆忙,沈悅問道:“黎叔,可是有什麼要事?”
黎先道稍稍喘了口氣,這才說道:“宮裡派人來了,說是要見你們兩人。”
沈悅和林佳對視一眼,她們沒想到事情這麼大,怎麼會驚動宮裡。林佳稍緩了緩,說道:“黎叔,稍等,我們這就過去。”
“在三樓地字號房,那位大人姓沈,你們說話小心些,他是吏部的人。”黎先道安頓了一句。
“知道了黎叔。”林佳說道。
林佳兩人來的極快,二人剛一進門,沈漣便眼前一亮,看着林佳,那一瞬間差點以爲薛家是爲了此人出手的。
輕咳一聲,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尷尬,沈漣先開口道:“兩位坐吧。”
輕輕做了個萬福,林佳兩人這才坐下。沈漣看着兩人說:“在下沈漣,清吏司郎中,見過兩位。”
“見過沈大人,不知沈大人找我們兩位有何要事。”林佳問道。
哪知沈漣剛開口就將兩人嚇了一跳,沈漣說道:“在下剛得到消息,鎮江知府馮寧死了。”沈悅緩了緩說道:“當真蒼天有眼。”
沈漣看了眼沈悅,接着道:“在下奉旨,眼下是新任的鎮江知府,現在叫來你們是有些事情要問。”
林佳兩人聞言,急忙起身跪倒在地:“還請大人爲沈林兩家做主,那馮寧亂用職權,將我兩家弄得家破人亡,婦人不得已遠赴這京城之地。望大人明鑑。”
“快些起來,本官會爲你們做主的,但眼下還有一件要事要問你們。”沈漣說道。
“還請大人明示。”林佳說道。
“我之前瞭解過一些,馮寧給你們兩家定的罪名是私藏貢品,我想問一下,可有此事?”沈漣問道。
“那不過是馮寧的藉口罷了,他是替薛家辦事,薛家看上了我夫君家的一幅畫。”林佳說道。
“一幅畫?可否跟本官說說,是一幅什麼畫?”沈漣問道。
林佳看了眼沈悅,見其沒有反對,這才說道:“大人稍等,眼下這畫就在我們身上,我去取來您在看看。”
沈漣點了點頭,心下暗想自己果然沒猜錯,沈家的畫就在京城。沈悅回來的很快,見其展開畫軸,沈漣皺了皺眉,這畫極其普通,若說名滿天下還不至於,除了提款是位名人外,這畫作實在是普通的緊。
看着那副畫,沈漣疑惑道:“薛家就是爲了此物?”
林佳點了點頭,沈漣仔細打量着這幅畫,還是看不出什麼端倪,手在畫軸上轉了轉,見紋絲不動,也不像藏這東西。示意沈悅將畫收起,沈漣開始思考薛家爲何死咬着一幅畫不放。但怎麼想也想不出由頭,難道薛家換口味了?
“這畫是沈家的傳家寶?”
“是的,夫君是這麼說的。”林佳點了點頭。沈漣疑心更重,一幅普通的畫竟然被兩家如此看重,這其中的玄機自己還沒看來,只能說道:“這畫你們小心收好,千萬不可示人。至於沈家林家的事,待我去了鎮江府在同靖國公從長計議。”
見林佳有些着急,沈漣安慰道:“你們兩家眼下沒什麼危險,隨還在牢中,但靖國公已經保護的很周全了,薛家那裡還是有些麻煩。你們先安心在京中待着,眼下的鎮江太危險了。”
“多謝大人,還請大人給靖國公捎個信,救命之恩沈林兩家必不敢忘。”林佳清楚沈漣說得對,眼下自己再着急也沒用,回了鎮江怕是什麼忙都幫不上還要連累不少人。
沈漣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隨後起身告辭。今日見了那幅畫作,他總覺得有些奇怪,但眼下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但既然薛家想要,自己說什麼也不能隨了他們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