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搜捕了多日,依然沒有‘銀面’的下落,賀章這幾日整個人都變得煩躁無比,不少衙役都在躲着賀章。
“都說多少次了,盯着落仙樓,你們回來幹什麼?”賀章看着手下怒道。
“頭兒,都說了,靖國公府上的人讓我們走的,他們說我們在那兒有些礙事。”有人不滿道,自己惹不起靖國公府,回來還要受氣捱罵,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賀章皺了皺眉,靖國公府自從派人來了落仙樓,自己這幫人便被趕了出來,這是這段時間第三次了。靖國公府又不專職抓人,但自己還是拿他們沒有辦法,逼急了把順天府拆了都不是不可能,眼下自己手中的線索也只有落仙樓一處,賀章原想着能在此處查到些什麼,沒想到還是進展的不順利。
“罷了,你們先下去休息一下,這事我自有計較。”賀章有些頭疼,他需要好好地捋順眼下的情況。
傅秋雪這幾天一直研究那幅藥王圖,但看了幾天還是一點頭緒都沒。他本就對畫之一道沒有什麼研究,今天正打算出去放放風,可剛一起身便聽到門外有動靜。傅秋雪悄悄的打開門縫望了望,卻並沒有發現什麼人。有些疑惑的想了想,傅秋雪將畫收起來起身出門。
來到落仙樓,傅秋雪今天並沒有看到沈悅,想着應該又去外城了,便點了杯茶在那兒等着。但沒一會兒,傅秋雪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街邊有個人很是詭異,傅秋雪眯着眼看了過去,見那人腰上掛着一枚玉佩,但用的線很特殊,是一種白絲織成的,從不同角度看過去顏色也有些變化。
“死衛怎麼來了?”傅秋雪喃喃道,死衛是影樓南下後組建的,多是各家手裡的死士組成的,傅秋雪向來不喜歡死衛這幫人,行事不擇手段。但隨後又有些奇怪,死衛一般是三人行動,怎麼街上就兩個人?
隨即,傅秋雪像想起什麼,猛地站起來朝落腳點趕回去,他明白剛剛的響聲是怎麼回事了。可還沒走幾步,身後便傳來一聲尖叫。
“殺人了!”落仙樓門口突然大亂,不少人從樓裡跑出來,街上也亂作一團。只聽到‘嘭’的一聲,一人從落仙樓的二樓飛了出來,重重的落在地上。
沈悅穩住身形,同靖國公府的兩個護衛對視一眼,護着林佳從樓上下來。沈悅怎麼都想不到,‘影樓’的人大白天就敢動手。
街上的另一人見狀抽刀衝了上去,傅秋雪皺了皺眉,這人是個高手,怕是三人當中的領頭,傅秋雪想了想打算不理會這裡的事,卻不想,街上又涌出三人。本還能拖延的沈悅幾人瞬間有些着急,人太多了,林佳又不會武功。
擋開數刀,沈悅將林佳一把推開,就看見一刀劃在了沈悅胳膊上。傅秋雪見狀咬咬牙,奔向了戰團,眼看有幾刀就要落在身上,沈悅認命的閉上眼睛,等了半天卻沒感覺到刀落在身上,疑惑的睜開眼,卻見是傅秋雪擋在身前,沈悅眼神一亮。
“還能動嗎?別愣着。”傅秋雪說道,沈悅急忙拿起劍護着林佳朝後退去。
領頭之人冷冷的看着傅秋雪,說道:“家主果然沒猜錯。”
傅秋雪聽了擰着眉頭道:“薛家的人?”
“廢話少說,受死吧。”刀勢極快,傅秋雪臉色一沉,這是要下死手,可薛家爲了什麼?難道自己身份暴露了?一腳踢起一旁的長椅,擋住襲來的大刀,傅秋雪側身躲開。袖子一抖,一柄細劍從袖子裡滑出。劍尖抵在刀面上稍一用力,便將領頭的人打開數丈。
那人抽身上前,刀光劍影之下,傅秋雪皺起眉頭,自己這劍只是應急用,這人刀法霸道,怕是撐不了多久劍就會斷了,看來不能硬拼。
施展身法,傅秋雪晃到身後,那人見狀猛地回身一刀砍過,傅秋雪雙腳用力,穩住下身,將劍橫在胳膊前硬吃了一刀,右手點在了那人身側,兩人同時悶哼一聲,隨後分開。傅秋雪輕咳幾聲,那人看了看腋下正打算在上前,可還沒走出一步便歪身倒在地上。
此時另一邊靖國公府的護衛已經殺了兩人,剩餘的一人看了看情況咬牙就要衝上來,可沒跑幾步就被身後的一支利箭穿身而過。
傅秋雪朝後看去,只見是五城兵馬司的人。馬上的校尉看了眼現場,冷冷道:“把死的都帶回去。”
見靖國公府的人沒什麼反應,傅秋雪想着應該是早有準備,幸虧這幾日自己沒有單獨動手,不說五城兵馬司,便是靖國公府的那兩個人他對付也要費上不少功夫。
似乎是以爲傅秋雪是靖國公府的人,五城兵馬司並未上前盤問,而靖國公府的護衛以爲他是五城兵馬司的,也沒有說什麼。沈悅見事情結束,便走上前來,看着傅秋雪道:“謝謝了。”
傅秋雪一愣,隨後搖搖頭道:“沒什麼,我先走了。”看了眼沈悅胳膊上的刀傷,傅秋雪說道:“把傷處理好。”
沈悅臉色一紅,低聲應了一聲。傅秋雪見狀也沒有說什麼就離開了,那幅畫肯定被人取走了,今天薛家的人要殺自己,看來這次的事結束了,自己要趕快回揚州,以免還有什麼變故。
京城出了刺殺案還死了人,雖說都是刺客,但在京城動刀拼殺到底是件大案,這還不是最要命的,順天府當時竟然沒一個人在場,這就是瀆職了。看着堂下站着的賀章,高仲怒道:西市一直是你負責,今日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的人呢?”
賀章實在是有些冤枉,自己剛把人撤了就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關鍵還是自己理虧,賀章跪在地上道:“是屬下失職。”
“死了四個,你這段時間一直在查‘影樓’的案子,可查出些什麼?”高仲有些氣急,努力的壓住心頭的怒火,冷冷道:“你是不是覺得本官這個順天府當的很順心?你告訴本官,宮中問起來,本官該怎麼說?”
賀章沒有言語,現在這情況多說一句都是廢話。見賀章一言不發,高仲接着說道:“現在立刻大索全城,‘影樓’肯定還有人在京城,切記不可放過一個,若再有什麼差池,你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人砍得。”
“屬下領命。”賀章下去安排人手排查全城,今日定要將影樓之人一個都不放過。
刺殺案後,順天府便宣佈了爲期五天的宵禁,街上到處都是捕快衙役,不少客棧都被仔細翻查了一遍,而傅秋雪卻在事後直接出了京城。
賀章等人將京城搜查了一遍,依然沒有發現‘影樓’的蹤跡,倒是抓了不少阿貓阿狗,順天府這次自上而下的搜查,陰差陽錯之下完成了對京城地下勢力的一次清理。
百姓不明所以,倒是對順天府的做法很是讚賞。同京城百姓的心情不同,高仲此刻可以說是欲哭無淚,他已經在宮門口跪了半個時辰了。腿部都已經沒什麼知覺了。
王憂看了看跪在宮門口的高仲,召過來一個小太監,吩咐道:“去,將高大人叫來,就說聖上讓他到議事堂回話。”
“是。”小太監一路小跑到高仲身邊說了幾句,高仲擡頭看了看,雙手撐地打算站起來,卻不想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好在小太監眼疾手快一把將高仲扶住。
“謝過公公。”高仲苦笑道,揉了揉膝蓋,待恢復了一會兒,朝議事堂走去。議事堂是內閣成員議事的地方,皇上一般在這裡聽政,同內閣的各位大人議事。高仲這是第一次在這裡被皇上召見。
王憂見高仲走到門口,朝高仲點了點頭,進到屋裡稟報:“皇上,高大人來了。”
“讓他進來。”李沅說道。
高仲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走到屋裡,悄悄看了一眼,只有夏首輔和嚴世勳在,朝着皇上拜道:“臣,拜見皇上。”可人剛跪倒一半,膝蓋還沒落地,就傳來了李沅的聲音:“好了,平身吧,都跪了半個時辰了。”
高仲心下一暖,道:“謝皇上恩典。”
李沅看了眼高仲,問道:“京中的事查的怎麼樣了?”
“回稟皇上,臣無能,現在還沒抓到人。”高仲苦澀道。
“罷了,當年大軍圍剿尚有逃脫的,你順天府能力有限,倒是爲難你了。”李沅淡淡的說道。
高仲被這幾句話刺的臉紅,什麼叫順天府能力有限,這不還是說自己無能嗎?順天府登記在冊的捕快也有上千人,找了這麼多天,連‘影樓’的影子都沒摸着,簡直就是和飯桶無異。
“臣有罪,自請撤職。”高仲伸手將管帽脫下,李沅見狀,並沒有說什麼,夏霖道這時開口說道:“高大人,好好端端的這是幹什麼?”
“首輔大人,順天府先有失察之罪,後又辦事懈怠不利之罪,是下官往日治理不嚴所致,理應撤職查辦的。”高仲說道。
夏霖道聽了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凡事都有失手的時候,你太過嚴苛自己了,這些年京城大小事務你處理的都不錯,皇上說的對,‘影樓’此事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並非都是你的過錯。”
“撤職這事是朕說了算,不是你高仲想不幹就不幹,給朕回去好好反省一下,罰俸一年。”李沅說道。
高仲愣了愣,急忙跪倒在地:“謝皇上。”
“起來吧,回去好好查查。”李沅擺了擺手。高仲這才退了出去,看着高仲的背影,夏霖道說道:“皇上…”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沅擡手阻止,他清楚自己在幹什麼,說道:“一直做牆頭草可不是好事,不過眼下順天府還是他幹着比較合適。”隨後看向嚴世勳問道:“史家何時進京?”
“回稟皇上,還有三天,史家走的極慢,畢竟史家老太爺年事已高。”嚴世勳說道。
“倒是警醒,知道眼下的江浙就是個火坑。”李沅笑着道。
“靖國公那邊想來已經有了突破,沈漣前幾日送來的消息若是不假,咱們就要早做準備了。”夏霖道說道。
李沅眼神一寒,冷聲道:“朕這次要讓薛家知道,有些東西碰不得,不是他想要就能拿在手裡的,人要有自知之明。”
夏霖道同嚴世勳對視一眼,沒再說話,說到底是薛家自己作死,國家重器,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