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很快就爲草姐姐安排了檢查,進行組織配型,衆人都在心裡默默祈禱這次的結果能天遂人願,但檢查進行了一半,醫生的臉上就露出了不悅之色,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地數叨開草兒姐姐,“你這個人,不要命啦!自己有心臟病不知道啊!本身具有基礎病症,又怎麼能給別人換腎呢,你救人心切可以理解,但你也得考慮下自己的身體呀!……”
草兒姐姐被醫生說的紅了臉,她低下了頭,但緊接着她又擡起了頭,懇求的眼神望着醫生,真誠地說道:“醫生,我的心臟病沒事兒的,我還是希望能用我的腎,救人要緊吶!”“現在沒事兒,等換腎的時候那事兒就大了,我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醫生的口氣不容質疑。“真的沒事兒,我還是希望醫生能考慮我的請求!……”草兒姐姐還是不甘心,軟磨硬泡。“不行,說啥都不行,我們醫生要爲你負責!”說完,醫生摘下手套,洗了洗手就出去了。草兒姐姐又在化驗室呆了一會兒,看沒人搭理她,只好悻悻地出來了。
等在門口的黑馬和朵朵看到草兒姐姐神情沮喪地走出來,就知道事情進行地不夠順利,一問果真如此,三個人都不說話了,耷拉着腦袋往病房走去。一路上,黑馬連聲嘆氣,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又像是遭遇了一場夢。這種從希望的峰頂落入失望的谷底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感覺難受。聽到他的嘆氣聲,草兒姐姐和朵朵的眼睛裡又泛起了水霧。
快到病房門口的時候,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草兒姐姐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朵朵,自己手裡也拿了一張,朵朵和草兒姐姐都揩了揩眼睛,竭力讓自己鎮靜下來。
黑馬手撫在胸口上長長地出了口氣,三個人都感覺情緒調整好了,這才推門走進了病房。
草兒的喉嚨已經被腫脹的神經壓迫地很難發出聲音了,看到三個人進來,她艱難地往下嚥着口水,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像是水壺裡的水被燒開時發出的聲音,三個人支起耳朵勉強聽出是在問找到腎源了嗎?
草兒姐姐和朵朵都不說話了,黑馬趕忙上前拉着草兒的手,裝出一副很有希望的樣子,“醫生正在找,好象找得差不多了,很快就會安排給你換腎的……”草兒的嘴角很吃力地動了一下,像是在微笑,但這微笑在黑馬眼裡比哭還讓他心痛。他趕忙站起來,推說自己要去衛生間,匆匆地走了出去。
他的情緒一下子跌入到一個暗黑的深淵,他無精打采地沿着醫院操場上的道路慢慢走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冬日的黃昏,比起白天來竟多了一些溫暖,溫暖是來自天空中的晚霞。天的西邊,正以變化無盡的色彩裝點着冬天來臨後難得的晴空。桔紅、緋紅、鮮紅、黑紅;雪亮、紅亮、淺紅、微亮;遂動、緩動、蠕動、靜動,都依次擁擠上傍晚的天幕,癡癡凝望時,便覺得天幕已滑下來,銜在那高高的屋檐下。他走着的那條不寬不窄的小路格外亮了,泛着銀白的光澤。偶然走過兩個相互攙扶的老人,鶴髮童顏、雞皮皺膚,但他們的臉上卻有着欣慰的表情,那樣的平靜、那樣的慈祥,使你覺得沿着這條白亮的路,他們會一直走下去,就那麼幸福地走下去。
黑馬的眼睛不覺間又潮溼起來,噢!他的草兒,不能陪他乘着這輛人生的列車到達終點了,她要中途下車了,她要離他遠去了,永遠…
他沿着那條路一直走,不覺間他就走出了醫院大門,站在門口向四周張望,華燈初上,夜來臨了。
他看到了身旁不遠處一家閃着霓虹的酒吧,閃爍的霓虹使夜的冷清少了一份寒意,多了一絲溫情,酒吧門前人來人往,酒吧裡**盪漾的音樂飄出窗外,給清冷的夜憑添了一絲浪漫情懷。這樣的夜呀,對別人或許是充滿誘惑的,而對黑馬,卻是寂寞而彷徨的。
他甩了甩頭,似乎要把記憶中的一切都甩掉似的,他想暫時忘卻所有的煩惱,他想呼酒買醉。
他徑直走進了那家酒吧,酒吧里人聲嘈雜,每個座位上都有着不同來歷的酒客。有的笑語喧譁、有的闐然無聲、有的眉飛色舞、有的黯然神傷……
他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要了酒,低頭不語,他先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那辣辣的**通過喉嚨進入到他的肺腑,像是有團火在他的體內燃燒,愈燃愈烈,把他體內那壓抑的情緒一下子又激發出來了,他端起酒杯一仰脖,那一大杯酒就全傾倒進了他的腸胃,然後嗵地一聲,杯子被他重重地放到桌上,他伏到桌上,淚像沸騰的岩漿一樣噴涌而出。
酒吧裡生着爐子,爐子上坐着一個茶壺,從茶壺的邊緣能看到炭火紅紅的,屋子裡比外面暖和多了,但是,黑馬卻感覺自己身體的溫度在下降,那穿腸而過的酒精也沒能讓他的身體溫暖起來,想法他感覺寒意一陣陣襲來,他手腳冰涼。那些個帶他進谷底的消息,讓他又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他只想找到能夠救草兒的腎源,目前這是他生活的唯一想法。但是希望一次次破滅,他的草兒一步步接近死亡。
不能再坐了,自己逃不開現實的,殘酷的現實是他的草兒正等着他爲她找腎源呢,自己躲不開的,又能躲到哪裡去呢?他搖晃着站起來,頭很痛!真的很痛!是酒精的作用還是病了?
他的電話鈴聲在這時響了起來,是草兒姐姐尋找他的焦急的聲音,他支吾了幾句,關掉手機,振作精神往回走去……
又往公安局打了幾個電話,那邊說目前沒有犯人願意讓出自己的腎,叫他繼續等,他們再看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而這種漫無邊際的等待就像一把刀,每天的失望就像是用這刀在他身體上狠狠地紮了一下,一刀一刀下去,他已經快體無完膚了。
公安局終於來電話了,說有一個重刑犯聽說了這件事情後,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然後找到了他們,想讓他的腎在別人身上跳動來完成他生命的延續,也算是他留在人間的深重的懺悔吧!
黑馬喜極而泣,放下電話,他直奔公安局,但是他萬萬沒有料想到,事情是瞬息萬變的,當他火急火燎地趕到公安局的時候,那個犯人變卦了,變卦的原因在犯人的母親,那是一個農村老太太,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死無完屍,她迷信地認爲身體不全的人是沒有資格進家族的祖墳的。他的兒子再有錯,但那也是她的兒子,她希望能與自己合葬在一起。
黑馬悲痛欲絕地跪下去,哭天戕地地求她,老太太雖然陪着黑馬一起落淚,但她的主意絲毫也沒改變。
黑馬的心又降到了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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