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好心的醫生,耳朵裡灌滿了醫生的囑咐後,草兒又走出了醫院的大門。可直到草兒出院,都沒看到河那高大健碩的身影在醫院出現。白靈和曉燕來接草兒出院的時候,兩人當着衆人的面又不方便問草兒,但兩個人的心裡都像壓了塊石頭,那個置生命於不顧的河肯把自己的腎捐給草兒,但爲什麼在草兒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又畏首畏尾了呢?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唉!真是世事無常!兩人在心裡暗暗感嘆道。
草兒看上去情緒挺好,臉上一副笑悠悠的模樣,彷彿河與黑馬出不出現都與她無關似的,那河與黑馬好象都退出了她的生活舞臺,隱匿到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而她從那個角落走過,卻不會往那個角落望一眼,因爲那角落裡的人和曾經的故事都化成了朵朵流星,絢爛過她的生活後成爲了一個美麗的虛無。
但其實呢?……
日子就像一個大磨盤,周而復始,打磨着心情,壓榨着情感,很多的激情都在這種平淡無奇的輪迴中變得淡而無味。
草兒又把自己關閉進了那空曠的只有她自己居住的大房子裡,除了擰開電視時會有一些聲音飄出來之外,寂靜的彷彿都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有時她向屋子的四周張望着,竟會茫然間產生一種幻覺,覺得自己正置身於一座關滿了面部表情憂鬱的犯人的監獄裡,那些犯人相互呆望着,沒人發出一絲聲音。寂寞就像是從敞開的窗子裡吹進來的風,一點一點地滲透到她的身體裡,她感覺寒冷、也變得麻木。
她常常披着衣服靠在露臺的欄杆上向遠處張望,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望什麼,天邊的雲、彤色的霞、飛掠的鳥雀、飄拂的柳葉……入到她的眼睛裡又漸漸從她的眼睛裡淡去,一切都不留痕跡。
姐姐要上班,不能來照顧她,婆婆又要照顧朵朵和公公,也無法過來,婆婆便讓她也搬到婆婆家去住,而她總覺得不習慣,堅持要呆在自己家裡,婆婆只好把她的飯也做好,到飯點的時候她到婆婆家去吃。好在婆婆家離她家不遠,步行去就當是散步了,對身體還有益處,否則呆在家裡她也總是懶於走動。
幼兒園那裡她請了長假,想等身體完全恢復後再去上班。這期間,一些要好的同事來看望過她,看到她消瘦的樣子,都感慨地說人咋就顯老了呢,每每聽到這話,草兒的臉上笑笑的,但其實心裡酸酸的。
寂寞的日子變得如此冗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把人的心拽一下,心就在這份寂寥中感受着些許酸楚、些許無奈。
但時光還是在這樣的黯淡中一步步走到了歲末。
沒有河的消息,她沒打電話給河,也沒發信息,河那邊也是一樣,一切悄無聲息。兩個人就像是活在世界的兩端,誰也不曾認識過誰。
黑馬打回來過幾次電話,不過不是給草兒,而是給婆婆家,有時是朵朵接的,朵朵撂下電話後又會撥通自家的電話,把爸爸的近況告訴給草兒。黑馬一切都好,那邊的生意進入了正軌,生活忙碌而緊張;他惦記草兒的病,每次都會問起草兒,當母親詢問他何時回來時,他卻總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當火車站裡又開始暴棚,遊子歸家的腳步匆匆,各類單位都在結算年終獎金的時候,新年的鐘聲即將在耳畔敲起。
黑馬躺坐在大大的轉椅裡,盯着桌角安放着草兒和朵朵相片的相框陷入了沉思。離家半年之久了,新年在即,何去何從?
他呼地從轉椅上站起來,直奔自己的衣櫥,匆忙地收拾了幾件衣服,拉開門大踏步走了出去。
車站售票大廳里人頭攢動,聲音鼎沸,買車票的人排成好幾溜長隊,各個臉上都掛着焦急的神色,是啊!歸心似箭,在這瑞雪紛飛的年關,在這舉家團聚的時節,那一顆心不向往着趕快回歸?
黑馬看了幾眼牆上的滾動大屏,按照大屏提示站到了3號售票窗口,他探頭向隊伍前面望了望,還好,這一隊人不算暴滿,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排到窗口買到回家的票了。
他點燃了一支菸,剛抽了幾口,就過來一個胳膊上箍着紅袖章的管理員,讓他將煙熄了,他歉意地點了點頭,趕忙掐掉剛燃着的煙扔到附近的垃圾桶裡。
隊伍在迅速地向前移動着,眼看就快輪到他了,他的心思突然左右搖擺起來,他又開始動搖了:就這樣回去嗎?回去以後是回到自己的家呢,還是回到媽媽那裡?又該怎樣去面對草兒?草兒現在還是隻身一人,從法律上說自己還是她的合法丈夫,但自己不是已經信誓旦旦地把草兒交給河了嗎?聽媽媽說草兒爲自己的離開傷透了心,爲此還又住了回醫院,而自己竟冷酷的沒有回來探望。草兒一定會恨自己的,一定會的,儘管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但草兒能理解嗎?……
他下意識得扭轉身子往後退去,一下子撞到了後面人的身上,那人罵罵咧咧地嘟囔了一句,黑馬連聲說對不起,然後從熙熙攘攘的人羣裡穿出來,快步走出了售票大廳。
新年在噼噼啪啪的鞭炮聲中,在人們樂樂呵呵的說笑聲中,在對舊年的回憶和感慨中熱火朝天的來了!
除夕夜,草兒去了婆婆家,婆婆和小嬸子張羅了一大桌年飯,一家人團團圍坐在一起,觥籌交錯,舉杯同樂,但婆婆的酒杯突然停在了半空,接着就聽到了婆婆的抽泣聲,一家人嚇了一跳,還是朵朵機靈,馬上就想到是奶奶想爸爸了,小傢伙的眼圈跟着也紅了,抽抽噎噎地說道,“我……我想爸爸了……”草兒聽朵朵這樣一說,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最後還是小嬸子把大家勸住了,說大過年的要高興纔是,大家這才抹了抹眼淚,繼續吃團圓飯。
吃完飯後,朵朵和草兒躲到了臥室裡,朵朵撥通了黑馬的電話,但電話那邊卻傳來冰冷的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朵朵忍不住又哭起來,草兒的淚也跟着流下來。
她怕朵朵看到她流淚會更傷心,她背對着朵朵站到了窗前,窗外一隻只爆竹在暗黑的夜空炸響,忽然有一些煙火散碎在那條遠遠的街道,點點的亮,把天空片刻間映照的忽明忽暗。她幡然覺得,那就是凝結在她眸海的淚滴,在她掩面轉身的時候,把一片深深的暗夜同時也留給了自己。
整個新年,她除了吃飯去婆婆家之外,一直躲在自己家裡,不去拜訪任何人,也不用任何人來陪。她一直覺得熱鬧是別人的,而自己什麼都沒有,她把河丟了,她把黑馬丟了,她把整個世界都丟了,她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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