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青青河邊草

全局上下都清清楚楚地知道了男人就是三年前失蹤的那個李工,男人的生活好象又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了。局長重新給男人安排了辦公室,一個人一間。局長心裡明白,就算是大家知道他的確是三年前的那個李工,但大家的心裡難免有顧忌,當得知他死訊以後,不是有好多人連他的桌子跟前都不敢靠近嗎?彷彿那桌子裡會跑出什麼幽魂或怪物似的。

男人心裡也有一本明細帳,自己雖然沒死,只是換了個地方生活了三年而已,但在別人的心目裡,自己就像是還魂一樣,誰願意終日和一個魂靈同處一室呢!想一想都毛骨悚然呢!他也樂得清淨,正好能安下心來做一些事情。

局長沒給他安排什麼具體事情,說他剛回來,先熟悉熟悉情況,過段時間再說吧!他很堅持地對局長說自己沒什麼的,希望儘快投入工作,但局長還是沒答應他,他不免有些沮喪。

他便把以前的業務書找出來,還讓胖胖幫他找幾本現在所用的業務書,又讓胖胖詳細地把局裡近期重點工作向他介紹一下,胖胖還給他帶了局裡的工作計劃,他靜下心來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這樣他對局裡的工作就是啞巴吃餃子——心裡有數了。

他把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熟悉業務,來彌補這三年的工作空缺,除了去衛生間還有樓下的小花園外,他幾乎足不出戶。偶爾地,胖胖也來他辦公室坐坐,但這小子看男人的眼神不像以前那樣自然、和他相處也不像以前那樣無拘無束,男人照例邀請胖胖去家吃飯,但有時胖胖就找理由推辭,男人也不說什麼,微微笑一下也便作罷。三年了,一切都陌生了;三年了,又是個新的開始。

男人讀書累了的時候,他就站起來在屋子裡走走,或者到樓下的花園裡散會步,雖然自己沒什麼工作可做,但畢竟是上班時間,長時間在外面逗留也不合適,所以他稍呆片刻就上樓去了。

有時他打開電腦,隨意在網站瀏覽。男人雖然是個機械工程師,但駕馭文字的能力挺強,寫的一手好文章,在出事以前常常舞文弄墨,寫點豆腐塊文章發在QQ空間裡,引得衆多讀者駐足欣賞,而且以文會友,還進了一個文學羣,認識了不少文友呢!就是在鄉下的這幾年裡,一個人坐着的時候也常常在紙頭上塗塗寫寫,鄉下的一些見聞就成了他筆頭的故事呢。

這一天,一個看似平常的日子,但又註定了是男人的生活又將發生戲劇性變化的日子。生活就是這樣,當你平靜如流水般地過着每一天的時候,它總會在你不經意地時候激起一些浪花,或者是掀起軒然大波。總好象無形中有一隻巨手在指揮着你生活的座標,不知不覺間你的生活就改變了方向。而你往往渾然不覺,你以爲這就是生活原本的軌跡,當你開始有所察覺的時候,往往爲時已晚,你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阻擋這種改變。

男人點開了中國小說閱讀大網——起點網,他在網頁上尋找着一些閱讀信息,男人以前也經常進這些小說網去讀小說,他還開玩笑似的和妻子說,自從有了電腦省了不少錢呢,不用買書,想讀,只要一點鼠標應有盡有,就像是個口袋圖書館呢,相當方便。女人就笑他老摳,他回敬妻子道,是你老帽,不花錢還不用跑腿買書,何樂不爲呢?所以閒暇時間他喜歡進這些網站讀書,一些正在連載中的小說往往癮得他肚子裡像是長了條蟲蟲癢兮兮地,一個勁兒地埋怨作者更新慢,耽誤了他欣賞佳作。

他的眼光在一些新書榜裡遊移着,他一直覺得新人是很努力的,他們爲了得到認可會很認真的對待他們的處女作,更新地很快;而且其實他們更需要,萬事開頭難啊!就當是一個忠實的讀者對這些辛勤耕耘的文壇新秀們的熱情吧,他往往選擇這些新書來讀,而且他讀得很認真,讀過之後還會留下他中肯的意見、建議,或者對作者的肯定和鼓勵。

妻子笑話他說你好象和作者是一家人似的,咋那麼理解人家呢?他鄭重其事地說,你還別說真有句名言“天下文人是一家”,妻子撇着嘴直樂,“我看是你的名言吧?”“呵呵!不管是誰的名言,我也寫文,真的明白作者運筆的艱辛,所以一定要!”“好!你他們!我你!……”

男人的目光在網頁上掃描了一通後,落在了《網殤》這部小說上,看這書名好象是部悲劇,男人的目光移不動了,像被粘在了書頁上,他喜歡看悲劇,他覺得真實,人生就是充滿了酸、甜、苦、辣,這些味道才使得人生韻味十足,纔是人們總結出來的百味人生嘛!品過了人生的酸辛後才更懂得甜蜜的可貴,才更加懂得珍惜生活!就像自己的人生,不就充滿了離奇曲折嗎?正當自己覺得生活穩定富足,無憂無慮的時候,老天爺和自己開了個天大的玩笑,讓他變得不像自己,把他拋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讓他過了三年與世隔絕的日子,雖然自己並不反感這種日子,但畢竟這不是屬於自己的生活,這段生活的斷層更多的給親人們帶來了傷痛,讓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常常以淚洗面。

男人的鼠標點了一下“點擊閱讀”字樣,小說的章節目錄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共有六十多章呢,男人心想先讀上幾章,如果不好看的話就換書讀。

噢!第一章開篇像是在講一個網戀故事,一個挺通俗的網上相遇,幾乎每個掛在網上有過網戀經歷的網客們都是從這樣的相識開始的,相互加友,然後聊天……只是這對網友加了友之後並沒有馬上聊天,而是進了對方的空間,被對方充滿真摯情感的文字吸引,由文字而解讀寫文字的人,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倒是有幾分看頭,再接着往下讀吧,看看……看看……寫作思路和我猜想的差不多吧,開始聊天了,開始互相詢問對方的身份和工作了。男的好象是個機械工程師,女的是個幼兒園教師。看上去都是有身份的知識層面上的人,咦!這個男的的工作怎麼和我一樣呢?也是機械工程師!巧合,純屬巧合!呵呵!

再往下讀……怎麼越讀越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小說中寫到的那些情景好象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似的,故事的主人公好象就是自己或者以自己爲原型,難道真是巧合?也太巧了吧?男人的心開始迷惑起來,書裡書外他有些分不清了。無巧不成書嘛!別急,接着往下看……

讀着讀着,男人的眼睛隨着文字的敘述越睜越大,臉也離屏幕越靠越近,幾乎貼到了屏幕上,他的嘴也漸漸地張成一個圓洞,對着屏幕,發出“啊!啊!……”的聲音。太不可思議了!簡直是匪夷所思!小說的文字撲剌剌地就把男人過往生活的片段拽了出來,那些情景一點點地在男人記憶裡復甦、鮮活,噢!那次旅遊邂逅!那間咖啡屋!那次聚會!那次擁吻!……男人彷彿又走進了這些畫面中,畫面中的那個女人朝着他粲然地笑着,哦!這個女人叫草兒,男人叫河!

男人趕忙把頁面滑上去,他想看看作者的名字,右上角鮮明地寫着:清清河邊草。作者叫草兒,故事的女主人也叫草兒,難道作者寫的就是自己?難道這是部自傳體的小說?

男人恍恍惚惚地回想着過去,是啊!自己好象有段時間總在網上,掛了Q,Q名就叫河,這條河好象就是遇到了一株草兒,一個生命中很重要的女人,然後河和草兒之間就開始了一段美好的故事,後來這條河就斷流了。

男人的身子向後靠去,頭仰靠在椅背上,後來怎麼樣了呢?自己從Q上消失不見,草兒難過了嗎?是不是早都把自己忘了呢?不會!不會!如果忘記了就不會再寫這部小說了!就不會在小說介紹中題道:紀念一段逝去的網戀。看樣子河還一直流淌在草兒的心中,哦!青青河邊草,有河的流動草兒不會枯萎,但草兒會傷心!會嗎?

河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他把目光投到最後幾章上,他的目光在字裡行間搜索着,他迫切地想知道結局,想知道草兒在網上找不到他後會有怎樣的表現。看到了,看到了!那記錄着草兒心路歷程的文字段落映入他的眼簾,天吶!草兒悲痛欲絕,淚流成河!想不到自己的離開給草兒帶來這麼大的傷痛,草兒將它稱爲網殤,網絡上的一段無情的傷逝啊!

網絡上相遇一段緣分,往往維持不了多久,就又會轉身邂逅另一段緣分,所以人們時常感嘆網海無情。可草兒似乎淡漠了網絡,因爲那裡沒有了河的身影。沒有河圍繞着草兒,草兒會零落,會枯萎,會失去生機,會變成一株沒有生命活力的草兒。

唉!人生風雨無常,風來了,可以倚着;雨來了,可以躲着,但人生躲得過風雨,卻躲不過遺憾!河的消失也許是草兒今生的遺憾吧?會是嗎?

真是造化弄人啊!難道相識就註定要分離?難道相識就註定要傷害?難道相識就註定要心碎?

緣也會令人如此落寞不堪,緣也會令人心傷心碎,有聚就會有散;是這樣的嗎?

河盯着屏幕想出了神,想着想着,河突然衝着屏幕喊起來,“哦!草兒!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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