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着透明密封袋的手機一拿出來,我就認出那是劉玲的手機,由此心裡更加沒了底,不知道鳳淵究竟對他們五個人做了什麼。
而且,在打開手機上的視頻前,趙恆臉上的表情實在太過怪異。肅穆中夾雜着深深的困惑,又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抗拒。假如可以的話,彷彿再也不想看手機裡的視頻第二遍,但爲了工作卻不得不再看一次的那種糾結。
大家都知道,人的情緒和病毒一樣,其實是會傳染的。所以當我感受到趙恆竭力想隱藏,卻還是沒有成功隱藏的那一絲負面情緒後,還沒看到視頻,我心裡就已經毛了。怪只能怪,我對某個蛇精病太瞭解,也太熟悉他的手段。
手機裡的視頻在我們兩人詭異的氛圍中,終於被按下了播放鍵。
畫面出現以前,我提着心不由自主的往沙發後面縮了一點,好像手機裡會躥出什麼洪水猛獸一般,牙關跟着咬得死死的,整個人身體的肌肉也全都崩到了極致。
“沙沙沙——”被密封袋覆蓋的手機屏幕裡,光線很晦暗,看不清楚具體的影像,只有一陣毛骨悚然的,非常密集的摩擦聲,不斷從裡面傳出來。
這樣的畫面一直持續了很久,我和趙恆誰都沒有說話,屏氣凝神繼續盯着手機屏幕看。就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毫無防備之下,畫面突然猛的一下變亮了。一個碩大的蛇頭,毫無徵兆的緊貼在屏幕上,赫然映入了我的眼簾。
彷彿知道手機在拍攝視頻一般,巨蛇銅鈴一般大的眼睛泛着悠悠的光,森冷的直視着鏡頭。又似乎是爲了挑釁此刻正在看視頻的我們,細長而猩紅的信子還在鏡頭前來回試探了幾下。
“呵!”幾乎是同時,我倒抽了口涼氣,人已經一個躬身彈坐出去老遠,後背完全抵到了沙發靠背上。
我去,我去,我去!緊接着手拂到胸前,我就大喘了幾口粗氣。又礙於趙恆在不好爆粗口,只能默默的咽回去,憋成了內傷。
比起我的激烈反應,趙恆要顯得鎮定的多。不僅面不改色,連盯着屏幕的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或許是因爲已經看過的緣故,讓他有了心理準備。
可是當我眼角掃到他拿着手機的手,正在微不可查的發顫,心跟着又是一緊——在已經看過的前提下,還能讓趙恆這樣身經百戰的警局精英感到忌憚,可想而知視頻後面的內容,一定比剛纔冷不丁嚇我一跳的蛇頭還要令人驚悚百倍。
畫面中出現過巨蛇之後,光線就一直維持在那個亮度。儘管能清晰的看清楚畫面,可是除了不斷往兩旁倒退的景物,和地上橫生的灌木叢以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出現了。
就在我以爲這樣的畫面和剛纔的沙沙聲一樣會持續很久的時候,鏡頭悠的一下停住了。然後被人不斷拉遠拉遠,由上至下,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而底下的畫面隨着鏡頭的拉高,也跟着變得渺小起來,幾乎只能隱約判斷出是在一片險峻的山嶺裡。又因爲是在晚上,四下裡的景物全都籠罩在霧濛濛的月光裡,顯得寂靜而詭秘。
僅僅只是幾秒鐘之後,這個隨心所欲的鏡頭又飛快的拉回到了地面上,但接下來出現的一幕,卻讓我頓時覺得太陽穴一跳,胃裡就涌上來一股酸水,差點沒當着趙恆的面直接給噁心吐了:
在佈滿雜草的山坡上,劉玲和她四個所謂的哥哥,全都跟挺屍一樣,一個不少的躺在那裡。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彷彿跟死了一般。
這不是讓我覺得噁心的最終原因,而是在他們的身旁,不,是身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蛇!花的綠的,大的小的,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都錯綜盤結的吐着信子,瞳孔泛着幽幽的森冷的光,在鏡頭底下慢條斯理的遊動着。
儘管我因爲鳳淵的緣故,如今對蛇多少有了一些免疫能力。可是我他媽有密集恐懼症啊,而且一條蛇和一大片蛇,能相提並論嗎?
正當我搓着手臂,試圖安撫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時,鏡頭中跟死了沒什麼兩樣的劉玲突然像收到了什麼指令似的,以一個非常僵硬的動作,從地上站了起來。而她的脖子上,還掛着一條如大拇指般粗細的,通體紅黑相間的小蛇。
這條蛇的身體緊緊纏繞着劉玲,脖子卻筆筆直的豎着,細小的蛇頭正好攀附到劉玲的耳邊,不住的吐着猩紅的信子,看起來就好像在對劉玲說悄悄話一樣。
此時面對鏡頭的劉玲,雖然雙眼睜得大大的,瞳孔卻沒有一點焦距,像一具任人擺佈的行屍走肉,在機械的朝她四個所謂的哥哥走去。
就在我納悶她想幹什麼的時候,鏡頭一偏,驟然閃過一道寒光,就見劉玲手中拿着一把鋒銳的尖刀,狠狠的朝那個叫強哥的男人胸口刺了下去。
哪怕畫面裡“沙沙”聲還在不斷充斥着我的耳膜,我也彷彿依然可以聽到一聲利器刺穿血肉的,令人不寒而慄的“噗嗤——”聲。
接下來的整個畫面,我就不多加贅述了,總之概括起來就是一句話:“很黃很暴力!”
像是幼兒園裡排排坐吃果果一樣,劉玲的四個哥哥全都挨個吃了一通刀子果果。也別問我最後人到底有沒有死,這個問題非常愚蠢。
整個視頻時間長達二十幾分鍾,最後的畫面停留在了劉玲濺滿鮮血的,空洞洞的臉上。月光下,她緩緩的勾起嘴角,朝鏡頭所在的方向伸出手,似乎從什麼人手中接過了手機一樣,畫面終於定格在了一片虛無的黑暗中。
“……”
“……”
視頻播完之後,整個房子也跟着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隔了半晌,還是趙恆先開的口:“小魚,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你們是怎麼找到他們的?”對於這個完全符合某人行事風格的詭異視頻,我只想知道,警方究竟是怎麼得到消息,並且準確找到他們的。
“是視頻裡的那個女孩子,也就是你的同學,自己打電話報的警。”說完這句話,趙恆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略帶費解的冷光,“我們趕到的時候,她正坐在地上,對於我們的到來一點都不感到驚慌。甚至還非常詳細的向我們警方描述了自己的整個殺人過程。”
“不過……“說到這裡,趙恆話鋒一轉,英氣的劍眉倒豎,語氣中充滿了困惑,“到了警局之後,你這個原本殺了人,還鎮定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同學,在邁進警局大門的一刻,突然尖聲驚叫起來。拼命的拍打着自己的衣服,哭着喊着說有好多蛇,自己殺人了之類的話。”
“你不覺得她前後態度的極端變化,十分可疑嗎?”
“那趙哥,你的意思是……”趙恆最後一個問題,擺明了是在向我套口風的,除了裝傻充愣之外,我還能怎麼辦?
難不成告訴他,確實很可疑,簡直太可疑了?那接下來他一定會問我:“你覺得哪裡可疑,爲什麼這麼說,你的依據和判斷是什麼?”
最後就難免會問到一個我絕對不想回答的問題——你認爲,幕後兇手是誰?
其實對於他的做法我也很理解,想必最近連續發生的詭異案件或多或少都和我有關係,作爲一個警察,這點破案的靈敏度還是有的。所以他會懷疑我,也不是沒有道理。
看穿我的裝傻充愣,趙恆也不再繞彎子,直截了當的問:“小魚,你的手機就是在那個綽號叫強哥的死者衣服口袋裡找到的,剛纔的視頻你也看了,你真的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趙哥,我之前也說了,我的手機是被他們搶走的,我也是間接受害者,而且當時我都被他們丟在荒郊野外去了,怎麼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到當時醒來時,山上的空地上沒有他們一點蹤跡,我料定着五人是被鳳淵帶到了很遠的地方,所以大着膽子問,“趙哥,你要不相信我,我也沒辦法。”
“那麼我就問一句,你是在哪裡發現他們的?”
趙恆顯然也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沉思了一下,說了一個地名。
同樣的,我沒去過,但我聽說過。和牛角鎮天差一個角,一個東一個南。單是作案地點來說,我就被完全排除了作案嫌疑。
“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就是想問問,你是不是知道一點我們警方所無法掌握的線索而已。”趙恆知道從我這裡再問不出其他,心裡也瞭然這案子又必將變成一個有兇手的懸案,反過來寬慰我,“今天這一趟,完全只是出於我個人角度來詢問你,你也別有太大的心理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