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縮着脖子,捂着耳朵,眼睛都被陰厲的風颳的眯成了一條縫。足足過了半分鐘有餘,幾欲刺穿耳膜的咆哮聲才漸漸微弱下去,直至消散在了不遠處陰沉沉的上空。
我揉了揉“嗡嗡”作響的耳朵,望着四下被風吹散的迷霧,還沒來得及想那是個什麼玩意兒,眼角就瞥到了右前方靠近樹叢的地方,突兀的立着一塊半人高的石碑。
難道……心頭猛的一跳,不等細想,行動快於大腦,人已經拔腿跑了過去。
我蹲下身,用手揮了揮四下又將即聚攏過來的濃霧,盯着石碑上紅的彷彿要往下滲血的“幽冥死地”四個字,心裡五味雜陳——哈哈,老天爺果然待我葉小魚不薄,我賭對了!鳳淵,我離鳳淵又近了一步……
一路走來一直七上八下懸着的心,在看到這四個字後,終於稍稍回落了一點。不過現在高興,未免太早了一點。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我吸了下鼻子,胡亂用手抹了一把臉,直起身朝咆哮聲傳來的方向走去。既然前面就是幽冥死地,那麼毫無疑問,剛剛的咆哮聲,一定是小白口中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無論如何都要避開的噬魂獸發出來的。
真是獸未見聲先聞,光是聽那一聲咆哮,我就知道,自己接下來將要面對的,究竟是一種多麼恐怖的生物了。
爲了避免到時候被殺個措手不及,我提前將楓棱從包裡拿了出來,緊緊攥在手心裡。腳下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生怕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驚動不遠處的噬魂獸。
這樣亦步亦趨小心翼翼的走了約莫三四分鐘,沒有影影綽綽的樹叢遮擋視線,前方終於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寬廣的空地。
是的,我說的空地,就真的只是一片空地。沒有什麼圍牆,也沒有什麼大門,更沒有什麼能夠藏身的遮擋物。有的只是趴在空地中央,一隻瞪着銅鈴一般大的眼睛,正虎視眈眈看着我的巨獸!
足足有兩米多高,似狼非狼,一身堅硬的鬃毛如鋼針一般根根倒豎着。鋒利的獠牙白森森的從嘴裡探出來,彷彿一口就能把人攔腰咬斷。
而伏在地上如刀刃一般森然的尖爪,此刻看到我,已經擺出了進攻的姿勢。隨着巨獸慢慢的從地上直起身,逐漸整個分開,深深的鉤進了底下堅硬的泥土裡。
我手拿着楓棱,吞了一下口水,呆愕的仰頭望着正前方隨時準備伺機而動的噬魂獸。盯着它漆黑如墨的眼珠子,和它大眼瞪小眼,腦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沒了主意。
一時之間,四下寂靜的彷彿連我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到了。只覺得有一萬隻草泥馬從腦回路中奔騰而過,崩潰的只想仰天咆哮——白無常!我保證,要是我還能活着回來,一定不打死你!
終於,在漫長而短暫的幾秒鐘之後,我接受了這個殘酷又不爭的事實。
沒錯,我被噬魂獸發現了。不僅被發現了,而且是毫無懸念的逮了個正着。果真是樂極生悲,剛纔我就不應該因爲找對了路而得意忘形,這下就遭現世報了。
可倒黴歸倒黴,眼下和噬魂獸不期而遇,已然成了事實。除了竭力壓下心頭的恐懼,去沉着應對外,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攥緊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之後,我趁着對方還未發難,不動聲色的開始一步一步的往後挪。
“嗷——”然而事與願違,才退了沒幾步,噬魂獸就仰起佈滿濃密鬃毛的脖子,齜牙咧嘴的衝我憤怒的咆哮了一聲。隨着這一聲吼,後背上黝黑髮亮的鬃毛,霎時間也根根倒豎,猶如蓄勢待發的利箭,尖銳的滲人。
這動作,這聲音,擺明了是動物因爲領土被侵犯,而被激怒的極端表現。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要是你們把動物世界一集不落的看完,也會明白我此刻的感受。
被這一聲咆哮驚的還沒回過神,下一秒,我只覺得一股強大的氣流,夾雜着動物口中特有的腥臭味,如颶風一般迎面朝我襲來。
慌亂間,我只來得及往後退了幾步,一隻比我腦袋還要大出兩三倍的利爪,就飛快的從上方直直的拍了下來。
Fuck!我根本沒時間多想,強烈的求生本能促使我腦袋一偏,整個人向一側撲到,就順勢往旁邊的空地上打了個滾。以一個極度不雅觀的姿勢,險險的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於此同時才發現,原來幽冥死地之所以不需要門也不需要圍牆,是因爲它的入口壓根本就不在地面上,而是在噬魂獸剛剛趴着睡覺的正中央。
一個用整塊巨石打磨而成的圓形頂蓋,四平八穩,嚴絲合縫的牢牢嵌在地上。而這頂蓋上面,又拴着一根足有我胳膊粗細的大鐵鏈。顯而易見,要想進入幽冥死地,不僅要避開噬魂獸,還要有足夠大的力氣和能耐,才能將通道的大門打開。光是避開噬魂獸已經失敗告罄,那麼接下來要打開入口就更是難於登天。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原本就沒有勝算的心,緊跟着又被從頭澆了一盆冷水,涼透了。
而近在眼前的噬魂獸,壓根就不給我喘息的時間。只是我剛纔一瞟眼的功夫,它的利爪就再度向我襲來。來勢之猛,氣勢之洶,比第一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暗暗咋舌的同時,迅速貓腰,想要故技重施。可天不遂人願,就在矮身之際,左腳一個沒站穩,突然扭了一下,當即人就歪歪扭扭的向後摔了出去。
完了完了!眼看帶着獵獵疾風的尖鉤利爪已經逼近眼前,想要再躲已然是不可能。鳳淵,看來我要比你先走一步了!我心裡嗚呼哀哉的想着,絕望中雙眼一閉,抓起楓棱猛的朝上刺了出去。
時間彷彿像靜止了一般,四下死寂一片。原本隨着噬魂獸的攻擊,在耳邊呼嘯的風,也莫名其妙的驟然停歇了。
我緊緊閉着眼睛,等待死神的降臨,卻遲遲感覺不到身體被利爪撕裂的痛。就在以爲噬魂獸是不是在慌亂中被我用楓棱刺死了,眼睛偷偷打開一條縫往上瞄的時候,冷不丁對上了一雙銅鈴般大小,漆黑如墨的眼珠子。
“噝——”我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人條件反射的往後縮了幾步。
不是噬魂獸被我用楓棱刺死了,也不是我已經變成了噬魂獸爪下的冤魂,而是這隻容貌兇惡,身材魁碩的怪物,此刻正在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那眼神,怎麼說呢?就好像認識我一樣,充滿了疑惑,不解,還有一絲隱隱閃爍的興奮和……喜悅?
這又是什麼情況?不等我鬧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居高臨下看着我的噬魂獸又是“嗷嗚”一聲仰天長嘯,就驀地伸長脖子,將一顆毛絨絨的腦袋湊了過來。緊跟着,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獠牙,飛快的朝我臉上撲來。
“啊!”幾乎是同時,我撕心裂肺的尖叫了起來。
隨後,感覺臉上溼漉漉的,一條粘着口水,暖烘烘的舌頭,在我臉上來回舔了幾下。
是的,沒錯,不是咬,是舔。一邊舔,還一邊像小狗一樣,從口中發出了低沉的“嗚嗚”聲,彷彿在向我示好一般。
“……”這個劇情轉變的太快,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仰面躺着,手裡拿着楓棱,面對噬魂獸突如其來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態度,腦海裡又是一陣天雷滾滾——這個冥界,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