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割的人臉上生疼。烏黑的發,在路燈的投射下,倒映在地上,猶如絕望的海浪,根根翻飛。我立在原地,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直到阿貪玩兒的差不多了,才緩緩閉上眼睛,慢慢揚起了嘴角。
紅光越發強盛的楓棱,在手中隱隱顫動,透過前方低沉而雜亂的哀嚎,我甚至可以聽到一絲金屬特有的,尖銳而單薄的爭鳴聲。那種很久以前,在海邊和沈白鱗搏鬥的時候,與楓棱心意相通的感覺,再度迴歸。
“呵呵……”好像真的很久,很久,沒有活動筋骨了。
想罷,嘴角的笑意斂去,等到再度睜開眼睛之際,楓棱早已脫手而出,筆直飛入了混戰中。彷彿穿針引線一般,鋒利無比的刀尖,拖着一道耀眼的紅光,不費吹灰之力,便同時洞穿了數個半人狐。
還未等這些倒下的半人狐的同伴回過神,在我的掌控中,楓棱已然勢如破竹,長驅直入掃蕩了一大片。而在我出手之前,阿貪的腳底下,早就堆滿了一個個大睜着眼睛,連死都沒怎麼死明白的半人狐。
殷紅的血跡,慢慢的從它們絕望的身體裡滲透出來,無聲的浸染了腳下這片,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大地。寂寥寂寥的冬夜裡,一場數量懸殊,卻極具壓倒性的殺戮,就在敵方詭異的哀嚎聲中,悄無聲息的進行着。
我一邊面無表情,沉聲操控着楓棱,一邊視線淡淡的瞥了一眼,小區大門正上方,如電燈泡一般礙眼的攝像頭。眸光一冷,只聽“刺啦——”一聲響,火花四濺下,攝像頭便呈自由落體,重重砸到了堅實的地面上,四分五裂了。
並非我多此一舉,不過是不想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而已。當然,主要我也是想試試,小紅葉賜予我的靈力,到底有多強大。現在看來,憑藉自己的意念掌控一些簡單的事物,完全不在話下。只是……
我剛有些得意的挑了下眉毛,就突然覺得腦袋一沉,望向前方的視線驀地模糊了幾分。同時手中力道莫名失控,前方來回穿梭的楓棱,險些誤傷了在奮力殺敵的阿貪。幸好這種心有餘而力不從的感覺僅僅只是一閃而過,就很快消失了。
這是怎麼回事?可即便如此,重新掌控住楓棱的我,還是忍不住擰緊了眉頭——難道是因爲我太操之過急,身體對靈力的存在還不適應,所以產生了副作用?還是說,由於自己的不熟練,在靈力的運用上,出現了什麼失誤?
“也許,全世界我也可以放棄,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正在暗自揣度間,被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冷不丁響了起來,一下子打斷了我的思路。我下意識的朝阿貪處瞥了一眼,那些半人狐一時半會兒也近不了它的身,於是五指一握,暫且將楓棱收了回來。
在看到來電顯示上面的號碼時,我的心也隨之提了起來:“吟兒,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小魚,你放心,都沒事,狐族的人並沒有來醫院。”聽到我的詢問,伍吟兒言簡意賅的交代了一下醫院裡的情況。
然而話剛說完,不等我鬆口氣,又立馬語調一轉,口吻急切的提醒道:“但是之前從小區出來的時候,有幾個跳到車頂上,留下了我們狐族特有的記號。雖然到了醫院後被我及時抹去,可是我心裡非常的不踏實,可能要不了多久,狐王就會發現我們的行蹤了。”就算隔着電話,我也能真切的感覺到,伍吟兒的焦慮。
“我知道了,你們先帶着鳳淵轉移到車上,在醫院後面的小弄堂等我,我馬上回來!”交代完這一句,我便匆匆掛了電話。
期間,殺不盡的半人狐還在前赴後繼的撲上來。早先被阿貪震懾到的恐懼,早已被它們拋諸到了腦後。果然,越是低等的生物,對死亡的恐懼就越是淡漠。當然,相對而言,也越容易被心術不正的人利用,被當成不花本錢的替死羔羊。
“阿貪!”我喚了一聲正殺的興起的阿貪,視線落到了小區大門旁一排兩層樓那麼高的水杉,“不要戀戰,我們走!”
也幸好阿貪懂事,我話落,半秒鐘也沒有拖延。撞開幾個撲上去的半人狐,撒開丫子飛快的往回跑,眨眼就到了我跟前。我也不遲疑,縱身一躍,跳到了阿貪的背上,沉聲吩咐:“快,回醫院!”
得到指示的阿貪,惡狠狠的側頭瞥了一眼身後緊隨而來的,密密麻麻的半人狐。從鼻腔裡噴出一團白茫茫的熱氣,低低的咆哮一聲,便揹着我,筆直往小區大門口飛奔去。
阿貪的速度非常快,一下就將半人狐甩下了一大截。原本凜厲的北風,更是在耳邊獵獵作響,颳得我睜不開眼睛。我死死攥緊阿貪後背上的鬃毛,以防自己會掉下去。在即將衝出兩扇堅固的大鐵門之際,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烏泱泱涌上來的半人狐,不動聲色的笑了。
幾乎是同時,在阿貪的身體越過鐵門的一瞬間,我手臂一橫,將楓棱狠狠擲了出去。頃刻間,緊挨着大門的一排兩層樓高的水杉,如同若米若骨牌一般,齊刷刷砸了下來。隨着轟然的倒塌聲,下一秒,這些高大的水杉已經毫無懸念的,把小區出口給堵了個嚴嚴實實。有幾個跑得快的半人狐來不及躲,還被死死壓在底下,當場暴斃。
“嘖嘖!”我不無感慨的咋了一下舌,同時,之前一直沉浸在睡夢中的小區,終於慢慢甦醒了。單元樓裡,一盞兩盞的燈光陸續亮起來,預示着明天又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
我望着身後逐漸熱鬧起來的小區,回過身,淡淡的抿了一下嘴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在沒有鳳淵陪伴的日子裡,不知不覺中,我已然變成了一個不再意氣用事,遇到困難也不會一味只想着逃避的葉小魚了。
曾經聽人說過這麼一句話,愛錯了人,有一千種不同的悲劇。但愛對了人,只有一種幸福的結局——成爲一個,更好的人。我想,我還不敢大言不慚的說,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更好的人。但我一定是在慢慢的變成一個,更好,更強大的……葉小魚!
就這樣,一路被阿貪揹着,馬不停蹄的往前跑,不到泡一碗方便麪的功夫,人就到了醫院後面的小弄堂裡。
剛一進去,看到我們回來的伍吟兒,便神色擔憂的迎了上來:“小魚,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毫髮無損!”我咧着嘴角,得意的拍了拍胸口,“你不在的這半年,我可是跟着鳳淵學了不少本事,哪有這麼容易受傷?”
“是啊,我都沒想到你會變的這麼厲害!”見我真的沒事,伍吟兒才長長的鬆了口氣,“不過話雖如此,該小心的時候還是要小心!”
“嗯,我心裡有數,放心吧!”我這麼說着,目光越過伍吟兒,落到了不遠處的一行人身上:沈白鱗倚着車門,在衝我吊兒郎當的笑;小白在樂呵呵的給變回原樣的阿貪順毛,臉色看上去比之前已經好了很多;沒有看到鳳淵,估計已經被妥善安置到了車上;而此刻另一個人,正沉聲不語的立在汽車後備箱旁,黑暗中顯得尤爲雪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朝我的方向望來。
探究中夾雜着詫異,又隱隱露出幾分驚愕的目光,看着我,就像在看着一個陌生人,等待我給他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