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別的?”蕭世子眉宇一挑,面上頓時漫出了幾絲一閃而過的複雜。
“是否好玩,做過便知。”他道,說着,嗓音稍稍一頓,拿下嵐桃花貼合在他胸口的手,隨即緊握在掌心,稍稍壓着嗓音道:“雖說前些日子,我與你確有幾分做戲。但一旦注入了幾分情感,那戲,也可假戲真做!你莫不是忘了,那日你墜崖,我可是也落崖來尋你了呢!”
嵐桃花的手微微掙扎,蕭世子卻是握得更緊。
她眉宇幾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任由他握了手去,深黑的目光在他面上流轉了幾番,隨即脣瓣一勾,眸色一深,意味深長的問:“你這話之意,可是在說你對我注入了幾分感情?”
“你雖聲名狼藉,但也並非一無可取之地。你,仍是有幾分吸引小爺的,小爺對你傾心一分,也是自然。”
嵐桃花輕笑一聲,道:“僅是一分怕是不夠。”
“女人之心,切莫太大。”蕭世子媚笑,落在嵐桃花面上的目光卻是閃着微光。
嵐桃花巋然不動,臉色一成不變,只道:“我嵐桃花想要什麼,自然是要得到手,包括,人心。呵,蕭世子若是當真傾心於我,若真想讓我甘願嫁你,自當奉上十成真心,少一分,便是生有縫隙,不成完美了。”
說着,見蕭世子面上隱隱漫出了幾分諷意,她故作嘆氣,只道:“不過,瞧在蕭世子曾隨我落崖的份上,我自然可以身相許,只不過,蕭世子今早,卻是未來提親,而我,也與祈王互相交了心,日後定是要在一起了的呢!”
“祈王鳳黎淵,不過是一質子,你與他交心,也不怕惹了麻煩,降了身份!”蕭世子眉宇一挑,深着眸子沉默片刻,才隨意出聲。
聞得他語氣中的懶散及不屑,嵐桃花勾脣一笑,這回倒是用力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抽回,問:“蕭世子可知你以前幾番被我奚落的緣由?蕭世子武功也算是了得,然而卻多次被我算計,被我欺辱,蕭世子可知你因何至此?”
蕭世子臉色微變,心頭逐漸浮現曾經與嵐桃花交鋒的一幕幕。
那可謂是針鋒相對,窘態百出。
最令他恥辱的,應是那日在花滿樓被她剝了衣服之事了!
“這原因,便是你這朵桃花,着實心思細膩,精懂算計。只不過,這其間也有小爺憐香惜玉,不打女人之君子之風。”他默了片刻,才斂住心底的不暢,朝嵐桃花笑得魅惑。
嵐桃花一怔,隨即輕笑開來:“你這妖孽,倒是吃不得虧,認不得輸!”說着,笑意微斂,嗓音一挑:“不過,你這話倒是錯了。你幾番被我欺辱算計的緣由,並非我嵐桃花心思細膩,精懂算計,而是你,太過輕敵!”
蕭世子神色一沉,眸光在嵐桃花的面上打量一番,隨即如猜到什麼般壓抑着嗓音問:“你這話之意,可是在告誡小爺對鳳黎淵也輕敵?”
“呵,我倒是什麼也沒說,蕭世子要如何猜測,也是你的事!”嵐桃花懶散隨意的道,隨即斜斜擡眸瞅了一眼亭外夜空高掛的明月,面上笑容深邃得不可方物:“說來,前幾日倒是真有心嫁你,無論你算計揣測的是些什麼,但你那日跳崖來尋我,着實另外心生悅然。既然你刻意接近我,刻意要與我套近乎,我便順勢而下,心生與你爲伴之意,然而,世事難料,你未來提親,我與鳳黎淵,也傾心以對,成了一對!”
“即便鳳黎淵皮囊好,但也不過是一質子罷了!你欲與他成一對,別說我有異議,便是我國太子與那瑞國太子,怕是也要反對。”
“這些倒是不牢你費心了。好歹你我也相識一場,你也曾跳崖來尋過我,既然你我二人未有夫妻之緣,若說各自好散,着實不近人情,但唯今,事態特殊,我也只能說,蕭世子日後還是與我少見面爲好,畢竟,我如今可是與黎淵一對,若是被他看到我和你在一起,終歸是不好。”
蕭世子眸色微微一冷,但妖異如華的面上卻是漫出了幾分魅惑勾人。
“你什麼時候將鳳黎淵看得這般重了?呵,你我二人,這些日子可是糾纏不少,怎麼,就憑你一句與鳳黎淵交心以對,便能將小爺徹底揮開?”蕭世子彷彿有些低怒,眸中的神色再度冷了一分。
說着,他身子側來親暱的靠在嵐桃花肩頭,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再度纏上了嵐桃花的一縷青絲,隨即俊臉一傾斜,湊在嵐桃花的臉頰半尺之距,嗤笑一聲:“你與小爺之事,可還未完,便是真要撤離,也得和小爺將這戲份演完了!”
嵐桃花未動,任由蕭世子的手纏繞把玩她的髮絲。
她轉眸,二人面容相隔甚近,彼此都能觸及到對方溫熱的呼吸。
這等曖昧的距離,令嵐桃花不由沉了眸子。
不得不說,她嵐桃花花癡成性,對這等俊美之人,的確沒什麼抗拒之力。只不過,她嵐桃花也並非愚昧蠢輩,明知前方之人是株罌粟,她自然不會多去接觸。
前幾日也曾有信心將之拔下,從而將蕭家收於囊中,只不過,半道出了個鳳黎淵,昨夜那意外的觸碰,火花濺烈,待那道熊熊灼熱的感覺過後,她將心沉寂下來,才覺,有些事,倒是拐個彎,轉條路,重新貼合上另一顆大樹,倒也未嘗不可。
說來,雖說面前這蕭妖孽也有幾分能耐,但比起鳳黎淵那浩渺得令她全然猜不透的感覺來說,擇了鳳黎淵,應纔是上策。
畢竟,人,都是要往高處走的。即便要擇一個同船之人,那也該是能與她匹敵之人才是!
“既然是戲,那也沒必要演到最後!畢竟,這是假的!”她暗自思量片刻,才斂神一番,朝蕭世子勾脣淡笑,嗓音帶着幾分隨意的調侃。
蕭世子纏着她髮絲的指尖一頓,意味深長的媚聲道來:“便是假的,也可真做!另外,興許我對你,確有幾分真意。若是真與你定親,憑你我相近的性子,橫掃這京都,倒是手到擒來之事。”
嵐桃花眸色一深,脣上漾着的弧度增了一分。
她要的,歷來都不是橫掃京都呢,呵。
慢騰騰的伸手將自己那縷髮絲自蕭世子的指尖收回,隨即往旁邊挪了幾許,拉開了她與蕭世子之間的距離,道:“既然有心與我假戲真做,那今早的定親,蕭世子便該帶着聘禮前來相府!蕭世子既然未依照約定來,我又與祈王交心,你我二人接下來,註定沒戲。”
“若我今早來相府提親,你嵐家便會應了此事?”
嵐桃花眸光一閃,“會與不會,蕭世子如今再計較,也未有什麼意義了呢。”
說着,緩緩站起身來,見蕭世子修長的桃花軒隱隱低垂,一張妖異如華的面上漫着幾分冷氣與複雜,她眸色動了動,又道:“不過,即便我當真同意與你定親,你也該知曉,我嵐桃花與你,不過是做戲罷了,我嵐桃花乃涼薄之人,可不會輕易動心呢。”
“那祈王呢?”蕭世子問。
嗓音甫落,他也站起身來,深黑的桃花眼直逼嵐桃花的眼睛,二人對視片刻後,他驀地一笑,嗓音突然恢復了常日裡的幾分魅惑與調侃:“像你這等涼薄之人,可會對祈王動心?”
嵐桃花一怔,神色微微搖曳。
動心?
是啊,對於鳳黎淵,她可會動心?
不得不說,她對鳳黎淵,一向便有覬覦,的確甚有好感,也心有歡喜,但若說是否真正動了心,此番,她倒是感覺有些迷茫了。
見嵐桃花不言,蕭世子卻是輕笑一聲,嗓音微帶幾分自信與蠱惑:“連是否動心都無法確認,你這朵桃花便對他交心以對,也不怕魯莽而行,惹了笑話。”
嵐桃花神色動了動,心底漫出幾絲不暢。
她擡眸迎上蕭世子的目光,勾脣問:“動心與否,我雖說不能全然確認,但我覬覦他,卻是不假!”
“覬覦?”蕭世子眉宇一挑,面上笑意稍稍散卻一分,隨即冷笑一聲:“小爺倒是又忘了,你嵐桃花痞子成性,常日裡喜歡調戲皆是俊美公子。你覬覦上鳳黎淵,莫不是就因爲他那張皮囊?”
“你這話的語氣,倒是有些不善。怎麼,我便是真覬覦他的皮囊,如今與你,似也無關吧?”說着,嗓音稍稍一頓,眼風掃到不遠處的大殿再度出來一抹頎長身影,她眉宇幾不可察的一蹙,復又坐身下來,隨即朝蕭世子笑道:“外面夜風微涼,蕭世子若是未有其它事,便先行離開吧,莫要擾了下一個人的問話!”
蕭世子彷彿察覺到了什麼,眉宇一挑,不遠處傳來隱隱腳步聲,他轉眸循聲一望,便見一抹頎長身影緩緩朝這邊行來。
嵐桃花將他的反應收於眼底,道:“你若是再留在這裡,與我孤男寡女的共處一亭,惹出些閒話來,你若要自行收拾,倒也不易。”說着,見蕭世子回頭極其複雜的望着她,她笑笑,清秀的面上笑意深邃,且略帶幾分自信:“那人這幾年倒是嫉惡如仇,手段陰狠,不好相與呢。蕭世子韜光養晦這麼多年,令人絲毫察覺不出你風流皮囊下究竟藏了一顆如何狡黠之心,但如今你若是真與那人有所衝突,他一旦追究,蕭世子若要自救,着實麻煩呢,呵。”
蕭世子眉宇一蹙,深眼望着嵐桃花,道:“以前與你接觸甚少,倒是不知你竟是玲瓏至此。呵,看來,以前小爺倒是看走眼了,你這朵桃花,還真有幾分令小爺刮目相看的本事。那人小爺如今的確不願得罪,呵,憑他方纔在殿中反應,便知今夜禮宴,他興許是衝着你來的!如今我蕭家也沉浮之間,若是得罪他,着實費心費力,麻煩呢!罷了,今夜便言盡於此,你若有意,明日晌午悅宴樓見,到時候,我定告知你今日未來相府定親之由!”
嗓音一落,他也不耽擱,當即轉身出了亭子,沿着亭子一邊的小徑往小徑盡頭行去。
他這一走,那位自禮殿出來的身影已是從小徑另一頭入了亭子。
來人身材頎長,英姿偏偏。
他往嵐桃花身前一站,身影投落在嵐桃花身上,頓時令嵐桃花感覺到了幾分黑雲壓頂般的緊然感。
擡眸,卻是見站在面前之人未將目光落在她身上,而是望向了那小徑盡頭,直至蕭世子那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深處後,他纔回神過來,垂眸望她,靜默無言。
半晌,嵐桃花倒是被他盯得有些無奈,不由朝他勾脣一笑,嗓音隨意,染着幾許輕緩柔和:“大師兄怎出來了?”
鳳轅未答,眉宇蹙成線條,崩然之中彷彿帶着幾分冷意,半晌,他才神色微斂,兩片薄脣一啓,卻是不答反問:“方纔自亭中離去之人,是誰?”
嵐桃花笑笑,卻也不打算隱瞞:“蕭世子!”
“君國將軍蕭畢之子,蕭流夙?”鳳轅又問,嗓音卻是沉了一分。
“是啊!”嵐桃花應了一聲,說着,見鳳轅不由轉眸朝蕭世子離去的方向又望了一眼,她神色一動,隨即將話題繞了回來,問:“如今禮殿千金獻藝,師兄怎獨自出來了?”
鳳轅沉了臉色:“憑師妹聰明,應是知曉那裡面的大臣千金,便是技藝再好,也入不了我的眼。”
嵐桃花輕笑:“整個君國二品以上官員的千金皆是在此,大師兄卻道不如意,呵,大師兄這眼光,莫不是太高了?”
鳳轅默了半晌,才低沉着嗓音道:“是否是我眼光高,想必憑師妹聰明,應是不難知曉!”說着,嗓音稍稍頓了片刻,他深黑的目光直落嵐桃花的眼睛,又道:“此番禮宴,我於君國選妃,而我心中的人選,想必師妹該是有所耳聞纔是。”
有所耳聞?
嵐桃花眸光一深,心生複雜。
呵,她自然有所耳聞,想來她那老爹老孃也有所顧忌吧,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在昨夜裡就連媚香都給她與鳳黎淵用上了,那明顯是鐵定要將她這朵桃花送出去啊!
正想着,頭頂卻是再度傳來鳳轅的一道隱忍的嘆息,隨即是一道略微悠遠低沉的話:“雲崖山的一切,我並不是木訥不知,也非刻意忽略。我此生廟堂沉浮掙扎,心思算盡,但云崖山與師妹在一起的日子,卻是令我難忘。”
嵐桃花眸光猝然搖曳,清秀的面上,卻是陰晴不定。
他這是何意?
雲崖山的往事,她也曾懷念,這個一直在雲崖山伴在她身邊的大師兄,的確是給過她暖意與悸動,然而如今面前的他,卻是再也勾不起她對那種令她懷念癡迷的感覺了。
她所悸動的鳳轅,該是雲崖山那個如風低沉的男子,雖說木訥,但卻是時時跟在她身後,爲她爬樹搗鳥,爲她下河捉魚,爲她擦乾成長的淚,爲她撐起一片暖陽柔和的溫情的男子罷了。
而如今的他,除了能懷念往昔,又能如何?呵,算計,利用,深沉麼?
嵐桃花靜默無言,眸光靜靜落在他面上,不深不淺的打量。
鳳轅面色稍稍一變,眸中的無奈深沉之色卻是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