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多想,她按捺心慌,當即朝門外吼道:“去太醫院將醫怪接來!”
殿外當即有人響應,隨即有腳步聲跑遠。
嵐桃花則是坐在鳳轅牀榻,伸手輕輕推着他的肩頭,喚道:“大師兄,醒醒,醒醒!”
然而饒是她如此喚了良久,鳳轅也未睜開眼來。
她神色越發的沉雜,眸底卷有怒氣。
這兩日她皆與鳳轅呆在一起,送過來的飲食也是經過暗衛層層把關,怎如今還是出了問題!
不久,醫怪倒是被暗衛拎來了,被暗衛推進殿門後,他一路罵罵咧咧的過來,見着嵐桃花後,便怒道:“老頭我與你認識,當真是倒了幾輩子的黴,以前是那黑小子拎我,如今又是那黑衣人,與你這朵爛桃花沾上邊,真沒好事!說,這回找我來有何事!”
嵐桃花這次倒是未朝他發火,僅是道:“我大師兄似是中了毒,你來看看!”
醫怪轉眸朝牀榻一望,目光在鳳轅面上掃視幾眼,隨即臉色一變,當即彎腰下去自被褥中掏出鳳轅的手來把了一陣脈,眸色頓時凝重起來。
“昨夜他吃了些什麼?”他問。
嵐桃花思索一番,道:“他僅是吃了幾道宮中御菜,飲了一杯酒。”說着,嗓音頓了片刻,復又補充道:“我昨夜與他吃了同樣的東西,但卻未有什麼事!”
“那飲酒的杯子可有檢查過?”
嵐桃花正色道:“檢查過!”
送進來的東西,暗衛皆層層把過關,是以杯盞之類的東西,均檢查過。
“這就怪了!”醫怪喃了一聲,嵐桃花不耐煩的問他:“你倒是說說,我大師兄究竟如何了!”
醫怪眉宇一蹙,道:“這小子怕是栽了,身中閻羅散,五日內若是拿不到解藥,休想活命。”
嵐桃花臉色頓時白了一許,當即伸手拎住醫怪的衣襟,絲毫不顧醫怪煞有介事的哇哇大叫,吼道:“那你就給我好生配解藥,五日之內若是配不出,你日後休想安寧!”
醫怪鬍子都快瞪起來了,努力的掙開嵐桃花的手後,他惱道:“你以爲老頭我什麼都懂,包解百毒?那閻羅散早已在江湖上消失多年,我也僅是聽聞過,稍稍知其症狀,若是讓我在五日之內配出解藥,你殺了我得了!”
嵐桃花斜眼瞪他,眸裡藏不住戾光:“我殺你做何,我還要讓你替他配解藥!”
“我就知道你這朵桃花不是善茬,當初我就不想隨你入宮,若非看在阿惠的面上,老頭我早就不會與你有什麼聯繫!”
“我倒是不想聽你在此廢話!與其有時間在此後悔隨我入宮,還不如去太醫院研製閻羅散的解藥。老頭,你若是在五日之內製出了解藥,金山銀山,只要你開口,我嵐桃花雙手奉上!”
醫怪一怔,不可置信的望着嵐桃花,又瞧了瞧牀上雙眸*的鳳轅,半晌才道:“這牀上的男人是誰啊?竟得你這鐵公雞這般舍財?你如此爲他,就不怕不值?”
嵐桃花眸色一沉,只道:“不該問的,你就閉嘴!回太醫院去,好生配那解藥!”
值與不值,是她嵐桃花說了算。
另外,就憑曾經雲崖山的一切,救鳳轅,也是她必須做的。
待醫怪剛被黑衣人架走,殿外卻有暗衛來報,稱:“太子妃來了。”
嵐桃花隨手理了理衣上褶皺,剛一出門,便見一身子婀娜的女子被幾名素衣女子簇擁而來。
嵐桃花的目光朝那女子臉上一掃,入目一片傾城,她勾脣一笑,待那女子走至她前方駐足,她才笑道:“瑞國太子妃?慕晚歌?”
“放肆!太子妃的名號,也是你能喚的!”慕晚歌還未出聲,她身後一名素衣女子喝斥一句。
嵐桃花轉眸朝她一望,才見那素衣女子,竟也是隨身帶着佩劍。
不得不說,這君國皇宮倒是大方,先是容忍鳳轅大搖大擺的領着暗衛在宮中游走,如今又容忍慕晚歌領着帶劍侍女而來,如此一瞧,君國倒真是窩囊,竟是怕瑞國之人怕成了這樣!
她冷笑一聲,眸光稍稍一凌,朝那出聲的女子道:“你家太子妃還未發話,你倒是不耐煩的亂吼,本姑娘好歹也是相府千金,宮中貴客,豈容你這下等宮奴吼我?”
那女子面上稍顯青紅交加,自是被嵐桃花噎得有些嗆。
這時,那站在嵐桃花對面的慕晚歌卻是出了聲:“這位便是殿下的師妹,瑞國的嵐相千金了吧?”
她嗓音柔和如水,宛若春風浮動,引起漣漪陣陣。
嵐桃花一怔,心頭微微有些這副。
果然,這瑞國第一美人,果真還是有些炫耀資本的。就憑她這嗓音,都難以讓一個男人招架吧,只不過……
“正是。”她朝她應了一聲。
慕晚歌稍稍垂眸,精緻絕絕的面上滑過一抹謙遜之色:“方纔我那小奴多有得罪,還望嵐相千金莫怪!”說着,轉眸朝身邊素衣女子道:“還不向嵐相千金道歉?”
那素衣女子一怔,兩眼往嵐桃花一掃,不屑之色漫過眼簾,但仍舊是裝模作樣且極爲不甘的朝嵐桃花道了一句歉意。
嵐桃花兩眼一挑,着實瞧不見那丫頭囂張的模樣,正要出聲再刁難幾句,卻聞慕晚歌又問你:“殿下可是在裡面?”
嵐桃花噎住後話,朝慕晚歌點頭。
慕晚歌笑笑,“那我進去看看殿下。”說着便伸手稍稍提起裙角,方要踏步繞過嵐桃花往前。
嵐桃花眸色一深,心底深處當即滑出一絲深邃與複雜。
她腳步一挪,整個身子全數擋住慕晚歌的前路。
慕晚歌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但眨眼間卻又是恢復如初,溫婉嫺雅:“嵐相千金這是?”
“你如今不能見他!”嵐桃花淡道,嗓音平靜無風,但卻帶着幾分不容人拒絕的堅定。
“嵐相千金這是何意,即便嵐相千金是殿下的師妹,但我夫妻二人相見,嵐相千金豈能連這個都阻攔?”她道,明明有氣,但面色與嗓音卻依舊維和,令人覺察不出一絲劍拔弩張、針鋒相對之意。
嵐桃花斜眼瞥她:“呵,夫妻?若是夫妻,太子妃初來這君國,豈會先顧着與祈王相會?難道太子妃不知,我師兄與祈王本是互不相容的兩人?”
慕晚歌微微垂眸,眸色略微閃躲,惹得嵐桃花臉色一冷,越發肯定她與鳳黎淵之間有所貓膩。
“黎淵說他已有心儀之人,那個人,是你吧?”她默了片刻,才問。
嵐桃花嗤笑一聲:“呵,太子妃竟連祈王心儀誰都想要過問,不得不說,太子妃倒是管得多。只可惜,太子妃無須懷疑試探什麼,我與祈王,並無瓜葛。”
她怔了一下,滿眼不置信,但察覺道自己似是失了態,她忙斂神下來,神色再度恢復如常,只道:“那日我見你與君國太子來質子府,僅是與黎淵說了幾句話,但卻讓黎淵神色大變。”說着,似是自言自語的呢喃:“黎淵以前,便是泰山壓頂,也斷不會慌了神色。”
你倒是瞭解他!
嵐桃花於心底嗤諷,兩眼將面前的慕晚歌打量幾番,着實覺得可笑。
瞧這女人微微失神的模樣,定是因鳳黎淵而起。呵,還真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呢。
“太子妃這般關心自己的小叔子,倒是難得。”她挑眉輕笑,見慕晚歌神色一變時,她又道:“只不過,太子妃如今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慕晚歌眸光一黯,精緻絕絕的面上剎那間滑過一抹悠遠的傷。
“這點無須嵐相千金提醒,我慕晚歌是何身份,我一直都謹記於心。”她道。
嵐桃花一怔,輕笑道:“聽你這語氣,似是對瑞國太子妃這身份有些無奈呢。怎麼,聽說太子妃以前便戀慕我師兄,難道並非事實?”
慕晚歌眸光閃爍,面容略微有些慌張。
她朝嵐桃花瞪一眼,故作鎮靜的道:“嵐相千金切莫隨意猜測。”說着,見嵐桃花又要言話,她道:“我如今要見殿下,嵐相千金這廂該讓開了吧?”
嵐桃花深眼望她,靜靜的將她的所有反應收於眼底,心裡,更是漫出幾絲漣漪。
這慕晚歌神色閃躲,看來,她那師兄說她傾慕於他,倒是真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若這慕晚歌當真不是因爲傾慕而嫁給她的師兄,而是因爲別的,如此一來,她那師兄,委實可憐可嘆了。
一想到這兒,嵐桃花不由暗自嘆息,心底更是冷冽一片。
呵,雖見慣了這世上無情無義的人或事,本是堅不可摧的心,偶爾之間,仍是會感嘆起世人的無情。
不該,着實不該。
“嵐相千金要攔我何時?我敬你是殿下師妹,纔對你禮遇,但嵐相千金若是太過無禮,我……”
“你要如何?”嵐桃花勾脣輕笑,挑眉望她。
這美人一生起氣來,全然不至於怒目瞪視,劍拔弩張,她面露幾絲怒意與強自鎮定的神色,倒是憑空增了幾分韻味與絕豔。
呵,鳳黎淵便是喜歡這樣的嗎?
見慕晚歌被她的反問一時噎住,嵐桃花輕笑出聲,漫不經心的又道:“我師兄身體有恙,爲護他周全,不許任何人與他接觸!”說着,轉眸朝站在殿門邊的黑衣暗衛們道:“你們若是敢放一人進去,一旦出了事,便不是你們擔待得起的。”
“謹遵嵐相千金的話!”其中一名黑衣人應了話,其餘黑衣暗衛皆是垂了眸,點了頭。
慕晚歌不可置信的朝那些暗衛掃視一眼,面色霎時有些難看。
“你們,你們竟然聽她的?”她驚愕出聲,眸底滑有震撼與不甘之色。
這時,方纔出聲的那名暗衛朝她恭敬道:“太子妃,殿下早有吩咐,一旦發生什麼事,嵐相千金的話,便相當於他的話!”
他這話一出,不僅是慕晚歌,就連嵐桃花都是一怔。
嵐桃花垂眸下來,臉色極其複雜,眸光稍稍有些不穩,深得如同一汪寒潭,彷彿要將人徹底的冰封凍住。
她未料到鳳轅對她已然至此地步,連帶他寸步不離的暗衛都給她使喚的權利。
他已是知曉她對鳳黎淵有意,然而還這般囑咐他的暗衛,難道,他就不怕她嵐桃花對他也有異心嗎?
心頭有些顫動,彷彿被什麼全數攪亂一池的清寧。
此際,慕晚歌面上的溫婉之色早已消卻不見,反而是滿目怒意的瞪着她,道:“你有什麼資格被他這樣對待!你不過是以前的舊人,我纔是陪他歷經風雨,陪他登上太子之位的人!他最爲艱辛,最爲無助時,都是我陪在他身邊的,你算什麼,你何德何能受他如此對待!”
嵐桃花神色雲涌,臉色微微有些白。
待見慕晚歌一臉怒氣,似是恨不得上前將她掄上幾拳,她稍稍斂了神色,僅是眨眼功夫,她面上漫出幾許堅定與冷意:“我何德何能無須你來質疑,既然你來了,便在這昭陽殿的偏殿呆着,若是師兄醒了招你伺候,我無話可說,但如今,你要見她,我定不允!”
誰知道這慕晚歌對鳳轅安的什麼心!
萬一她當真是受鳳黎淵指使而來,企圖再給現在的鳳轅致命一擊,那時,她怕是連挽救的餘地都沒有。
慕晚歌彷彿聽出了些什麼,忙抓住她的衣袖問:“殿下如今怎麼了?他究竟怎麼了?”
嵐桃花甩開她的手,只淡道:“師兄中毒,如今昏迷不醒,性命堪憂。你若是當真傾慕他,便好生祈禱他最好無事!”
這話一出,見慕晚歌臉色大變,連帶眸色都顫動搖曳。
她嗤笑一聲,乾脆轉身離去。
風來,捲起她的髮絲與衣袂,那一起一浮的飄動之感,卻令她的身形顯得有些急促與孤寂。
不顧東宮宮奴的阻攔,嵐桃花一路闖到東宮大殿的殿門口,隨即一腳踢開了大門。
此際,殿中那正坐在案臺便揮筆寫字的太子轉眸朝門口望來,眸光微微有些凌厲。
那些一路阻攔嵐桃花過來的宮奴們頓時在殿門口跪了下來,身形顫抖,其中一名微微有些女官職位的宮奴朝殿內的太子顫聲道:“奴婢該死,未能攔住擅闖而來的嵐相千金,還望殿下降罪!”
這廂的嵐桃花倒是宛若未聞,當即踏入殿中,氣勢強硬,帶着幾分煞氣。
太子挑眼望她一眼,隨即伸手朝殿門外跪着的宮奴們伸手一揮:“你們退下!”
宮奴們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當即起身小跑遠去。
“鳳轅所中之毒,可是你差人下的?”嵐桃花直逼太子案臺前才停下身形,眸光宛如寒冰。
太子放下手中的墨筆,垂眸漫不經心的瞅了瞅宣紙上的水墨山水,朝嵐桃花擡眸笑問:“本殿若是在宮中給瑞國太子下藥,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着,邪肆的眉眼裡帶着幾許張揚與不屑:“瑞國太子在宮中出事,於我君國無任何好處!本殿便是真有除掉瑞國太子之心,又豈會蠢到在自己地盤上下手,平白遭人懷疑?”
嵐桃花冷眼望他,“你對鳳轅中毒之事,倒是絲毫不驚訝,你若不是早就知曉,何來如今的鎮定?”
太子勾脣一笑,嘆息一聲:“本殿既能穩立東宮之首,若非沒點本事,別說是那老頭子要將本殿踹下去,就連本殿那些皇弟,也定要將本殿拉下去。”說着,不以爲意的輕笑一聲:“別看這宮中一片安寧祥和,但卻處處眼線遍佈。這皇宮之中若是有什麼風吹草動,無一瞞不過本殿。”
嵐桃花眸光一深,面色複雜。
早就知曉這廝陰柔腹黑,如今看來,果真是心思縝密,手段獨到,連帶這森宮禁嚴的皇宮,也處處是他眼線。
見嵐桃花不言,太子慢騰騰的站起身來,踱步至她身邊,邪肆的眸子裡深邃如潭,帶着幾分令人難以招架的蠱惑與意味深長:“如今,本殿不僅知曉瑞國太子身中劇毒,還知曉瑞國太子究竟爲何中毒,桃花可想知曉瑞國太子中毒緣由?”
嵐桃花眸中隱隱滑過一道微光,冷眼望他,示意他繼續道下去,哪知他卻是慢騰騰的避開了他的眸子,邪肆張揚的面上滑出幾許笑意:“要知曉真相也可,你陪本殿吃頓早膳。”
說着,絲毫不顧嵐桃花反應,朝着殿門便道:“來人,傳早膳!”
不消片刻,立即有宮奴端着各色早點魚貫而入,待將手中端着的早點放於殿中的圓桌,她們借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太子率先走至圓桌旁坐定,這纔出聲招呼嵐桃花:“不過來吃點?”
嵐桃花默了片刻,倒是過去在圓桌邊坐定,卻未有絲毫要吃早點之意。
太子挑眉望她:“不吃?”
嵐桃花嗤諷一句:“我倒是怕這早點內下了毒!”
太子一怔,隨即不以爲意的笑開,邪肆的眸中微光盈盈,但卻令人心生寒意:“在你眼裡,本殿竟是背後下毒的小人。”
嵐桃花淡瞥他一眼,算是默認。
太子道:“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你嵐桃花敢對本殿如此。呵,仗着嵐相千金及桃花軒家主的身份,便令你在本殿面前這般狂妄?你就不怕哪日真惹惱了本殿,本殿對你生出殺心?”
嵐桃花道:“你若是想君國覆滅,儘可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