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得相府時,嵐相與雲氏早已入宮。
待見嵐桃花被蕭世子抱回來,相府門口的幾名小廝的眼珠子差點瞪掉在地上。
府中丫環小廝們也奔走相告,一時間,本是蕭世子被狐狸精差人劫走的消息頓時演變成了黑衣刺客襲擊蕭世子,蕭世子憑着出神入化的功夫將那些黑衣人全數打敗,最後又從質子府裡將他們的小姐帶了回來,踢開了他們家小姐的前任相好鳳黎淵,穩穩當當的保住了準相公的位置。
如今,蕭世子抱着他們家小姐,面露迷人微笑,那模樣倒是翩躚潤朗,而他們家那窩在蕭世子懷中的小姐,也將腦袋埋在他懷裡,嬌羞之意難掩,乍然一瞧,只覺他們二人郎情妾意的,好是甜蜜。
此際,相府各處的大紅喜綾並未拆除,各處窗上的大紅囍字也顏色火辣,整個相府,卻是因嵐桃花與蕭世子二人親密無間倒是乍然間令相府又洋溢出了喜氣。
一路上,嵐桃花並未從蕭世子懷中下來,反而是雙手勾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抱着他往前,待見得府內小廝錯愕朝她二人打量,她也沒多大在意,反倒是蕭世子面露興悅之色,妖異如華的面容勾人攝魄,隱隱帶着幾許春水盪漾,彷彿有什麼事,全數喜在了他的臉上。
嵐桃花出聲引路,讓蕭世子抱着她直往自己的閨院。
然而待入得閨院時,小白小花也不知從哪裡迅速竄了過來,當即擋住了蕭世子前路。
“哇呀,世子爺沒死啊?”張口便是無禮之言,自然是出自小花。
嵐桃花眼角抽了抽,這時,小白倒是伸着肥手敲了小花的腦袋,道:“胡說什麼呢!蕭世子此番抱着小姐,自然是好好的,怎會可能死啊!若是真死了,鬼魂怎麼可能抱得動小姐哇,難道你當小姐也死了,成了鬼魂哇!”
嵐桃花眼角又是一抽,以前便知自己這兩個侍女蠢,而如今瞧來,這二人着實是蠢得令她咋舌汗顏。
竟是連句話都說不好!張口便是鬼魂和死不死的,聽着倒是真不吉利!況且她嵐桃花歷來惜命,此番聽得這些字眼落在她身上,着實是想對這二人爆粗口。
她正繃着臉色,然而抱着她的蕭妖孽卻是未有絲毫錯愕與不悅,反而是朝面前的小花與小白笑得極爲魅惑,那邪肆妖異的面容再配着那縷恰到好處的笑意,頓時令小白與小花直了眼睛。
“我娘子的腳崴了,你們去將醫怪前輩請過來吧!”朗潤清風的嗓音,如同一道冬日裡的烈火,似是剎那間點着了小白與小花的心。
娘子?
嵐桃花臉色一僵。
然而小白與小花雙雙臉色一紅,耳根都剎那灼透,忙應了一聲,倉惶將蕭世子瞥了一眼便跑開了。
嵐桃花黑了臉色,擡眸瞥了一眼蕭世子面上那還未來得及散卻的魅惑與勾人之色,她陰測測的道:“妖孽,到了這相府,便規矩點!小白與小花倒是笨拙得緊,你若是敢隨意勾引她們,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蕭妖孽輕笑出聲,抱着她又緩步往前,柔聲道:“娘子是在吃醋?”
嵐桃花臉色又是一僵,挑着眉陰沉沉的問:“還敢說娘子?”
“好歹我也是你的準相公,提前喚你娘子,倒也自然。再說,今兒又不是沒喚過,你此際才害羞,莫不是晚了點?”他答得自然。
嵐桃花隱隱沉了臉色。
今兒在街上未反駁他那‘娘子’一詞,不過是因爲她正傻裡吧唧的沉寂在鳳黎淵的無情當中,如今回過神來,情緒也平復了,倒是覺得雖心底不排斥這‘娘子’二字,但聽着卻是有些彆扭。
“換一個,那兩個字聽着倒是彆扭。”她低道,嗓音帶着幾分不容反抗。
蕭妖孽委屈的嘆了口氣:“那喚你什麼?難不成還要喚你爛桃花?”說着,似是想到了什麼低笑一聲,“要不然,喚你花兒?”
嵐桃花臉色一黑,伸着拳頭便朝他的胸口減了力道的揍了一拳,並道:“我叫你胡說!”
他煞有介事的慘呼一聲,扯着嗓音委委屈屈的控訴:“竟是連小爺都揍!你骨子裡剩餘的那點女兒家的矜持哪兒去了?即便常日裡痞性難改,但對待自己的準相公總該溫柔一點吧?萬一將小爺打壞了怎麼辦!看來,等你嫁入蕭家,小爺倒是得給你找本女戒,那些以夫爲天,三從四德的訓言,你倒是得給小爺記熟了。”
這廝瘋了。
嵐桃花第一反應便是這妖孽腦袋定是有些神叨了。且不說她嵐桃花與他還未成親,就是成親了,也不過是逢場作戲,那些女戒之類的條款,豈能成爲她嵐桃花的枷鎖。
另外,雖說今日在街道之上,他所給的依靠與溫暖圍裹着她,也令她心生搖曳,着實對了沒了排斥,願意存上一分真心嫁給他,但無論如何,若這廝想在她面前太過要強,或是想將她嵐桃花如尋常那些閨閣之女一般踩在腳底下,成日在她面前大爺們似的對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她嵐桃花怕是受不了。
一想到這些,她按捺神色,隨即勾脣陰測的笑了笑,擡眸迎上了他的目光,只道:“你想讓我背女戒?如那些閨閣千金一般學些三從四德?”
他彎了彎眼睛,眸中媚色流轉,妖異如華的面色也風情萬種,甚是勾人:“憑你這樣,應是學不會三從四德,再說,小爺對你,也着實沒有那般高的期望,所謂爛泥扶不上牆的道理,小爺還是知曉的!小爺只圖你看看女戒,日後便是想與小爺打架,也最好是在屋子裡關着打。小爺好歹也是瀟灑之人,在旁人在場之際,你多多少少得給小爺留點面子,切莫當着旁人的面就對小爺……動手動腳。”
他這話語氣倒是含着幾分曖昧,話語內容本是有些正經,但卻極易讓人想歪。
嵐桃花輕笑一聲:“萬一在旁人在場之際,你惹惱了我,我忍不住想揍你呢?”
“你若能忍住,回房後,小爺隨你處置。”說着,自信的笑了聲:“你若忍不住倒也無妨,小爺便抱你回屋,再任你處置。”
嵐桃花眼角一挑。
他卻笑得媚色流轉:“怎麼樣?小爺可是比以前你調戲過的那些男人體貼?無論如何,小爺都是讓你佔盡便宜呢。娘子日後可要將小爺顧好,像小爺這等好男人,這世上怕是找不出幾個來了。”
嵐桃花眸色微微一深,心頭莫名的泛了一絲複雜。
不多時,蕭妖孽抱着她入了她的閨房,便將她安置在了軟榻上。
他蹲在她面前,忙活着伸手拂開她額頭的濃密劉海,目光在她額頭上的傷流轉幾番,道:“幸虧傷口不是太深,要不然,娘子真毀容了。說着,嗓音稍稍一頓,又漫不經心的問:“你額頭的傷,可是在方纔那輛馬車上撞着的?小爺瞧那駕車之人倒是有幾分眼熟,那是誰家的馬車啊?”
嵐桃花眸色一深,沒言。
當時自她跳下鳳黎淵的馬車後,駕車的鬱竹驚了一下,但也不知何故,他未停車,繼續駕車而去。若她料得不錯,應是車內的鳳黎淵命令他駕車前行,不得停車。
另外,這一路回來,蕭妖孽皆是抱着她說長說短,卻獨獨沒問她額頭上的傷是因何故,更沒問那輛遠去的馬車是誰的。她本以爲這廝能忍着不問,卻不料如今,他終於是問了出來。
她將目光靜靜落在他臉上,默了片刻,才道:“有些事,你無須知曉。”
他精緻的桃花眼裡滑過一絲隱隱的怔然,隨即便被春色盎然的笑意代替:“得,你不說便是,小爺還不會自行去查麼!”
說完,他稍稍垂眸下去,修長的手指又朝她的腳探去。
嵐桃花怔了一下,忙將腳忙旁邊一縮:“你幹嘛!”
他擡眸望她,桃花眼裡的神色風情萬種,但面上卻漫出幾絲毫不掩飾的擔憂,只不過那擔憂倒是與他常日裡沒心沒肺的表情甚是不合,略微過了頭,便令嵐桃花皺了眉,心底的防備也深了一分。
“娘子的腳不是崴到了嗎?我先替娘子看看!”他答得理所當然,話語柔媚得轉了幾個調子。
嵐桃花乾咳一聲:“其實它現在倒是不疼了。”說着,故作踏了踏地板:“連踏地都不疼了。”
“那可不成,許是如今疼得麻木了。”說着又要伸手過來。
嵐桃花終於抽了眼,一把將他拉起,他也未再僵持,順着她的拉力稍稍起身,最後卻是自然而然的往她身邊一坐,隨即挪着身子朝她捱過來,直到與她靠得很近時,他才朝嵐桃花道:“日後便是要騙小爺,也不可拿自己崴了腳或是身子不適來騙小爺,小爺這般關心你,你可不能拿這些話來令小爺擔憂。”
一聞這話,嵐桃花一怔,心底似是被一道暖意圍困,竟是意外的想要溺在此中。
不得不說,這蕭妖孽認認真真的對一個女人說出這些窩心的話來,即便她嵐桃花知曉他風流的性子,知曉他應是不會太過將她當回事,但心底浮動的感覺,卻是真實。
只不過,這種真實,緣於從沒有一個男人對她說過這些風月親暱之話,而論起那情人間真正的喜歡極愛,卻也是與這種感覺差距太遠。
至少現在,她面對蕭妖孽,還尋不到那種對鳳黎淵的刻骨的心悸,也尋不到那種宛若羞愣與心動的喜歡。她對他的感覺,僅是停留在貪戀他懷裡的溫度,在意他雙臂裹着她,擊碎了她心底的孤寂罷了。
但不得不說,既然她喜歡的人對她無情,那她尋個對她好的人倒也不錯,即便這蕭妖孽對她也僅是逢迎,但他卻說過他對她存了真心,既然是存了真心,無論他心底的真心究竟有多深,但他如今有膽子招惹上她這朵與桃花運無緣的爛桃花,那她,便也敢略存真心的和他賭上一次。
若是她賭贏了,那她與他,便湊合着過下去,日後橫掃京都城,攬盡天下金銀,再遊山玩水,並肩看盡花開花落,倒也不錯。若是她賭輸了,若是這妖孽對她也僅存算計,滿口謊言,那她便差人滅了他,日後再不對男女之事放絲毫真心,便是另搶了男人回來入贅,也要將他調教成見了她就怕的丈夫,從此安穩過日。
不多時,小白與小花還沒將醫怪叫來,雲崖子倒是率先飛奔至嵐桃花的閨房。
“乖徒兒,聽那胖侍女說你的腳崴了?讓醫怪那老頭兒過來替你看傷?”他身影剛閃入嵐桃花的閨房,擔憂的嗓音也是同時響來。
此際的嵐桃花正與蕭妖孽同坐在軟榻上,二人相靠甚近,正隨意閒談,但話語裡依舊帶着幾分常日裡的明爭暗諷,只不過蕭妖孽對嵐桃花倒是體貼,回嘴頂撞,也不過是淺淺一擊,不若以前那般劍拔弩張,反而如調劑氣氛般隨意回着幾句,最後,總能有意無意的讓着嵐桃花,使得她在口頭上佔了上風。
嵐桃花對此倒是有些閒散自得,雖心底知曉蕭妖孽有意放軟氣勢,但不得不說,那些被她壓抑封存着的悶氣,卻是逐一減少,是以待自家那師父突然闖入她的閨房,她與蕭妖孽正笑得歡。
“你這小子怎在這兒?”雲崖子對蕭世子似是有些不喜,眸光一掃到他,便眉頭一皺,幾步過來就要伸手朝他的衣襟拎來。
嵐桃花適時伸手一擋,挑眉望向雲崖子:“師父這是做何?”
見嵐桃花有意護住蕭世子,雲崖子眸中倒是滑過一絲詫異,但也收回了手,朝她道:“你怎與他在一起,還讓他入這相府了?他今兒不是失蹤了嗎?”
嵐桃花沒答,蕭妖孽卻是緩聲接道:“師父有所不知,我今兒着實是被一羣莫名的黑衣人劫持到了京都郊外,只不過被將軍府之人所救後,從哪些被制服的黑衣人嘴裡聞得那些黑衣人劫我,不過是受人指使,聽他們說,拿銀子以作酬勞指使他們的人,乃兩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其中一人,還善於使毒,姓氏爲秦。”
醫怪眼角一抽。
嵐桃花面色也驟然一沉。
脾氣古怪的兩個老頭,其中一人,姓秦,善使毒,不得不說,僅是聽得這些字眼,她倒是覺得自家這便宜師父與那秦老頭甚是符合。
蕭世子將二人的臉色收於眼底,又緩道:“待我回到京都城後,才知桃花去了質子府,然而在去的路上遇見了桃花,是以便與桃花一道來相府了。”說着,微微一笑,妖異如華的面上風采依舊,但卻帶着幾許刻意而來的恭敬:“不知我這般解釋,師父可有滿意?”
“誰是你師父!”雲崖子眼抽了半晌,才道了一句。
方巧這時,醫怪也被小花小白急急忙忙的拖入了閨房,小花扯着嗓子喘息不急的道:“小姐,我們將醫怪叫來了。”
醫怪呼吸不及,只覺這一路上被這兩個丫頭強行拉着跑來,差點是讓他跑散了身上這把老骨頭。
待被兩丫頭強行拉至嵐桃花面前,他才氣急道:“你這小祖宗怎又崴着腳了?不是在祈王那小子那裡嗎?他竟讓你崴着腳了?你好歹也這麼大了,還以爲像三歲娃子,連崴腳這事兒也做得出來?”
“你亂說什麼!我家小姐能做出崴腳這事兒嗎?不就是不注意崴着的嗎?”小花護住心切,吼了句。
醫怪此番正在起頭上,聽聞小花頂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兩眼朝小花一瞪,道:“你親眼看到她是不注意崴到腳的?老頭我還沒找你算賬,你這丫頭,一路上拉着老頭我跑得飛快,老頭我這把老骨頭都快跑散了不說,你竟一個勁兒的在老頭我耳邊叨唸着跑快點,還嫌棄老頭我跑得慢,拖了你的後退,我說你這丫頭就不懂得尊敬老人嗎?你家小姐是痞女,不懂事也就罷了,你這做丫頭的,也跟着她好的不學,盡學了些壞的嗎?”
小花本也是心直口快之人,心底藏不住話,更憋不住氣,加之平日裡跟在嵐桃花身邊也沒什麼規矩,一向野慣了,此番一聞醫怪這般說她,她倒是惱得滿臉通紅,待醫怪嗓音一落,她便氣沖沖的回了句:“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小姐都是歪的,我還能正嗎?”
在場之人皆是一怔。
嵐桃花臉都黑了。醫怪嘴角一抽,雲崖子乾咳一聲。
蕭世子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惟獨小白給了小花一記爆慄:“胡說什麼!小姐那裡歪了?小姐不過是心思沒放正罷了,與上樑歪了有個屁的關係。這屋子的上樑不是好好的嗎!藏上兩個採花賊都沒問題!”
嵐桃花臉色終究是黑了個徹底。
醫怪呆了幾下,臉色的怒氣倒是僵住了些。
雲崖子如看傻子一樣將小白與小花盯了好幾眼,隨即擔憂的朝嵐桃花望來:“乖徒兒,這些年你是不是身邊缺人,是以連這二女都湊合着放在身邊了?不如,師父修書一封寄回雲崖山,自雲崖山撥兩個弟子給你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