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四)
以蝶仙的視角觀之,幻真比玄天更具王者風範,玄天因襲了父王的地位,才登上白狼王的寶座。幻真缺乏此等得天獨厚的條件,難有攀升的契機,玄天只是擁有很大的運氣成分。英雄隨風逝,是非化清風,唯有情愛事,不可作笑談。蝶仙確信,流雲飄浮無形,蒲公英聚散不定,她和幻真的愛情是經得起時空考驗的。白狼族民依山而居,心地純良,懷有悲天憫人之心。白狼族人愛好和平,痛恨戰爭。
但是,他們絕不會坐以待斃,人不犯我,必不犯人,人若犯我,堅決還擊。白狼族民屬溫情脈脈一類人,也是最殘忍的,此話怎講?因爲白狼族的嬰兒長到週歲以後,要經受一種物競天擇的試煉。小茉莉講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族規:白狼族的孩童,剛剛學會走路,便要面對與親人生離死別的殘酷篩選。父母不忍心自己的親生骨肉被人帶走,哭得昏天黑地,肝膽欲裂,讓人也跟着傷心落淚。
族中的長老抱着幼童去往北部森林,放於溼漉漉的青苔地面,等待三日,任其自生自滅。蝶仙進到過北部森林,她這樣身懷絕技的成人都心生恐懼,遑論嗷嗷待哺的幼兒呢?蝶仙問小茉莉:結果會是怎樣?八成是被野獸吃了。小茉莉說:依照一般的推斷,小孩一準命歸西天,奇怪的是,九成以上的嬰孩存活了下來。那不足一成的孩子不幸凍死,試想,北部森林是極寒地帶,猛獸成羣,不是凍僵,就是成爲白熊的美食。
白狼族人代代流傳的遺訓是:他們的子孫必須接受北方之神的挑選,只有身體硬朗,忍耐力超強的小孩子纔可通過,僥倖成活。蝶仙不解地問:據我觀察,你們這裡的人都很善良,沒想到也有心腸狠毒的一面,此事不能更改嗎?小茉莉搖頭說:身體素質是白狼族人初選的第一項,此後還得經過多次的選拔,闖關成功,才能被選定爲合格的白狼族民。蝶仙釋然明白,弟子們悟性極高,原是經精挑細選的出類拔萃者。
由於有良好的體質作爲保證,他們進步很快,處在不斷拼殺的逆境中,白狼族不得不採取遴選的方式,以確保後代體魄強壯。這也是白狼族歷經無數寒暑,仍能傲立羣雄,得以延續的生存法則。蝶仙放鬆心情,她夢中的圖景盡顯歡愉,那隻久違的粉雕玉砌蝴蝶翩然而至。蝶仙所用的是薔薇枕,她親手採摘,製成睡枕。蝶仙聽小茉莉說:由薔薇填充的花枕有安神功效,不僅如此,還有治療胃腸不適,芳香理氣之用。
蝶仙說:你是花仙子,自然懂得百花的用途。小茉莉擺手道:哪裡,我從前根本不知道花卉的藥效,是玄天告訴我的。你若是天天用這種花枕,對你大有好處,具體有何裨益,你用過之後,自行揭曉答案。蝶仙初時使用,並沒有覺得花枕有什麼特異之處,後來她終於發現奧妙所在。用上這花枕,蝶仙常常做天馬行空的夢,總會出現以前小說裡纔有的瑰麗奇景,展示另一番不同的神話世界。
在夢裡,蝶仙見到許許多多奇妙的景物,有梅雪松風,也有刀光劍影;有清朗柔婉的風花雪月,華美清逸的兩情相依,也有肅殺淒涼的不休爭鬥,凜冽呼嘯的狂暴風寒。琴心劍膽,俠骨柔腸,蝶仙已然有所體會,那出鞘的霜刃寶劍,寒氣習習,竟然令蝶仙驚出一身冷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小茉莉講的白狼族人拋棄幼童於荒僻野外,蝶仙時常記掛,每逢思之便驚恐萬分,心驚膽戰。
花枕有清新醒腦之效,蝶仙白天裡盤桓於腦際的事,夜晚又入夢境。蝶仙心有餘悸,醒來以後仍覺驚懼,她清楚,自從進入這奇幻仙境,她平凡而波瀾不驚的生活將一去不復返了。蝶仙每每想起白狼族幼兒遭到遺棄,令人揪心裂肺的一幕,就感到焦灼不安,以至於難於成眠。正可謂情人眼裡出西施,在蝶仙的眼中,幻真容華如玉,絕世無雙,姻緣石上定三生,她最終找到夢想已久的藍蝶。
(一五五)
蝶仙教白狼族民健體防身之術,頗見成效,男女老少人人皆可一試身手。天氣漸暖,長久困擾白狼族的雨水則沒有如期而降,北風吹過,烏雲飄散,來了又去,始終未能在白狼領地上空停留。蝶仙感覺甚是奇詭,距此不遠的北部森林時有陣雨,而白狼族人卻沒能等來甘霖。蝶仙望望天空,籠罩着白色輕紗,然而衆人盼望的灰黑色雲層,遲遲沒有出現,蝶仙對此憂心忡忡,不免長吁短嘆。
長老們忙碌起來,聯合祈雨,希望奇蹟降臨。國師杜鬆據說有呼風喚雨的能力,每年乾旱之季,由杜鬆長老出馬,必定有雨水從天而降。今年的情況有所不同,在杜鬆國師的帶領下,所有長老齊出動,誦唸了將近兩月的經文,仍是晴空普照,不見變天。最後迫於全體白狼族民的壓力,玄天嘗試唸經,以求老天降雨。連續數日,天空還是一如既往,雲絲淺淡,沒有雷暴忽降的跡象。
白狼族內人心浮動,眼看着一年一割的糧食麪臨顆粒無收的窘境。蝶仙也想爲乞求雨水出力,但是她不會開壇作法,也沒有掌握催動雷霆的咒語。蝶仙一向潛心修道,那些裝神弄鬼,求老天開恩的法咒,均不在她的視界範圍之內。蝶仙素來對歪門邪道的異術沒有好感,認爲那是妖道所爲,可是到了跟前的節骨眼,她只能眼睜睜看着,束手無策。白狼族王后小茉莉,一拍腦袋,想到了幻真。
此時幻真正閉門清修,每年此時節,幻真都要靜心修煉。小茉莉說:我怎麼忘了,有幻真在,沒有難倒他的事。道術的高低,有如天淵之別,低者裝模作樣,可於事無補。幻真是道術高深的尊者,其基本功是撒豆成兵,另有千奇百怪的仙法,變幻莫測。蝶仙急忙道:讓幻真試試,我去喊他。小茉莉說:幻真正在閉關修行,此刻喚他,恐不妥吧。蝶仙嚷道:難道就這樣等着,天不下雨,讓白狼族老小全餓死不成?
小茉莉念及白狼族子民受難,心中一陣絞痛,她只好同意煩勞蝶仙去請幻真出山。幻真潛心修道,最怕他人打擾,蝶仙也顧不得許多,目前最大的事,就是求雨。蝶仙很好奇,幻真一個人躲在屋裡,是如何靜修的?她透過門縫,朝裡面張望,果然幻真紋絲不動,似在閉目養神,又像是打瞌睡。蝶仙打開門,躡手躡腳走近幻真,看他是否有反應。幻真仍沉於他的意守靜元之中,沒有發覺蝶仙進來。
蝶仙想來,白狼族長老門的排場委實不小,各種法器一應俱全,錦旗長幡掛滿了整個祭壇。香爐,拂塵,人手一件,真可稱是勞民傷財,到最後依然無濟於事。長老們作法事,需用全套的傢什,比之白狼王玄天祭祖,朝拜白狼圖騰更加威風八面。蝶仙喊一聲:幻真。蝶仙又怕他沒有聽見,再次提高嗓門叫道:幻真,我有事與你商量。幻真徐徐張開眼,見是蝶仙,原本想發作,又只得強壓心火。
幻真問蝶仙:你有何事?蝶仙說:白狼族求雨無果,想請你開壇祈求降雨。幻真開啓天眼,說道:你先去準備,我隨後便到。蝶仙一路小跑,去通知小茉莉,玄天聞之面露不悅之色,小茉莉倒是心中歡喜。蝶仙和小茉莉將祭壇佈置得煥然一新,幻真也如約而至,雙手揮舞,精光大盛。蝶仙不敢眨動雙眼,定睛瞧看着幻真,唯恐他出現任何差池錯漏,祈雨無效,讓白狼族人看笑話,自己也臉面無光。
白狼族位於谷底,四面環山,從高處遠望,這裡像個巨大的石坑。幻真閉合眼眸,唸唸有詞隨即忽然睜開眼,目光如電,定格在羣山圍繞的山谷盡頭。幻真方纔的法咒有了效果,只見電閃雷鳴,烏雲密佈,須臾之間,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原來就神秘的幻真更令人猜不透了,別人苦苦求雨,不見動靜,他卻有無人能及的異能。這場大雨來勢很猛,讓人猝不及防,白狼族的老老少少都被澆成了落湯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