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個月前,領袖及以下169人遭拘捕關押,換來的是美英艦艇撤離基爾;兩個月前,失去國會內閣席位且受禁錮調查,成功幫助三萬志願者奔赴北歐。
一次次孤獨奮戰,一次次悲情倒地,縱使遭致全世界抵制封鎖,我們仍將戰鬥下去,問心無愧!德意志人,請遵從理想與信仰的召喚,投出你們神聖的選票!
一夜之間,布告欄、條幅還有手發傳單,在德國的大小城鎮和鄉村,人們幾乎只要走出家門就能看到相同的一段話。它沒有美好的許諾,沒有華麗的辭藻,甚至沒有宣傳者的署名,但沒有人會不知道它所指的是哪個黨派,秉承的是何種理念。就如同商業時代的典型炒作,僅僅在不久之前,這個黨派還飽受爭議、惡名纏身,但希登塞島事件發生後,人們的看法因爲對官方的極度失望而大爲改變,事實讓他們覺得自己看清了什麼是軟弱、什麼是勇敢。
此時距離戰後德國的第二次全民普選日期還有七天。
希登塞島鬧劇帶來的衝擊還沒有完全結束,更加具有顛覆意義的事情發生了:在東歐戰線,德國防衛軍下屬的第115步兵團3000多名官兵趁夜穿過防線和無人區抵達蘇軍陣地,隨後蘇聯官方公開發布了這一消息,並宣稱雙方已經達成協議,蘇聯將無條件幫助這些德國軍人前往他們的理想之地——北斯堪的納維亞自由帝國!
這一事件在德國乃至世界範圍內造成的政治影響力絲毫不遜於一枚原子彈!
自德國戰後政府宣告成立以來,爲蘇軍效力的德國志願者已有數萬人想方設法向盟軍投誠,而這還是第一次出現德國防衛軍官兵倒向蘇聯陣營的情況。從軍事角度來看,一個步兵團百分之八十多的官兵集體出逃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和決心,臨近該團防區還有大量的德軍部隊,他們對如此規模的行動不可能完全沒有察覺,卻沒有任何人進行阻止或者在第一時間報告上級指揮部,盟軍駐歐洲司令部竟然是通過敵方電文獲知的消息,事態之惡劣已經不再是讓首腦們頭疼那麼簡單了。兩個小時之後,盟國駐歐洲司令部下達緊急命令,要求部署在前沿戰線的德軍部隊在其他盟國軍隊的監督下有序後撤。
一天之內,只要是在對峙邊界50公里以內的德國兵團,其指揮部和營房駐地統統被置於美英法波等國士兵的冷厲注視下,德軍人員處境之糟糕只差遭對方就地繳械了。
前線德軍的境況很快由隱蔽的消息渠道突破信息封鎖傳回德國本土,民間一片譁然,人們覺得自己像是光天化日被人扒光衣服,頓時在心理上蒙受了巨大的羞辱和刺激,他們對繼續無所作爲的總統及軍隊將領失去了耐心,他們希望走上街頭遊行示威,以此來表明立場、宣泄情緒,然而人們很快發現,自從復興黨遭到了禁錮,沒有哪個黨派能夠取代他們組織起全國性的民衆示威,更沒有哪個黨派能夠在壓力重重的局勢下挺身而出大聲疾呼,水將沸騰,整個德國卻一片異樣的死寂。
此時距離戰後德國的第二次全民普選還有四天。
由於總統頒佈的特別法令仍然有效,遭到行爲禁錮的德意志復興黨理論上是不具備參選資格的,但決定權掌握在總統霍夫-赫爾斯滕手中,只要他提前哪怕一天宣佈解除禁令,德意志復興黨就是合法的候選黨派之一,至於說已經印製並分發到選民手中的選票,除了既定的各政治黨派的勾選框之外,人們還可以在“其他”欄內手工填寫那些由於各種原因未能在選票印刷前獲得候選資格但在選舉日又具備被選權力的黨派。
這一天晚上,林恩和斯圖普弗雙雙被召到總統書房,三個人都很清楚,此時的談話對德國的未來也許是具有決定性意義的。
“特別調查委員會的負責人剛剛向我彙報了調查進展情況,總的來說,你們對於此次調查還是較爲配合的,這點我十分滿意。”
被譽爲“人民政治家”的霍夫-赫爾斯滕擔任德國總統還不滿百日,名聲和形象卻已經在接連幾樁大事件中一落千丈,而他個人的精氣神看起來差了不少,若不是光鮮的衣裝,估計跟敬老院裡的孤寡老頭很容易混淆。
林恩和斯圖普弗安靜地坐在總統對面的沙發上,這種平靜與三個多星期之前他們主動妥協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如今德國國內局勢亂成一團糟,軍隊自顧不暇,哪還有能力掌控秩序,對話雙方的主動權其實已經轉換了位置。
復興黨的正副領袖要的都是咖啡,唯獨霍夫-赫爾斯滕喝着熱牛奶。沉默了那麼一兩分鐘,總統耷拉着眼皮說:“最近一段時間,德意志復興黨可是德國的風雲角色,民衆支持率應該會較去年底的選舉高出很多吧!”
形勢決定底氣,底氣決定語氣,霍夫-赫爾斯滕的態度果然不出意料。斯圖普弗不慌不忙地迴應說:“進來我們的確處於輿論焦點位置,有褒揚,但更多是批評和抨擊,說我們是納粹餘黨,是將德國退回黑暗獨裁的邪惡力量。您看,我就是個教書匠出身的政客,像是獨斷專行的人物麼?”
總統擡眼看了看這個說話行事都頗爲圓滑的傢伙,沒有作任何評論。
一邊是國家總統,一邊是在野的政客,地位相差懸殊,而林恩又是三人中年紀最輕的,說話時應當謹慎地把握好分寸,但年齡亦是一些小錯誤的合理藉口,這時他接着霍夫-赫爾斯先前那句話說道:“尊敬的總統先生,您難道忘了我們德意志復興黨受您頒佈的禁令限制,現在是不具備參選資格的嗎?”
找到了合適的臺階,霍夫-赫爾斯總統猛然一拍腦袋:“噢,真是抱歉,你們看我這記性!不瞞你們說,最近的時局實在把我折騰慘了,盟國那邊不斷通過外交政治途徑給我們施加壓力,國民又不能理解我們的苦心,覺得我們是一羣軟弱無能的蠢蛋,唉……”
“您可是德國有史以來最得民心的人民政治家,大家即便一時迷糊,也是遲早會理解和體諒您的!”
林恩的恭維聽起來更像是反諷,但通常情況下,政客的臉皮都不是一般的厚,霍夫-赫爾斯帶着苦笑的表情搖搖頭,說道:“其實今天請二位來,是希望藉助貴黨在民衆中的影響力,幫助德國度過目前的難關。作爲回報,我可以解除禁令,這樣貴黨還能趕上即將到來的普選,而等到事態平復了,我們會論及貴黨的功績而適當減輕北歐志願者事件的責罰,你們覺得如何?”
參選資格正是德意志復興黨目前最渴望的,如果錯過了這次普選,他們的政治道路將會變得非常艱難,反之則有可能獲得畢其功於一役的勝利。儘管如此,斯圖普弗仍然慢吞吞地回答說:“總統閣下太高看我們了,復興黨只是在北德具有一定的影響力,而目前北德的局勢比較穩定,南部巴伐利亞等邦州的問題,我們實在有心無力。再說了,我們這樣一個政治黨派能對軍事上的紛爭起什麼樣的作用呢?”
總統專注地看着斯圖普弗,很顯然,這位老辣幹練的復興黨魁可不是個隨隨便便就能夠糊弄的主。處於各自的利益,這樣的合作雙方都是有意進行的,扭捏作態不過是爲了擡高身價,可是考慮到雙方未來可能在更高層次上進行合作與對話,這樣一來,思維縝密的政治家就該好好考慮一下養虎爲患的可能了。
從霍夫-赫爾斯的眼神中察覺到這樣的顧慮,林恩並不急於插話,而是以同樣專注的目光盯着霍夫-赫爾斯。斯圖普弗說完話過了好一會兒,德國總統才意識到來自另一邊的目光,而當他轉頭看林恩的時候,林恩果斷給了他一個非常友善的笑容。
霍夫-赫爾斯猶豫了一下,改以更加強硬的語氣說:“我知道你們已經在開展選舉宣傳了,而且你們的口號十分具有鼓動性,我們本可以將這種宣傳定位爲危險的閃動而予以禁止,加上之前的北歐志願者事件,解散並徹底封殺德意志復興黨也是合乎現行法規的。這樣的局面之所以得以避免,是因爲我們覺得你們的多數舉動仍是站在捍衛德國權益的立場上進行的,是一種稍有些偏激的愛國行爲,只要能夠引入正途,你們還是一個很有發展前景的黨派。”
既然德國總統“恩”施了,“威”也發了,斯圖普弗識趣地退讓說:“好吧,既然總統對我們寄予厚望,國家亦需要我們做出應有的貢獻,那我們德意志復興黨就竭盡全力地做好您交託的這件事。”
“其實我們可以將選舉宣傳和穩定民心結合起來,以和平的方式轉移他們的怒火。”林恩順勢插話道。
霍夫-赫爾斯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對了,這就對了!一個真正具有生命力的黨派就應當從維護國家穩定和人民團結的角度出發去做每一件事,這樣,我可以讓他們把暫時扣存在特別調查委員會的資金先返給你們使用,所有的調查專員也將暫停工作,這已是我所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
斯圖普弗依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喜悅,他神情凝重地迴應道:“總統閣下,誠心希望我們能夠相互信任、相互支持地解決好這次危機。”